六个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就过去了。
期间朝廷风云突变,昭和被封作太子,其他皇子也被各自封王。
顾昭睿也被封为睿亲王,将府邸建在了清河旁,准备迎娶琬卿。
十一月的十五,也就是今天,便是琬卿的十五岁生辰。
苏家家庙的东房里。
梳着双鬟髻的琬卿粉黛未施身着深色朱红锦边的童子服端坐在铜镜前,等待着笈礼仪式的开始。
潺潺的琴声自婉婷指尖下流出。
宾客都入座后,苏盛起身致辞:“谢谢今日大家光临寒舍参加小女的笈礼仪式,请苏琬卿入场拜见各位。”
昭雪以赞者的身份先行入场,以盥洗手,立在礼台的中央。
琬卿随后从东房中缓步走出,来到铺满粉色花瓣的礼台中间,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跪坐在笄者席上。
昭雪满脸笑容地看着琬卿,拿起玉梳细细为琬卿梳理着秀发,然后轻轻将玉梳放在席子南边。
皇帝的妹妹温德长公主作为这次笈礼的正宾一脸慈祥的笑容,净过手后,归位就坐。
琬卿转向正东对着主要宾客坐着,碎玉在一旁奉上所需的物品,温德公主上来礼台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琬卿梳头加笄。
礼前,深色朱红锦边的童子服,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
初加,浅素清新的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
二加,端庄典雅的深衣,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
三加,大袖绣金线礼衣——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因为十五这天是极事宜成亲的日子,皇上下旨顾昭睿和琬卿的婚礼需在今天一同举办,为节省时间,繁琐的笈礼被省略了好多步奏,加服结束后,琬卿便向宾客行礼,仪式就算结束了。
休息了一会,劳累的琬卿马上被换上喜服送到了王府。
……
又是一项项繁重的礼仪过后,琬卿被送入了新房。
今夜无月,星也隐进云中,天空呈现一片暗沉的绛紫色,似一只张了口的巨兽,吞了月亮,吞了星辰。
窗台上的几盆兰花竟在冬日里绽放,娇艳欲滴,兰香满室。
喜娘和丫环门退出后,琬卿便自行揭了喜帕,露出张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小脸,一丝不苟的妆容,六支镶红宝石的掐金步摇斜插在云鬓,额前一只纯金打造的金凤垂下一缕流苏,金线的绣凤红嫁衣衬得美人雍容华贵优雅极致。
琬卿眺目而望楼下的清河,这寒冬腊月里,河的边缘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河里还有各式各样的龙灯,一律是喜庆的红加上那一大片连绵的兰,也可数得上是静影沉壁,浮光掠影,岸芷汀兰,郁郁葱葱了。
琬卿和顾昭睿在这湖边相遇,不久便订了亲,才子佳人,传为佳话,也只有他们两人才知其中的原委。
顾昭睿将新王府建在这清河边,拔掉了岸旁的杨柳,全种上了最名贵的兰,她最喜欢的兰。
这寒冬腊月本不是兰开的日子,顾昭睿竟命人用火炉生生把兰全焐开了。
琬卿心中本就惴惴不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看着这绛紫的天空和一大片的红,不免觉得有些诡异,转身面对那空荡荡的新房。
仍是一大片的红,晃动的烛光在地上留下了鬼魅的黑影,九彩琉璃焚香炉缓缓转动着,不知名的香徐徐喷出,在空中与兰香交融说不出的怪异。
琬卿不禁觉得有些害怕,坐在桌前,扯下一支步摇,挑弄烛台上已化的烛泪,使自己不去看那可怖的黑影,不去闻那突兀的香味,却怎么也驱散不去心中愈来愈强的不安。
“王爷…”门外传来丫环的声音。
“吱”门开了,琬卿慌忙得想找喜帕盖上,那人却已行至身旁,不是穿红衣的新郎官,而是穿着青衣的五王爷顾昭止,一脸焦急地拉住琬卿的手:“琬儿,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师兄,怎么了吗?”青衣男子并未回话,将琬卿拉至窗边,纵身跳入清河中,琬卿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随之掉下来的花盆砸到脑袋,晕了过去。
眼前有光,淡淡的,似乎还有人影在晃动。
琬卿微微睁开眼,有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动。
“琬儿,你醒了。吓死我了”一个比琬卿稍大的美艳少妇头上随意插一朵盛放的白玉梅,身穿淡雅的白色绣梅裙,虽素雅却看得出事名贵之物、
她坐于床畔,紧紧握住琬卿的手,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师姐….。”看着眼前的师姐沈若泉,琬卿脑袋里一片混乱,想要问个所以然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那女子还未说话,便嘤嘤地哭起来。
琬卿听她断断续续说着,也听出了便缘由。左丞相诬陷苏府与日前造反被擒的蒙将军有瓜葛,在她与王爷大婚那晚,带人捉了苏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是止师兄趁着混乱才把她从新房里带出来。
琬卿面无表情,并没有眼泪,只是眼眶微红,生长在苏府这样一个大家族里,又最受宠,见多了品质高尚的君子和狡猾狡诈的小人,早就把她锻炼得处变不惊,八面玲珑。
沈若泉拍拍她的手背,说道:“伯父伯母虽然被收入牢中,但你师兄已去疏通,在提审前不会有任何闪失,我们会尽快替伯父伯母洗脱罪名,你暂且放心。”
坐在窗边,没有一丝声音,静静地看,冰天雪地中依旧以最美的姿态傲立枝头的白梅。
“我要去找大姐。”琬卿看着沈若泉,她现在该很好吧,入宫半年,皇上对她一直长宠不衰,又很识时务地在一月余前与苏府断绝关系。
“不行,你身子本就弱,又受寒。”琬卿想想也是,却又听沈若泉说到:“你现今成了通缉犯,宛豫已不再是以前的宛豫了,再说今早已到妙音寺祈福去了。”
琬卿冷哼一声,苏府昨日刚被抄,与苏府断绝关系的大女儿竟一大早便去寺里祈福,真是一个大义灭亲,不与反贼同流合污,却始终存孝义在心,孝义两全的好,好个苏宛豫,好个豫贵妃,琬卿从不知道在众姐妹一向天资不赖以温慧著称的大姐竟如此“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