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毓王府,刚停下轿撵,便有几位婆子上来搀扶。李玉娇的随侍立即站出来道:“走开,我们小姐的手岂是你们碰得的?”
那几个婆子虽说年纪几许,但在今儿这场合之上,好说歹说也是喜娘,一时被眼前黄毛丫头几句一说,脸上就有了颜色,但又因着官家小姐实在不好发作,就不带好气儿的说:“得,嫌弃咱们老婆子脏,那劳烦新娘子可自己来吧。”
慕容凝之见样,立即上来赔罪,道:“大喜日子,各位嬷嬷便不要同丫头置气了。”说着,眼中示意叫她们上去搀扶李玉娇。那头,李玉娇还当慕容凝之要走,便急忙侧身道:“你去何处?”慕容凝之被李玉娇的问话一惊,只以为她心里紧张,便道:“我就在你身后,并不去哪里。”李玉娇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南门毓名号在外,这王爷府也是极为气派,但适才迎接也未见其人,慕容凝之只觉得万分奇怪。这毓王府花园景致极为独特,伴着这夕日斜阳看着简直晃如画作一般。长廊曲径又是极多,要不是前头有人带着,只怕是要走岔道儿的。走了许久,忽的半路几个婆子停了下来,对着李玉娇请了个安,道:“侧妃娘娘初来乍到,离正式礼儿也还早,不如先在新房里头休息一会儿吧。”李玉娇一听,在红盖头下微微点了点头。这一路进来,走的也实在腿脚酸软。
来到偏殿,慕容凝之便寻了座儿坐在一旁发呆。李玉娇则一把把盖头掀开,道:“大热的天,挨着可真是难受。”
一旁李玉娇的奴婢见样儿,拍马屁的说道:“小姐,熬过这一会儿便也就好了。”
李玉娇一听,脸上一阵火辣,便说道:“你说什么呢你?!”说着,又拿眼去看慕容凝之有没有听见,看见她在远处一脸沉思,并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转而又啐道:“刚刚你做什么,爹不是关照说尽量别叫这王府里的人注意到她吗?”李玉娇声音压的极低,顺手又在自己丫头腰间狠狠拗了一把。
“哎哟!”那丫头忍不住痛叫了起来,同时却也叫慕容凝之唤了神儿。慕容凝之向里屋看了看,道:“可有什么事?”
李玉娇忙道:“没什么,对了,一会儿拜堂你不用跟着去了,人多不过,我有人伺候。”
“可是————”
“没什么可是,那些喜娘也在一旁提点的,你不用去了。”李玉娇这些话说的心里极虚,虽然爹关照了叫她看形势遣开慕容凝之,但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她看出来些许没有。
这时,外头婆子进来道:“小姐,王爷吩咐今日大礼取消了。”
“什么?”李玉娇‘噌’的一下站起,道:“为何?”
“为何?这奴才也不知晓啊,我们王爷历来随心所欲,主子的脾气我们底下人也难猜。”
“那我爹呢?”
“宰相老爷已经回府了,叫我们关照小姐按昨夜他怎么吩咐小姐的,小姐就怎么做。”
李玉娇一听这话,便喜道:“好,知道了。”婆子们一见李玉娇也没闹,连忙脚步连着出去了。
慕容凝之见此情此景只觉得那南门毓实在不可一世的紧,这是皇帝的赐婚竟也如此随便,可见他不愿意。从前听爹提起过这南门毓一两回,只知道他为人冷傲,不喜女人,而且极其擅长弄权,从不轻易见人,政商往来也只独门独户,可谓富可敌国。所以才会有其人相貌丑陋,脾气秉性极差的传闻。但今日所见所闻,却让她慕容凝之只读懂了冷傲和不喜女人。正当她想着呢,那头李玉娇的丫头走过来递给慕容凝之一杯茶水,谄媚道:“请用。”慕容凝之只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便一手接过喝了下去。谁知才过了三五半晌,头晕混沌袭来,慕容凝之便就这样昏了过去。
“你放了多少安眠散?会这般昏睡多久?”
“小姐,你管她睡多久,只要过了这夜,她便不是清白之身了,我们也就安稳了。”
“也是,我们快走吧,省得夜长梦多。”李玉娇试探了半晌,才小心的脱下喜服,与慕容凝之交换了衣装与头饰。又将喜酒倒尽在花坛之中,做出一副饮酒深醉的模样后,和自己的丫头借着主子喝醉为由,偷偷掩了门便逃出去了。
半晌,慕容凝之依稀睁开双眼,摇曳的烛光已在黑夜之中显得尤其耀目,屋子之中安静的仿佛一根针尖落下都可听闻,她左右想要寻找李玉娇,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突然,外头有人推门进来,慕容凝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将红盖头乱扯上头。只听来人并未说话,气息声平稳淡然,走近后做了些许停留,硬声道:“你名字叫什么?”
慕容凝之只觉得这一句话此人问的简直冷若冰霜,说句难听的,比起审犯人也好不了多少,想必此人定是南门毓。但现在的她也根本管不了这些,若是起身告诉他,她不是李玉娇,那她是谁?她自己知道这份遭遇是代人受过,只是,恐怕南门毓根本不会多理会,若是生起气来,杀了她也是未可知。
“你不愿说也无妨,我只过来告诉你,如今你嫁了过来要走要留随便你。井水不犯河水,我与你皆是不情愿,不过奉旨成婚而已。所以————”
“王爷不必担心,小女自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慕容凝之的突然打断倒反而让南门毓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被红盖头遮住的女人,道:“如此自然最好。”说完,便撒手而去。
房门掩上,慕容凝之取下红布,猛的觉得有些愤恨。李家父女设下如此陷阱,为的就是让自己替那李玉娇代嫁给这个谁都不愿近身的王爷,就这样,他们如此轻易的毁掉了她慕容凝之的一生,一个工具,一个弃之可惜的玩物?所以那日救我,也是为了如此吗?慕容凝之想着,抽泣起来,或许,干脆走了算了?可是尽管他南门毓如此说,但毕竟欺君之罪,谁敢以身犯险?再者,碧云在李家手中,分明是一个人质筹码,他们真是好狠毒的心!不知不觉,慕容凝之两行清泪落下,落得如此田地,若我就此死了......不,不,我还要为爹报仇......我......
慕容凝之看着窗外,百感交集,不幸中的万幸,自己还仍旧守着这份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