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酒楼。
在千方镇西南方向,楼下是条蜿蜒而过的小河,初春时候,河水清凛,再远处是官道,楼宇便坐落于两者中间。
梁家是凌源县屈指可数的大地主,镇上赚钱的生意基本上都插-了一脚,而且在县里关系更是硬。
因为客商往来,还特地做了几件附庸风雅的雅间。
此时间,松月阁,摆设还算素净,倒是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而已。
圆桌之上,几碟小菜,一瓶好酒,围坐着三人。
“来,饮酒。”这说话的是,坐在中间面如冠玉的锦衣公子,这便是梁子发,梁家庄梁地主的独子,也是楚溪的“对头”,两人的矛盾起于卫氏布行……说来话长……
便起了夺产业的的心思,本来依照梁家的势力和县里的关系,想夺沈氏产业可是容易的很。
不过,几年前沈明忠曾恩施于县令,于是千方镇沈氏头顶上,无形中便多了一把保护伞,县里头面人物都颇有忌讳,梁氏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此处,梁子发嘴角翘了起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你沈氏爱故作清高,不爱打点上下,时间一久,于是乎,这什么恩都淡了,梁氏又开始有恃无恐起来,只是明面上还不敢怎样,毕竟,县令的脸面还在那儿呢。
正想着办法,没想到偶然间,遇到了个传说中深不可测的大能修者,竟然手头紧急,于是计上心来……
一百两,对于梁子发来说,固然也有些肉疼,但是对方是修者大能,如果人家看自家上眼,别说百两,千两万两都甘奉上,只是……巴结都无从下手。
不过,请大能修者,这貌似是个一举三得的解决办法。
一来,大能修者办事,县令也只能干看着……
二来,终于可以近水楼台了……
三来,有了这几家产业,随意使些手段,不几年便可收回本来——沈家那种经营,也叫经营?
“来!”左手这人端起酒杯,一口饮尽,面目有些粗豪,唤作吴谦,是县尉之子。
“梁兄,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那个水灵灵的小娘们儿啊……”这说话的有些阴柔,是个偏瘦的年轻人,眼睛不时露出几分阴冷,身份也不简单,但是尴尬,唤作王靖宇,是县令的私生子。
“王兄,不急……再等等。”梁子发将他的酒杯斟满,带着矜持的笑说道。
“那人,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怎么吴兄是不信我了?”
吴谦咂咂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掌心……
猛然一握,松开,银锭上的凹陷的指印,连指纹都清晰可见。
“好!”梁子发叫道。
吴谦摇摇头,不过神色还是有些怡然。
伸手接过梁子发手中薄如片的银纸,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呵呵,吴兄不必丧气,午间食饭时候,多敬人几杯酒,兴许能够讨教几手。”王靖宇和梁子发碰了一杯,开口笑道。
“着低级的玄功功法……练到顶级也比不上一个初明境界的修者。”吴谦无限怅然道。
“嘿嘿……”
“子发,你说那人有什么境界?”王靖宇转头问道。
“神通吧。”梁子发端到嘴边的酒又放了下来,不确定地说。
“可知他什么门派?”
“王兄,就不要再问我,我连他的名姓都不知,遑论其他,嘿嘿,人家神仙一流的人物,是绝对看咱们这些俗物不上眼,饮酒且行乐,管他神与仙。”
“哈哈……”
“来,干!”
“干!”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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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这可万万不可啊!”黄老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个噗通,跪在楚溪面前,眼泪鼻涕,瞬时间奔涌而出,不只是真为沈氏担心,还是为自己的俸钱操心。
“这没你的事儿,送完东西,赶紧走!”楚溪眉头一皱,脸一唬,沉声说道。
黄老头立时噤若寒蝉,张口欲言又止,眼睛却不离桌上的银锭包袱,神色精彩变幻。
最终,在楚溪又摸了一锭银子之后,雨过天晴地欢天喜地而去……
………………
郁文石放声大笑。
“师傅曾说,真道俱在市井之中,我犹不信,今日信然,信然!”
楚溪也不禁露出会心笑意。
“午时之后呢?”楚溪正欲解开包袱,忽然停下,问道。
郁文石眉头一皱一展。
“午时之后,我本要离开,但是遇见楚兄,我又改变主意了。”
“那便好。”楚溪笑道,听得懂他话中的意思。
楚溪解开包袱,果然,三份房契,俱在其中。
郁文石看也不看接过房契。
“晚上,梁家酒楼,我请楚兄如何?”对方笑道。
“自是可以,不过得换个地方,那地方,下午应该就不干净了,郁兄看此处可好?”
“甚佳!不过,那岂不成了楚兄请我?那便十分无趣了……”郁文石,环视屋内一周,慢慢说道。
“呵呵……”
“郁兄稍候,我有一法。”
楚溪心中一动,从解开的包袱里捡起数锭银子,然后将其余五十两推给郁文石。
“郁兄,剑当我半日可好。”
郁文石没有反应。
然后,楚溪从包袱里拿出一锭出来,放在自己面前。
“这锭算郁兄请我酒饭钱……”
又拿出一锭。
“这算我辛苦费。”
再拿出一锭。
“这算我利息。”
楚溪手定。
“晚间再完整还我五十两,郁兄看,可好?”
楚溪面带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郁文石。
郁文石终于眉头起了变化,皱了一下,瞬时又舒展看来,盯住楚溪,慢慢摇头,露出和他不相符的苦笑。
“楚兄这生意做的,当真是一本万利啊。”
楚溪笑。
“这当……我上了……哈哈哈……”
“剑在此!”
提手,放剑,剑放桌边。
“不过,我还要再拿一锭走。”
说完,不待楚溪回话,提起包裹,起身而去。
楚溪掀开杯盖,饮尽杯盏中最后一点茶水。
思绪纷飞。
不知静坐了几时。
忽然,听得后面传来细细的敲门声。
楚溪嘴角,溢出一丝温暖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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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时分。
楚溪提着郁文石不下百斤的乌鞘长剑——天外一剑,平平安安回到精巧院落。
吱呀。
门开了。
院中,虬结梅树下的棋台,师傅和忠叔还在下棋。
“老爷,少爷回来了……”忠叔看见楚溪在门口,徐徐吐了口浊气。
“那好,吃饭。”一把推乱台面上的棋子。
忠叔对着楚溪苦笑,楚溪耸肩。
沈鉴寒抬眼看着楚溪,更确切说是楚溪手中的剑,皱起眉头。
“这是……”
楚溪点点头。
………………
饭间。
“忠叔怎么看?”
忠叔温和笑着摇摇头。
“师傅?”
沈鉴寒也摇摇头,却盯着楚溪身旁的天外一剑,很奇异的情绪,楚溪死活不让他看。
“师傅!”
“下午的事情,该怎么办怎么办。”
“还有,两日后,我和你忠叔也走……这里已经不隐蔽了……”
似乎言犹未尽,撇眼看着楚溪,楚溪只是闷头吃饭。
…………
饭后,沈鉴寒房书房。
沈鉴寒从书房墙壁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颇为精致的锦盒。
楚溪看着,心中说不出的诡异。
“唉……”
“这是什么?”
“自己看,本来说过两日在给你的。”
楚溪打开锦盒,里面青灰色的像是海带一样的东西,紧紧包裹着一个条状物,长还不到一尺,心中想到,应该是把匕首。
果然,是把匕首。
轻若鸿毛。
只是这匕首……颜色很悦目,样子却让人不敢恭维。
通体宛如珍珠般莹白的色泽,勉强只有个匕首的样子,表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倒是两刃,锋利的看着让人心寒胆颤。
“师傅,宝贝有这么丑的吗?”
沈鉴寒没有理他。
“这是东海龙族的犄角做的,想当年……算了……自己小心点,用来防身还是不错的……”顿了一下,“不要让太多人看见,省得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摇摇头,好像自己说的有些废话了。
楚溪默然。
“还有没有其他的?一并给了算了……”
“呵呵呵……你当时街上买菜,一买一堆是吧?”
“咱家不买菜……都是人送的……”
“没事儿去练练字儿,时间一久不免荒疏……我乏了,休息一会儿……”
“对了,《长生经》抄的如何了?”
“快完了……”楚溪人已经退出门口不见了,声音远远传来。
………………
“忠叔……”
“还是我跟你讲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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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已摆在桌上,还请先生赏两分薄面……”梁子发恭敬讲道。
“酒菜就算了……”
“不过……”
“梁公子,卖给你一条信息,再与我十两如何?”
“先生请讲,别说十两,百两千两,小生也照说奉上。”
郁文石笑着,神秘地摇摇头。
“姓楚的下午可能来找你麻烦,千万小心……”
“还有……银子,我已经拿了……”
人已远,话音袅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