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饮了口茶,在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十成十肯定对方是个修者。心中想着,这个平凡的小镇怎么会有修者停留?而且,听那声剑鸣,修为境界应该还不低。
现在的他,可是一点不想与任何修者有交集。
没想到黄老头硬生生地给自己来个峰回路转。
“少东家,怎么说?”听见黄老头献宝般的话,看着他老脸笑成雏菊,唯有苦笑。
“老爷现在不在家,我也坐不了主,让他走吧。”
“老也不是训过话,大小事您不都能决定吗?”黄老头对他的苦笑视而不见,说道。
楚溪想不通,一向小聪明绝顶的黄老头,怎么他话里那点意思都听不懂。
黄老头心中却想着,平时看着你们见着面也是冷着面,估计就有问题,老爷还故作大度呢?这一问,这里头果然有问题。
假如做成这一单,说明少爷在内里,已经大权在握了,做不成,也能留个好印象。至于老爷那里,就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老爷基本不管事,有点麻烦的就是沈明忠那条老狗,看他平时对少东家的“奉承样儿”,估计早就“投诚”了,这老孙子还爱在自己面前装大爷,哼哼。
为自己抱住楚溪的大腿,暗暗窃喜,对着他的“谦虚话”,却嗤之以鼻。
楚溪如果知道他现在心中龌蹉,估计乐的立即就答应了。
但是现在实在是不想沾事儿。
“让他走吧。”
黄老头看着忽然像换了个人儿似的楚溪,心中蓦地一窒,特别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让他觉得想起外间客人拿把寒剑,只是瞬间,又回归原来,他不禁想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花了眼睛。
“是……是……是……我这就让他走。”忙不迭地回答道,知道这回马屁拍到马腿了,暗叹倒霉。
“江湖救急,小兄弟,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黄老头还未转身,外面的声音传来。
“家有薄资,勉强糊口,哪儿来的百两余钱,兄台别处看看。”
楚溪心中一叹,果然不是善茬,拽住欲走的黄老头的衣服,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对着一脸疑惑转惊恐的黄老头,指了指后门。
“别处是哪里?”听了这话,
“镇南十里,梁家庄,家资巨万,兄台可以去碰碰运气。”楚溪抹去字迹,沉默一下,说道。
“呵呵……小兄弟,果然是个明白人。”说完,门开了。
“坐,自便……”楚溪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皱眉头,指了指对边的座椅,又指了指桌上的茶具。
“不请自来,还望见谅。”他施施然坐下,却没有动茶具。
楚溪看他没有动静,纠结了一下,拿起茶杯要给他斟茶,已经很无理了……
素净的杯盏只差一毫,便落在那人面前的桌面上,却被他抬手给挡住了。
“我自己来……”
一瞬间的停顿。
楚溪面色不变,却将茶杯拿回,放回杯盘。
状态回到原始。
那人颇有意味地盯着楚镜的动作。
“小兄弟还真心有趣。”那人依旧一脸淡笑。
说完,拿起另一只杯盏,放在桌面,自己斟了一杯,吹开浮沫,小饮了一口。
“口齿留香,好茶!”
“谬赞了。”
“咦,黄供奉呢?”
楚溪抬眼与他对视一眼,对方眼中看不出一点虚伪。
“回去找东家了,一百两,我可真是做不了主。”
“喔……鄙人郁文石,还未请教……”
楚溪心中一震,没想到是他!
“楚溪。”
“怎么兄台识得我的名字?”楚镜脸上那一丝触动,没有逃过他犀利的眼睛。
“呵呵……乡野之人,如何听得兄台大名。”
“咦,既然已经乡野之人,怎知我有大名?”
“郁兄误会了……”楚溪明知他是割裂文字,断章取义,确是无法。幸好自己以前在宗门,因为某些原因,用的不是本名,不然……
“如何个误会法,还请楚兄为我解?”他的语气,异常的认真。
“此大名,非彼大名。”
“何谓此大名,何谓彼大名?”
“饮茶。”楚溪拿起杯盏。
郁文石一怔,接着一震。
“好!妙!晨钟暮鼓,振聋发聩!当浮人生一大白!干!”
楚溪看着他满饮杯中滚烫的茶水,不禁目瞪口呆,同时,心中不由得想起关于他的传言……
“天外一剑”之名,实是名至实归。
这个称号,一是说其剑,鬼魅莫测,仿佛天外,二说是其人,性格行为,仿佛天外。
楚溪也端起杯盏,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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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溪将两人的茶盏斟满,这次很顺利,双方很舒心。
“你人很有趣,但是,这个事情我答应人家,还是要解决。”他看着楚溪认真说道。
“不要和我说,一会儿东家来了,你和他慢慢说。”楚溪总算松了口气,直接摆摆手。
“喔,那咱们慢慢聊着……等他来。”
“为什么让他偷偷地走?”
“谨慎起见。”
“我要是……他能逃得走吗?”
“试试呗,这不是走了不是。”
“哈哈哈……也是。”
“咦,怎么这么惜命呢?”这个问的有些突兀。
楚溪才发现,他这个“咦”,其实没带几分疑惑的感情,纯粹是某种习惯。
“好死不如赖活。”楚溪耸耸肩,很顺畅的回答。
“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我不知道你?”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楚溪大方的承认,再掩饰就没有意思了。
“这还真是个惊喜,是玄清宗子弟?”
“怎么这么断定我不是其他三宗?抑或是不知名的小门小派?”
“咦,这不是都承认了。”
楚溪哑然。
楚溪看着郁文石笑意渐浓,郁文石看着楚溪也笑意渐浓。
“我如果告诉你,两门都不是呢?”
“怎么会?”
“探不出我身上没有任何玄功吗?”
“这个,我还真没探。”
郁文石出手如电。
风起!
绷紧。
放松。
楚溪端着茶盏的手,带起三五残影,从一边拿到另一边,寻常一般。
盏内,波澜不惊。
郁文石如电的擒拿,落空。
“咦,还说没有?”
再度袭来,如搏兔的苍鹰利爪!
楚溪苦笑,身形一个斜瞬,从椅子上闪开,眨眼在门口显现。
“误……”“会”还未脱出口。
破空之声。
郁文石不慢,利爪已然在左近。
目标还是他的手腕!
真是执着!
楚溪身形再度在郁文石的眼睛里又莫名消失。
看着门口处斜直的一道柱光。
郁文石一顿,眉头皱起。
身形蓦然拔起。
啪!
一手扒在横梁之上,尘埃四落。
楚镜已经,像是幽灵一般从边角滑落。
郁文石眼角余光,身形斜掠如电,鹰爪袭向楚溪而来。
“咦,抓住了!”
手中一滑一空,还剩的残影,霎时间散尽。
“呵……”
一时间狭小的房间内,两人上下蹿跳,左右奔挪,移形换影。
郁文石抓取楚溪手腕之时,楚溪的加速,带起的无数道手样残影,散复起,起复散。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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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停!”
剑鸣声和厉喝声!
并指拂尽,剑上寒芒!
至剑尖。
弹剑!
噹!
“说!”
“我真没有任何玄功!”楚溪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郁文石深深看了一眼,从窗下一片阳光中立起的楚溪。
锵!
长剑归鞘!
他自那一次抓住楚溪手腕之后,再也没摸到对方的衣角。
搅乱六识的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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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溪跃起,从横梁上端下自己的杯盏。
两人坐定。
“楚兄,真让人叹服啊。”
郁文石说出这种话,不容易,但是,楚溪唯有苦笑。
“鸡肋而已,郁兄当时如果使得半分玄功,我估计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郁文石摇摇头,没有说话。
运起玄功,增加只是力道,对速度未必有多少益助。
那一爪,并不值得他任何骄傲。
庆幸又可惜。
端起茶盏,向着楚溪推了推,满饮。
这回已经不烫了。
楚溪依样照做。
一时间,有些沉默。
正此时。
吱呀!
后门开了。
孤零零的一个黄老头出现,死抱着一个黑色包袱,在初春的天气里,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饮杯茶,慢慢说。”楚溪看了他一眼,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黄老头有些受宠若惊,觑了觑坐在一边的郁文石,接过,咕咚咕咚,一口饮尽。
“这里是一百两啊……”黄老头钉在楚溪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还是发出咚咚咚的轻响,眼睛还一直勾勾地紧盯着,像是包袱会长出腿来,一会儿跑了一样,声音也像是做梦发出来的。
“咳!”
猛然惊醒,脸上凝固的笑容腆了起来,昏黄的眼睛,瞅了瞅楚溪,楚溪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管家传东家的话说,‘自己惹的,自己解决’,中午要回去吃饭。”
“嗯……”楚溪点点头。揉揉眉头,“我知道了,今儿放你的假,去把前门关好,从后门走。”伸手在包袱里摸出一颗银锭,扔给他。
“谢少东家!谢少东家!”黄老头紧捏住银锭,手直发抖,气儿也不喘了,汗也不流了,喜笑颜开,哈着腰一个劲儿的往后退,退着退着,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像是小年轻儿一般敏捷地爬了起来。
楚溪摇头失笑。
“对了,还有这个,给我送隔壁去。”楚溪叫出他,拿出带来的那个灰白布包。
黄老头麻溜儿的回转回来,依旧眼巴巴看着黑色包袱,楚溪摇头苦笑,又摸了一锭,甩给他。
这回他没任何感谢的话儿,一把抢过布包,一个溜儿烟就不见了。
“呵呵……这人倒也有趣的紧……”
“呵呵……”
楚溪从黄老头消失的身影,转向郁文石。
“郁兄,怎么说?”
“沈氏的三家产业的房契,午时之前,我要必须拿走。”
“什么?!”
楚溪还未发话,迅速关好前门的黄老头,正一旁蹑手蹑脚走过,听到这个,声音立时提高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