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模样，这王朗就更是不明白了，“你究竟在想什么？”
宸渊道：“你一路走来，想必也累了，还是坐下说话吧，萱儿，上茶！”
他一声叫罢，帐中帘幕被缓缓掀开，走进一素衫女子。
这女子虽是身着素衫，面上也不着任何脂粉，但仍是掩不住她眉眼间的秀丽与温婉，她站在那儿，就好似一弯清澈的流水，荡过宸渊的心间，洗涤尽这世间所有的污垢。
她手中捧着两杯热茶，分别放在王朗与宸渊面前，柔声一笑，“王将军，你莫怪我夫君，他迟迟不进军是有原因的。”
“你叫他什么？”王朗听得她轻柔的声音，险些没把口中的茶水喷将出来，他神色古怪的看了二人一眼，“你们成婚了？”
宁萱面颊一红，却是垂首不答。
宸渊知她面子薄，接过话来，笑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王朗皱眉，如今两军对垒，战事初开，他却想着成婚之事…莫非他的担心真的是对的？
宸渊看他面露不悦之色，也不在意，只道：“我是自幼丧夫丧母，萱儿如今也是孤苦无依，是以我们的婚事乃是私定，你与我是生死之交，我想让你做我们的证婚人。”
王朗微微一惊，又听宸渊笑道：“你莫要拒绝，这件事我与萱儿已然商量许久了。”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王朗又哪里能拒绝？心道：“当初宸渊起事的时候不正是能为了与宁萱妹子在一起？如今他们能共结连理，我该恭喜他们才是。”
心中抛却之前的不悦，起身向两人作揖道：“我在此恭喜宸渊大哥与宁萱妹子了！”
“哦，不对，该叫嫂子才是！”
他说话直接，却是让宁萱羞红了脸，俏脸白皙透红，如同熟透了的苹果，更显得娇艳欲滴。
王朗看她这幅模样，更是哈哈大笑，“想不到宁萱妹子面皮这般薄！”
宸渊一拂袖袍，笑道：“你别取笑她了，如今证婚人有了，媒人么，我与萱儿两情相悦，自是不需要的，当先烦恼的一件事，便是聘礼了。”
王朗道：“你如今富甲一方，什么东西买不起？”
宸渊摆手道：“诶，若是寻常的东西，未免也太过俗套了！”
“那你要…？”
宸渊看了眼宁萱，微笑道：“我要我们大婚的地点，在邺城！”
王朗与宁萱均是吃了一惊，“你…你要用邺城做聘礼？”
他这可谓是惊讶非常了，想不到宸渊竟然有此打算。
宁萱也是诧异的看了宸渊一眼，只见他颔首笑道：“不错，我要用邺城作为聘礼！”
以一整座城池作为聘礼，普天之下，除了他宸渊，还有谁有这等气魄？
王朗一拍桌案，长笑一声，“好！我们便攻下那邺城，抓了周无延那个小白脸给嫂子作婚礼！”
他只道宸渊并没有因为宁萱而忘了大事，当今自然高兴，宁萱却有些暗暗担忧，这行军打仗并非儿戏，动辄是要人命的，此等大事作为自己的聘礼，她却是消受不起的…
但她不愿拂了宸渊的意，也只在一旁默然不语。
“话说回来，你究竟几时发兵？你给我个准话，我好回复燕行那小子，省得他骂不听一再催促进军！”
宸渊笑道：“那燕行才破下嘉林关，怎的就如此急不可耐？”
王朗道：“你别说他，便是我，也忍不住啦！整天憋在这鸟地方，都快闷出蛆了！”
宁萱听他不禁说出粗口来，兀自抿唇一笑，“王大哥若是嫌彭城这里太闷，那江南风光可是好的很，不妨去那里转一转。”
王朗连忙摆手道：“我只想赶紧挥师北进，去看一看北方风光才是！”
宁萱心道：“我却只想与他待在这儿，哪也不想去…”
她偷偷望向宸渊，见他面上噙着淡淡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暗叹一声，她的这个心愿，恐怕是实现不得了。
“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不过我迟迟不进军，却也是有所考虑的。”
宸渊微一斟酌，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王朗，免得他那火爆脾气弄出什么不满来。
“嘉林关方才攻下，燕行的先锋大军在那里立足未稳，我贸然进军不是不可，只是我这后续的十万大军安置在何处，你想过么？”
王朗一怔，又听宸渊道：“那嘉林关是个小关，却扼守着邺城的门户，你以为诸葛炎不知嘉林关对于邺城的重要性么？他为何不安排重兵在嘉林关而是只能选择无奈的藏兵于流川谷一带？”
王朗皱眉道：“他是调不出兵马来了？毕竟他的大部分兵马都布在洛阳与长安。”
宸渊摇首失笑，却也并不言语，王朗瞧得心急，道：“那是因为什么？”
宁萱见状，接过话来，含笑道：“王大哥，之前夫君他不是说了么，嘉林关是座小关，即便朝廷真的想安排重兵把守，可那里也容不下那么多人啊！”
王朗恍然，以那嘉林关狭小的地势，除却城中的百姓，能容纳两千军士已属了不得了。
宸渊颔首道：“而最令人头疼的不止于此，嘉林关本身地势狭小，而关外五十里尽是一望无垠的平原，敌军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易攻难守，诸葛炎知道即便再派两千士兵进驻关内也是无济于事，是以兵行险招，让周无延率军藏匿于流川谷一带，只希望我疏忽大意，那时他方才能一转乾坤。”
“可他失败了。”
“不错，他失败了。但邺城不比嘉林关，它四面环山，城高墙厚，里面更是有三万守军，说句老实话，我现在根本没有破城之法。若是强攻的话，那我们的损失将会很大。”
宸渊说到这里，凝眉道：“而这里还有一个大问题，那便是嘉林关不足以提供我们大军的后续供给，若我贸然进军，一概粮草军械都要自彭城发出，经由嘉林关，再转至我大军军营之中，此间耗费的人力，物力，你可计算过？”
王朗听他这么一说，细细想来，竟还真是如此，他不禁皱眉道：“所以反正现在没有破城之法，我们不如按兵不动？”
宸渊道：“就是这个道理。诸葛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相对轻易的将嘉林关让给我，表面上看我们的第一轮交锋是他折了，但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一日拿不下邺城，占着嘉林关这小城，是不会有任何作为的。”
王朗心道：“非但如此，我们若是不尽早想出破城之法，反而还会受制于嘉林关，就如宸渊所说，嘉林关易攻难守，待得周无延在邺城中恢复了元气，他的兵锋时刻对着嘉林关，我们却是坐立不安了。”
他能想到这一点，宸渊如何想不到？只是他若举大军强攻邺城，一来这样风险太高，二来这乃是下下策。他自幼熟读兵书，早就知道上兵伐谋的道理，若是有机会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邺城，自然是好的，即便不能如此，也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王朗看了眼宸渊，起身道：“我这就回书给燕行，将其间利弊说与他听！”
宸渊摇首道：“不必了，让他急一点的好。”
“这是为何？”
宁萱悠悠道：“王大哥，夫君他这是希望燕将军做戏做的真一点儿，做给周无延与诸葛炎看呢！”
王朗道：“我只怕燕行耐不住性子…”
宸渊微微一笑，“那邺城有三万守军，燕行手中兵不过四千，他便是再怎么急，也断不会傻到去以卵击石的。”
王朗略一迟疑，道：“可…你究竟有没有破城之法？…”
宸渊没有理会他，只是目光飘向大帐之外，现下正值深秋时节，帐外枯树残叶，秋风瑟瑟，“就快入冬了呢…”
他这句话直让王朗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是何意，只是见他轻阖双眸，心知自己再问也不会有结果，当下缓步退出帐外。
“你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又何必…”王朗走后，宁萱挨到宸渊身边，倚着他的手臂，轻轻叹了一声。
宸渊眼眸微睁，柔声笑道：“我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都说骑虎难下，如今宸渊起义一事已然在天下闹得沸沸扬扬，便是他想罢手，莫非那皇帝便肯了么？莫非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便肯了么？
第七十一章——中原乱（5）
张羽又在嘉林关等了三日，仍是没有雪柔的消息，想来再等下去，那冥绝宗的弟子也查不出什么，心中计较，决定去江南走一遭。
凌灵听他要去江南，心中欢喜，之前她曾与张羽同游金陵，对那江南风光自是无限留恋，如今若是能故地重游，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就便走么？不与那燕大将军告辞么？”
凌灵与张羽此刻已然是驻足在嘉林关外，她不禁瞥了眼张羽，他这般不告而别，却也符合他的性格。
张羽沉吟一声，心道：“若是去告辞，免不得他要一番挽留，又是何必？”只摇首道：“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