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何一行到达淮南以后,在淮南太宰那儿做客。一连三天过去了,还没见到九江王。于是随何就对太宰说:“九江王不肯接见,必然是认为楚强汉弱,我随何正是为此而来。请太宰通报九江王,让我见到他,听一听我的分析。如果我说得对,九江王会高兴的,您太宰会受到重用,在汉王那里您就立了头功;如果我说得不对,九江王不高兴,就把我军法论罪,您就在楚王那里立了功。”太宰把随何的话告诉了九江王黥布,随何一行立即受到了召见。随何见了黥布,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绕了一个弯。随何说:“我奉汉王之命来看望大王,让我十分惊异,同样都是称王,大王为何那么亲近楚王,好像低人一等。”黥布说:“虽说都是王,楚王是盟主,我一向以臣礼事奉他。”随何说:“楚王攻打齐国,亲自冲锋陷阵。大王既然以臣礼事奉楚王,这时就应当亲自领兵去助战,应当在楚王左右听从调遣。可是楚王向大王征兵,大王不但没有亲自去,也没有派大将全力以赴助战,只派了4000人参战,仿佛是应付差事,一个以臣礼事奉别人的人,难道应该这样吗?”黥布沉默不语。随何接着说:“汉王打下彭城,楚王被人端了老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大王却按兵不动,没有发一兵一卒去救援。一个依靠他人立国的人能这样做吗?大王名义上臣事楚王,在行动上已经背离了楚王,已经不被楚王信任,可是大王还蒙在鼓里,我很替大王着急,这也是汉王派我来向大王致意的原因。”黥布是楚王项羽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他对项羽忠心耿耿,没有二心。但黥布是一个粗人,没有文化,他当了九江王以后,只是想自作主张办些事,对项羽的命令就不是百依百顺了。黥布没有想到臣下办事要绝对服从君王,自己既然事奉楚王项羽,而又没有做到对他的绝对服从,经过随何的指点与挑拨,他才感到事态的严重。但要公开背离楚王项羽,他感情上还通不过。当时楚强汉弱,谁胜谁负,前途未卜,也不能贸然答应。所以黥布陷入了沉思,没有接随何的话茬说话。这时随何已猜中了黥布的心思,他心里暗自高兴,遂公开点明话题,随何说:“大王不肯背离楚王,无非是认为楚强汉弱,让我来分析未来的形势吧。楚王项羽持强施暴,杀害义帝,背弃盟约,天下的人都认为他不义。失道寡助,楚王一天天孤立,力量也一天天削弱。即便是楚王打了胜仗,诸侯也是人人自危。就拿大王来说,要不是汉王顶住楚王,楚王早就要收拾大王了。汉王跟楚王不同,现在力量小一些,可是汉王宽仁仗义,天下的人都会归附他。在军事上,汉王坚守成皋,已经遏制住了楚军的进攻势头。汉王的大将韩信已经在北方开辟了第二战场,不久就会完成对楚军的包围,楚王必定穷于应付,失败是肯定的。现在楚汉相争,难分难解,大王不在此时归附汉王,等到楚王败局已定,那就为时晚了。汉王很器重大王,让我来传达他的好意。希望大王背离楚王,拖住楚王兵力几个月,汉王取得天下就十分容易了,到时大王就建立了非常之功。形势我已说得十分明白了,请大王三思。”黥布听了这一席话,真的动心了,对随何说:“我就听从先生的吩咐。”这时楚王项羽也派了使臣住在淮南。黥布口头上答应了随何背楚归汉,但还没有公开。随何与同行的谋士一起分析,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形势会起变化。于是随何让众人分头打探消息,只要黥布接见楚王的使臣,就如此行事,不由得黥布不反楚归汉。虽说有点冒险,也只有这条路了。
黥布接见楚使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楚王项羽派的使臣都是他的亲属,无才无德还颐指气使,项羽的许多事情都被这些人办坏了。当时黥布口头答应了随何背离楚王,心里还在观望。但是,黥布有了背楚的念头,在接见楚使时就没有了先前的恭顺。而不明事理的楚使,不但不对黥布安抚,反而责备黥布礼数不周,一个劲儿地催他快发兵攻击汉军。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越说越离谱。正在这时,随何一行闯了进来。随何径直对楚使说:“九江王已经归附汉王了,怎能让他发兵助楚呢?”黥布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一时却也不知说什么好。那个无能的楚使更是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站起身来就要走。随何说:“楚使先生,想溜走,太晚了。”随何转过身来对黥布说:“事已至此,请大王立即杀掉楚使,不要留下祸根。”黥布见木已成舟,只好说:“就听先生的,我起兵反楚就是了。”于是下令处决楚使,宣布脱离楚国。
黥布反楚,打乱了楚王项羽的军事部署,项羽派大将龙且带20万精兵讨伐黥布,结果分散了兵力,汉王刘邦因此巩固了成皋防线,楚汉相争进入了对峙局面。三年以后,楚王项羽失败,汉王刘邦统一了天下。
黥布归降汉王刘邦,刘邦封他为淮南王,因此,黥布有两个王号,在楚时为九江王,在汉则为淮南王。
汉王刘邦对儒生有偏见,称他们为腐儒。用今天的话说,腐儒就是书呆子。汉王刘邦统一了天下,建立了汉朝后论功行赏,故意冷落随何,说什么马上打天下,腐儒有什么用。随何不服气,他对已经做了皇帝的刘邦说:“当陛下与项羽相持时,陛下亲自带领步兵5万,骑兵5000去征讨九江王黥布,能保证攻下淮南吗?”刘邦说:“不能。”随何说:“臣奉陛下之命,只带20多个随从,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降黥布,这证明我这张嘴顶得上5万精兵,怎么能说‘腐儒’无用呢?”刘邦很机敏,他为了在群臣面前不丢身份,随口回答说:“联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看看你这个‘腐儒’怎么说话。我没有忘记你的功劳。联打算拜你为护军中尉。”于是群臣三呼万岁,君臣一片欢乐。
余论:大凡才智卓绝的人,还必须伴随勇敢。单有智慧,没有勇敢精神,也往往成不了事。随何说降黥布,可以说是深入虎穴,尤其是智除楚使,是至关重要的手段,如果黥布翻了脸,被杀头的就不是楚使,而是汉使随何一行了。由此可见,随何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
娄敬和亲赐姓刘
刘敬
(秦末时人)
王书杰
和亲,是指两个政权之间通过婚姻关系建立的一种外交关系。从字面上讲,“和亲”就是和平共处,结为姻亲。实际情况复杂的多。中国古代的和亲,始于西汉,终于清代,汉唐时代的和亲最为重要,也最有特色。西汉昭君出塞、唐代文成公主入藏,都是家喻户晓的故事。和亲的创始人就是西汉初年的刘敬。
刘敬原来姓娄,叫娄敬,是齐国人,即今天的山东人。娄敬出身贫民,他被征召入伍,在陇西,即今天的甘肃边地戍守,期满回归家乡,路过洛阳。娄敬很有政治眼光,他经过考察,认为汉朝定都长安比在洛阳更安全。并把他的想法报告给汉高祖刘邦。刘邦的部下大多是河南、山东、江苏一带的人,不愿去长安,都希望定都于洛阳。刘邦就去问张良,张良说:“洛阳地处中原,有它的优势,但四面险要不及长安。项羽退出关中,陛下据有关中,居高临下争天下,不是占了上风吗。”刘邦说:“好,就定都于长安。”因娄敬在汉朝定都问题上立了大功,刘邦赐姓他为刘,改名为刘敬,拜为郎中。
公元200年,匈奴冒顿单于多次侵扰汉朝边界,刘邦派了十几个使臣先后到匈奴境内谈判,谋求两国安定。这些使臣还奉有秘密命令,负责考察匈奴的虚实,如果汉匈开战,汉军能不能占上风。匈奴冒顿单于十分机警,他料到汉使奉有密令,就故意把匈奴的精兵良马深藏起来,让汉使见到的只是些老兵劣马。汉使果然上当,回到长安后向刘邦报告说匈奴不堪一击,主张反击匈奴。刘邦听了十余批汉使的假情报,满心欢喜,于是飘飘然起来,下令大规模反击匈奴,调动了30万大军。张良等人劝谏,刘邦也听不进去。但是为了慎重,也许更是为了搪塞舆论,刘邦派刘敬再次出使匈奴,考察其虚实。
刘敬到了匈奴以后,看到的匈奴之兵净是老弱,见不到精兵良马。于是他向汉高祖刘邦提出了不要贸然对匈奴用兵的报告。刘敬说:“两国即将打仗,按情理应该是虚张声势,夸耀武力,尽量表现自己强大给对方看。现在匈奴反行其事,让人看到他们的弱点,显然是在麻痹汉军。而现在天下刚刚统一,国困民穷,当今的任务是休养生息,如果对匈奴用兵,汉军要吃亏。”这时汉兵已经发动起来,几十万大军走在路上,刘邦不仅听不进刘敬的意见,反而认为刘敬夸大匈奴的实力,长敌人威风,灭自家志气。于是下令把刘敬关押起来,等打完胜仗再来惩治。
汉军出征,主要是步兵,时间是在十月。匈奴是游牧民族,善骑射,全部是骑兵。每年秋高马肥的时节,就是匈奴大规模扰边的时候。十月,秋季已过,北方天气已经寒冷,匈奴骑兵的战斗力虽然有所下降,但对汉军更为不利。冒顿单于从山东中部太原以南步步退却,诱使汉军追击,在平城白登山地区设下埋伏,用40万兵力把32万汉军包围起来。汉军断了粮草,又无寒衣,许多士兵的手指都冻僵了。汉高祖被围困了七天七夜,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军师陈平想出了美人计,命画工画了一幅美女图,派人秘密送给冒顿单于的主后,匈奴语叫阏氏。汉使对阏氏说:“汉朝皇帝被匈奴围困,没有办法,想把美人送给单于借一条路。如果阏氏能说服单于让开一条路,汉皇就不送美人给单于了。”匈奴阏氏妒忌汉朝美女,于是说服单于闪出一条路,汉军才突围出来。刘邦回到长安,杀了报告假情报的十余批汉使,释放了刘敬。
汉高祖刘邦不愧为一代开国英主,他在用兵匈奴失败后虚心向刘敬请教安定边境的策略。刘敬说:“天下刚刚平定,士兵精疲力竭,目前汉朝没有能力征服匈奴。至于匈奴方面,冒顿单于杀父自立,纳父妾为妻,是一个不讲礼义的人,给匈奴讲礼义他们是听不进的,用武力又不能征服,只有用另外的办法了。”汉高祖刘邦说:“爱卿快讲,有什么好办法。”刘敬说:“陛下用美人计突围,臣从中受到启发,想到一个办法,让冒顿单于和他的子孙永远做汉朝的晚辈为臣,这样边境安定,两国和好,只怕陛下做不到。”汉高祖刘邦说:“果真可以使两国和好,又有什么不能做的,请告诉我怎么个做法。”刘敬说:“陛下如果把长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多送陪嫁礼物,长公主必然为阏氏。这样,冒顿单于是汉朝的女婿,女婿的儿子长大为单于,就是汉朝的外孙。哪有女婿、外孙与岳父、外祖父作对的道理。蛮夷人都十分喜欢汉朝的货物。每次派遣使臣,带上厚礼,慰问女婿、外孙,再晓之以礼义,这样才可能奏效。”汉高祖刘邦说:“这是个好办法。”决定派长公主和亲。
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吕雉只生有一女一男,一女即长公主,一男即后来的汉惠帝。吕后反对长公主和亲,日夜啼哭,说:“陛下只有一男一女,怎么舍得抛弃到匈奴中,陛下不能与大臣另谋良策吗?”汉高祖刘邦没有办法,又找刘敬商量:“吕后不让长公主和亲怎么办?”刘敬想了想说:“就让宗室女过继给陛下,权充公主和亲也是使得的。当然亲密程度就要差一些。”汉高祖刘邦计议已定,就找来本家女子,认做干女儿,号称长公主出嫁匈奴。刘敬被任命为和亲使。
汉匈和亲以后,边境得到了相对的安定,但匈奴仍然时常侵边。汉武帝即位,大规模反击匈奴,和亲中断。匈奴战败,退出漠南。汉宣帝时,呼韩邪单于来朝,汉匈恢复和亲。从此,由汉至清,中央王朝与周边民族的和亲连绵不断,成为处理睦邻关系或臣属关系的重要手段。少数民族之间也以和亲关系处理民族纠纷,大都获得良好的效果。刘敬开创的汉匈和亲在中国历史上起了进步的作用,对于推动民族友好合作与融合,都有积极的意义。
余论:和亲是在美人计的基础上产生的,始于汉初,终于清代,以汉唐和亲最具特色,所以本书还入选昭君出塞与文成公主入藏,用以说明和亲政策在民族关系史上所起的重要作用。和亲的类型大体有三种情况:第一,为了使边境安定;第二,结交军事同盟;第三,分化、瓦解、削弱对方,达到控制对方的目的。不论那种类型,和亲总比战争好。中华民族的关系史,主流就是一部和亲史。据不完全统计,单是汉唐时期,各民族之间的和亲就达112次之多。由此可见,和亲是古代外交的一种重要形式,尤其是处理民族关系,还是一种有效的外交手段。
傅介子孤胆斩楼兰
傅介子
(?—前65)
王书杰
傅介子,生卒年不详,北地义渠(甘肃宁县西北)人。他生活在西汉昭帝、宣帝时代,一生两次出使西域大宛等国,计杀楼兰国王,为疏通西域通道,遏制匈奴的扩张,稳定边境的安定,发展民族和睦关系,增进民族团结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西域原有三十六个小国,后又分裂增至五十多个,都分布在匈奴之西,乌孙(今哈萨克斯坦伊什捷克)之南。其中较有名的国家是龟兹(今新疆库车县一带)、楼兰(即都善国,今新疆若羌县治卡克里克)等。
由于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力分散弱小,无法统一,因而成为汉王朝和匈奴争取的对象。为了防止匈奴兼并西域,汉朝结党南羌。在汉武帝时期,汉朝就派张赛等人出使西城,开拓边疆,其后又多次派使节出访,并不时与之和亲。而匈奴则不时拦截汉使,派出自己的使节出访邻国,企图统率西域各国,而与汉王朝一争高低,分庭抗礼。处在中间的西域各弱小国家为保自身安全,采取了与汉王朝、匈奴双方若即若离,左右摇摆的国策。
傅介子从小就立下了为国建功的大志。他少年从军,这时已是汉武帝晚年时期,停止了对匈奴的战争。傅介子只做到骏马监这样的中级武官,即军马场的场长,相当于一个校尉官。昭帝即位,西域通使不畅,龟兹国王、楼兰国王在匈奴使者的煽动下,多次拦截汉使。傅介子主动请缨,于元凤初年(公元前80年)出使大宛,主要任务是在途中向龟兹、楼兰两国宣布汉朝皇帝诏书,责备他们拦杀汉使的错误,安抚西域各国。
傅介子首先到了楼兰,责备楼兰国王怂恿匈奴截杀汉朝使节,说:“汉朝大军不久就到。如果你不承认怂恿匈奴之过,那么匈奴使节从你国经过时,你为何不向汉朝廷报告?”楼兰国王表示服罪,说:“前不久有匈奴使节经过我境,现在已过了龟兹,到了乌孙。”傅介子一行继续前行,到龟兹,也数说了其国王,龟兹国王也表示服罪。傅介子从大宛出使回来,又途经龟兹,龟兹国王马上报告说:“匈奴使节刚从乌孙回来,正在这里。”傅介子听说,便立即率领身边官吏和士兵斩杀了匈奴使节。回到朝廷,上奏天子,傅介子因此而被封为中郎,升任平乐监。
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傅介子对大将军霍光说:“楼兰、龟兹两国几次背叛汉朝,而没有受到惩戒。我出使大宛途经龟兹境内时,发现其国王平庸无能,容易擒杀。我愿意带人前往将其刺杀,以警告西域诸国,显示我汉王朝的威风。”大将军说:“龟兹国离我路途遥远,还是先去楼兰国试一试。”
傅介子于是率领轻骑,带着足够的金银货物上路了,对外宣称这些财宝是专门送给西域各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