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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开战在即。

说是要跟去随军作战,但是被继辉拦了下来。她知道继辉的考虑,猫族看着狼族这一块地,肯定夹着脑袋想找机会参战,她必须把这一块料理好。这一点狼族可能弄不了,需要找外援稍微牵制猫族一下。黎末独自坐在章汉宫里,整个人几乎都要瘫在床上了。

要找谁?黎未,还是逸轩?

若就地理位置上来说,黎未无疑是最佳选择,但是她不想把黎未拖进来。逸轩那边,草木一族大战之后,元气恐怕也是大伤。

还有一个人,子焓!却她最不想求助的人!

哎呀,倒在床上,黎末郁闷的直抓脑袋,求助别人的时候真是很不好受啊,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内战之后,若是族内伤亡消耗皆小的话,她会考虑立即发动对猫族的战争,只要先渡过眼下这个难关!

想了又想,黎末还是决定找黎未帮忙。狐族虽然连战这么久,但是状态却很好,狐族的子民是天赐的优秀种子,一般种族是扳不倒的。

只是,要怎么说?

其实黎末想,只要黎未知会猫族一声,说不定就解决了!黎未现在在妖族的影响力很大,之前她料得没错,像黎未这种人,理应是天生的王者,要受万民敬仰的!

身体渐渐有些乏了,这几天头总是会不定时的晕眩,晕眩时全身都没力气,有时候连走动一下都累得要死要活。

拼了这么久,她几乎把整个人都投入了进入,这两个多月里,她几乎没睡过安稳觉,每每深夜时还在翻看各种文书,要把狼族先前的历史了解清楚,要审阅各位大臣上递的册子,还要看安排在秦巴府邸的人送回来的情报,事先安排好一切,每件事的行事方法至少想出三种以上,然后择优取之。

瘫在床上,黎末不由苦笑,简直是拿命在拼啊,以前念书都没有这么疯狂过!

她感觉自己就要被榨干了,只不过晕啊晕啊的,也就习惯了,忍一忍第二天照常工作。

“黎大人,请问您晚膳要在哪里用?”宫女进来见她躺在床上不动,轻轻问了一句。

黎末摇摇头,“我不想吃,你让大家不要管我,这段时间都累着了,仗就打起来了,大家再坚持一下,你安排大家吃好点儿,就别惦记我了。”

宫女顿了顿,领命下去了,脑子里却忍不住又想起红衣女子刚来的时候。老实说圣女刚来的时候,除了当时在朝会上的官员们,很多人都是不信她的,甚至她还让膳房里做了很差很差的饭菜给她吃,她知道她们的为难,可是却从未说一句责备她们的话。

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圣女近日脸色越来越差,她知道那是由调养不善所引起。每每深夜宫人们都睡了,她还在看那些永远看不完的折子。饭送去都吃不下,经常整夜整夜的喝浓茶醒神,毕竟是女子,撑成这样,她们看到后来心都酸了,她简直是在拼命啊!

但是她们却说不得什么,只得嘱咐膳房做点儿参汤给她送去!

夜半,烛火摇红。黎末坐在床边,身旁是一摞黑皮面金边儿的折子,她低头喝着茶,眼前又是一阵发花。

揉了揉额心,红衣女子嘀咕了一句什么,又埋到折子堆里去了。

那句话恐怕除了她自己,就再不会有第二人有机会听到:小古,我觉得好累!

首战告捷!

连战连捷!

黎末在王城里运筹帷幄之外,接捷报都要接到手软了。她本就料到此战必胜,却没想到将军这么能耐,不但有质量,还很有速度。

一手撑着额头眯了会儿眼睛,黎末再翻了翻捷报。

快要逼到秦巴的心脏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是警惕秦巴绝望之际对外求助,而放眼之下,而让他求助的非猫族莫属。

喝一口茶黎末慢慢站起身。头脑照旧是一阵晕眩,她似乎也习惯的很,晕着也能走到殿外去。

仔细打点好了一切,赶了两夜才整理出来的东西全部交给了继大人看着,她要亲自去狐族,这段时间由继辉帮忙打理政务。

原想收拾一下,可却忽然想到,狐族虽是这天底下跟她最亲近的地方,但也是这天底下她最待不得的地方,所以也就作罢,径自穿着从未变过的烈烈红衣,腕上套着声音清脆的火铃,独身一人就出来城门。

也许是因为体虚的缘故,她的行程很慢,赶了两天路才到了狐族边境。血液奇异的没有往日那么强烈的抵触着这片土地,黎末摘一片柳叶,化为轻舟,沿着柳烟河顺水而下。

血液没有沸腾般叫嚣,身体却还是一样陷入软绵无力的境地,神智尚算清醒。

柳叶舟轻巧,风儿一吹就荡出老远,看来似乎比黎末行路还快。

慢慢的,就飘至腹地,沿岸早已有人发现了她,乱哄哄的,早先就有人去通报黎未,他差不多也快来了吧。

也是,幸好是圣女,不然早就万箭穿心或者被狐族士兵电闪雷劈成一滩烂泥了,狐族的防御之强,妖族无一敢质疑。

果然,她很快就看见了岸边有一袭万年不变的素净青衣,衬着那人绝无仅有的冷峻容颜,始终一如谪仙般神圣的让人不敢逼视。

身体软的厉害,黎末伏在柳叶舟上,长发全都落进了水里,水草般漾着。

还是她最先开口,她承受不起他那样的目光,那样静静的看着她,明明清风淡月无波无澜,却像是在看一个最遥不可及的梦。

“……黎未,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她的声音很低,很软,因为力气耗尽。

岸上的他察觉到她的虚软,胸口几不可察的一颤,声音很温和,“什么事?”

黎末微微一笑,“我要保住狼族……”

语调幽幽一转,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小古他,本元碎了……都是我的错……狼族内乱外患全都叠在了一起……”

轻轻的吸一口气,她的声音竟然哽咽了,“……黎未,我尽力了……我已经尽力了,可是现在我没办法……除了你我再想不出有谁能帮我了,猫族一直蠢蠢欲动,我没有那么多人力去牵制他们……”

青衣的王,静静的看着红衣女子,看她忍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压力终于哭出来……没人知道他的心现在有多痛,他自己都不能!上一次这样痛苦还是末儿被他放逐独居神庙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她和现在一样,也在哭!

“别哭……”他的声音一如叹息。

指尖蔓延出透亮的丝线,蜿蜒过去,一点一点擦去她颊上的眼泪。

虽是傍晚,却终究是在白日里。岸边有很多人在看着,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狐族有一道共同的伤,无人不知晓,也无人敢提及。那道伤,来自于他们伟大的王。

天涯地角寻思遍,无穷无尽是离愁。

若没有血祭,若没有强行加诸与他们身上的命运,他们该是这世上最美的一对吧!可是命运玩笑,在他们之间,聚首不再,离愁百结。

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分别,分别了那么久,却永不能相聚,若是这就是命运,那又是何其惨烈!

所有狐族的子民都热爱他们伟大的王,所以从来没有人再在族内提起圣女二字,也没有人再提及黎末这个名字,甚至是相近字都不可以,因为他们怕他们的王会因此倒下去。

他们还清晰的记得,曾有外族假借圣女之名来谋刺他们的王,那个人根本不是圣女,她只不过是跟圣女有着相似脸型易容而成,他们的王也明知道那不是圣女,明知道那个女子会伤害他的性命,可是他却动也不动,任那女子将剑刺入他的胸口。

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那一句话,甚至刺杀他的女子都愣住了。

“若你真是末儿,我一条命……又算什么!”

然后他带着重伤,踉跄离去。

“……你跟她很像,唯一的不同,是她永远不会再回到我身边……”痛苦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在殿内击碎。

那一夜,所有宫人都哭了,她们亲眼看见了狐王的挣扎,但是除了那个永不会回来的人,却没有人能够拯救他!

宫里有个老嬷嬷,看着那个刺杀黎未的女子当殿自刎,悲声长叹,“这究竟是作的什么孽啊……”

现在,是真正的圣女回来了,他们的王会高兴么?!

有的人忍受不住,已经偷偷的用衣角擦拭着眼角的眼泪。

“别担心,猫族这边有我。”他轻声说道,带着微笑。

红衣女子点点头,眼光忽然有些迷离起来。

她侧过头,一点一点的看过沿岸的人群,看着远处的王城,看着那些璀璨的灯火,慢慢的露出了笑。

那笑容就象梦昙花,脆弱的让人心疼。

“黎未,狐族好漂亮……”她低声喃喃道,痴迷般看着沿岸的房舍和街道,声音却轻得一触就会消散,“……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回来……”

“我无数次的梦见你亲自站在神庙外接我……你说你来接我回家……”

“可是每次我一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眼泪掉了一脸,她微微仰起头看他,像个小孩子,“……黎未你说,在有生之年,我还能不能回到狐族来……能么?若是能……若是能……”

她宁愿缩短寿命,多久都行!!

他还是静静的看着她,擦去她的眼泪,“……末儿,别哭了……”

你哭,是我心痛!!

“你是不是又任性了,身子为什么那么弱?”他站在岸上问她,竭尽了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脚不要往前移动一步。

她听了摇头,露出撒娇般的表情,“狼族的饭好难吃啊,我不爱吃。觉也睡不好,我老是梦见小古揍我,说我不把狼族放在心上,所以就被逼着起来看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折子。”

“末儿。”他有薄怒,知道那是她在惩罚自己,她把古狼的事全怪在了自己身上。

“你不知道小古那个家伙可小心眼儿了,我一偷懒他就会揍我,有什么了不起嘛,不睡就不睡,反正也睡不着,不过现在好了,要是内乱平了,外患也没了,我就可以放手了……该是他的东西,我一个都不会留在别人手上。”

“别强迫自己,”黎未不忍,却颓然无力,“末儿,这个世界没有心理医生,你不能再那样下去,不然你会崩溃的。”

“我没事啊,”黎末笑着,“只有一点点累而已,很快……很快就要结束了,然后我就可以找个地方,静静生活……”

说完顿了一下,“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忽然想起很多地方都没给继辉交代清楚,我怕出乱子。”

话音一落,柳叶舟就动起来。

“末儿……”沉默半晌,青衣的王者忽然说出一句话,“……最多一年,一年之后,我一定让你回家……”

红衣女子愣住了,看着青衣的黎未,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相信我。”他轻道。

顿了顿,她坚定的点头。

最后的战场。

孤立无援最可怕,人心若决堤,纵是再好的军队也会崩散。

秦巴站在城墙上,衣服上满是鲜血。黎末冷冷的看着他,红衣如血般耀眼,她赤足站在雪狮背上,手握长长火鞭,仿若战神降临。

“你降是不降?”执鞭摇摇指着那个走投无路的人,红衣女子冷冷道。

城墙上的人没说话,却爆出一阵凄厉的大笑。

“我秦巴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我竟然会输在区区一个女子手上,”秦巴匍在墙头,凶狠的瞪着黎末,似乎想把她吞下去,“黎末黎末,你长着那么一张脸不乖乖做个营妓逗将士们欢心,你跑来我狼族动什么手脚,臭女人,你可知……你可知女子干政天都不容!”

胡言乱语的话,听在黎末耳里跟风一样就过了。若在她曾生活的世界,这些算什么?但是黎末却不知道,那一句话对狼族臣众的影响有多大,以至于她为狼族呕心沥血赔上了一切,最后却落得被犬族驱赶出族的悲惨下场。

最后一战,也不过是过来处理战后事务,上战场根本是临时起意。

“秦巴,话已到尽头,你也不必再说了,”黎末握着火鞭,“今日一战,愿你黄泉路上好走,来世也不要再走这一步,累人累心,不值得。”

“废话少说,今日就是我死,也不会向你投降的。”

“何苦,若是打起来,害得还是同族弟兄!”

“一个外族竟然在狼族口口声声同族兄弟,假惺惺的简直叫人恶心,黎末,你来吧,我秦巴的人不怕你。”

打起来的时候,黎末又开始头晕。

不留神被一个冰刀砍中手臂,流了血出来,与此同时,喉头也是一甜。

再怎么样,这一刻还是要撑下去,不然怎么回城。

两军交战,沙尘扬得满天都是。

黎末手握火鞭,于千军万马中飞天而过,直取秦巴的头颅。

鲜血喷洒出来,有一些还溅到了她身上。但是秦巴一死,他的军队就彻底乱了。

几个起落落到战圈之外,黎末遥遥看了一眼战场,大势已定,不必再烦忧!

眼前忽然一黑,就没了知觉。

西陵说,黎末元气不调,血气紊乱,身体实在累得太过,需得好生静养。

就因为这一句话,黎末看折子的地方从穹与宫搬到了章汉宫,下面一干子人整日伺候着吃喝。政务原是耽误不得,但是黎末实在顾不过来,便分了一些给继大人帮着处理。

黎末想过,继辉虽然是老了,但是朝中血脉最正统的,只有他家了。小古没留下子嗣,她无法培养,虽然不屑于什么纯血统当政的说法,但是毕竟容易站住脚。继辉老是老,但是他长子继凌不错,有德有才,若假以时日,肯定担得起大任。她不会在狼族久留,也不会干涉狼族太久,不说自己累,估计那一干臣众就会有意见。

日子过得很快,内战之后又是两月时日就这么过了。毕竟是内战,她这边损耗小,但总体的的伤害却是很大,估计还要一阵子才有能力打碎猫族的梦。

她是不急,若狼族走势良好,她才能尽快回去瑶宫,她离开了太久,期间一直没给子焓消息,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

子焓这个人啊,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有时候也挺小心眼儿!想着就不由一笑,堂堂一国殿下,不,或者就快要是整个人族的王了吧,听说齐国宣国兰陵墨国这些国家都归顺了,没费一兵一卒,终究跟自己不同,不会像自己一样喊打喊杀。不过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竟然也会吃飞醋,还吃得那么起劲儿,她下次见着他了是不是该好好乐一乐?

不知道他还好不好?肯定洗过澡又在处理那个大大的乱摊子,还是那个白色的浴衣,头发有点湿,眼睛似乎有水汽一样,比平日里要好看。

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工作中的男人最好看。要用在子焓身上的话,可以加一个洗澡后工作中的他最好看!

认真,专注,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吸引力,还有……柔和!

就象一只小兽,认真的对付着一个大大的坚果,有清澈平静的眼神,不再张牙舞爪的,妥妥帖帖,收拾起一切戾气,任你观赏。

才见面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感觉,就觉得他痞的很,老不正经的表情,那样的性子啊,花花草草的事情肯定会不少。后来怎么就不是那个味道了呢?

俊美无俦的脸,安静,强大,容忍!

……不过最怀念的,还是在神庙时候的子焓,对别人很冷淡,眼神漠然,对她很纵容,笑得很静很浅,却非常好看,是她那个时候能触摸到的唯一温暖!虽然小古有时候也去看她,嘻嘻哈哈的会很高兴,但是跟小古在一起时候只会很尽兴,跟子焓的很安心不同,似乎只要在子焓身边,看他或安静或温和或邪气的笑着,就可以把灵魂沉淀下来,再远的孤独都不怕!

想了那么多,全是好的……可是明明他也很坏,一肚子黑水,也会笑得坏坏的,每次看得她汗毛直立!

还要多久才能回去见一见你呢?

瑶子焓,瑶子焓,子焓……

折子原封未动的摞在手边,那么久依然只看了两本,黎末收回心思,笑了笑,埋到公事里去了。

第二日身体稍稍好转,黎末想着好久没跟大臣们见见面,不如今天就去打个招呼,后台运作了这么久,也该去见个光了。

出发的有点晚,黎末估摸着可能要打断大臣们的朝会,赶紧加快脚步。

可是一头撞进大殿,黎末就瞢了。

因为她一进去就听到了一句话:药效很好,火狐的身体已越来越孱弱,夺权之日指日可待。

黎末忽然很像笑,没想到她区区一个外族女子,竟然能让狼族的所有大臣长老们如此联手对付,甚至还用上了下毒这么恶劣的手段。

“你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一刀结果了我不是更省事?”站在门口,黎末冷声讥诮。

一整殿的人齐齐的回过头来,都面带惊慌的看着她。

“你,你为何在此?”墨大人最先说话,脸上有愤怒,也有尴尬。

黎末微微一笑,“好久没跟大人们讨论政务了,黎末觉得全身不舒服,特意过来看看各位。没想到来得这么巧,所有人都在。”

黎末边说边往殿上的王座走去,唇角挂着冷笑,身子斜着懒懒的靠着扶手。

“大家要说什么赶紧吧,我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还是继辉最先反应回来,脸上的惊慌瞬间就隐藏起来了,淡定如常。

“火狐,你本外族,我们堂堂狼族让一个外族女子掌权,这成何体统,我们会这么做是完全有必要的。”

“哦,”黎末点点头,一副了然的表情,“这样啊,很好,攘外是件大事,要慎重考虑。”

“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黎末点头,“我了解你们,对,你们有苦衷,是我这个外族胆子太盛野心太大,妄图染指狼族的政治,不过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你们若是想踢掉我直接找我商量就行,你们干嘛要给我下毒啊,嗯?下毒很好玩儿吗?”

她几月来做牛做马不分日夜呕心沥血的为狼族努力,他们竟还能恨得下心给她下毒,雁过弓藏兔死狗烹,被背叛的滋味,她还是第一次从这里尝到。

“请你理解。”继辉雷打不动的都是这一句。

黎末忽然就笑,冷冽的笑声清脆的回荡在屋子里,“下毒都请我理解?哦,我知道了,你们下一句是否会说若我肯乖乖交出权力,就帮我解毒给我解药?然后我再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的滚,是吧?”

“火狐,你别太过分,看清楚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继辉斥责黎末。

黎末笑,“其实我懂,所有大臣都反了,我这个倒霉摄政大臣就可以直接下岗了,你们没来辇我走就是给我留了一份颜面,我感激各位,感激,到死的感激,但是不好意思,我要忤逆你们一下,不然我走得多窝囊啊!我会走,可现在绝不走,狼族很多重要的东西现在都在我手上,你们想要,就再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双手归还,我他妈走得时候绝对屁都不放一个,一个子儿一块布都不带,你们可满意?”

全场沉默。

继辉想了想,“好,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就是不走,我扔都要把你扔出狼族。”

黎末点头,起身,笑得无比亮眼,又是冷漠又是自嘲。

黎末你好样儿的啊,到这种程度都还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回去制作一个最无耻奖颁发给自己,一辈子都可以戴着。

回到章汉宫,黎末腿一软,整个儿人砰的一声倒在床上,脸向下埋在棉被里,眼泪终于从眼角一点一点的流了下来。

“黎末黎末,坚持住,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估计继辉已经把所有人调走了。案几上还摆着很厚的折子,黎末心里一酸,挥手把折子全扫到地上去,可是折子在地上躺了还没有五秒钟,她又蹲过去一本一本的全部捡起来,边捡边哭。

自己去泡一杯浓茶放在手边,一本一本又开始无止境的案牍劳形。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道谁放在桌上的饭却一口都没吃。

直到深夜,烛火摇了摇。黎末回心动手拨了拨。

身体是越来越羸弱,就象在不停息的衰竭,可她控制不了。到后面她甚至开始吐血,衣袖上到处都是血渍。那也许根本就不是毒,是诅咒或者术法吧!

这半月里,她再也没见任何大臣一眼,继辉给的原因是怕她居心叵测,暗中拉拢其他大臣。他知道众臣里还有些是支持她的,毕竟是她力挽狂澜,于危急中一手把一个面临分裂的种族以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拯救了。

她不在乎,莫须有的东西永远都会是莫须有。

她几乎把全副心神都留在了对付猫族上,黎未给的警告只能镇压他们一时,任何一个种族都不能控制对热土的欲望,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妖族大秩序全新改写的背景下,更无法避免。

她也许不能留在这里看狼族最后赢得胜利,让猫族自此俯首称臣,但她要一手制定好对付猫族的策略和计划,所有有效的方式计谋她都写下来了,最后留给他们,让他们去定夺。

毕竟也是最重要的大臣,继辉并不笨,他知道该怎么做。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把一些应该交接的东西都整理好,留给下一个狼族的主人。

她觉得她就像一个将死的国王,任何东西都可以让她如此感伤。可是就算被背叛,她也从未悔过,每每看着狼族一天一天的变得更好,她就觉得从未和小古如此接近过,心与心无罅隙紧贴。

烛火下,她的脸忽然坚定的可怕,她会坚持到最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最近身体虚弱,连带着灵力也下降不少,她甚至没感觉到有人靠近。

但是没有杀气,虽然情绪波动很大。

然后她听见的轻轻的呼吸声,响在她的耳畔。眼睛缓缓闭上,她倏地转身一把抱住来人的脖子,手指探过去,摸到柔软的唇,毫不犹豫的吻下去。

被吻的人微微一怔,反而没反应过来。

一个人生活的这些时日,没有朋友可以说知心话,太久没见到他,她一闻到他的气息差点就哭出来。她想回去找他,或许就看看也好,但是她却不敢,怕一去她就不愿意再回来了。

若是没有长年累月的寂寞孤独过,若是没有整日整夜对镜说话的经历,常人根本无法理会那种恐惧,那种可以轻易摧垮人灵魂的恐惧。

所以她再不想一个人,她不想一个人。

“怎么了?”稍稍拉开一点,紫眸的男子微微皱起眉。

她忍着没哭,摇摇头,嘴唇再度凑上去。是第一次……主动,舌尖滑进子焓齿内的时候,她有刹那的退缩,不过立马就没了,她像是要把连日来的辛苦和委屈全发泄出来一下,用力的亲吻他,拼命的想把他吸干。

然后,紫眸的殿下低低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她停下瞪他。

子焓用一根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戏谑的笑着,“这样吸不出半刻钟你绝对会滑到地上去。”

“什么……意思?”黎末问。

子焓看着黎末满脸茫然,饶有兴趣,“因为你很快会没力的。”

“为,什么?”隐约猜到了一点,不过认输可不是她的风格。

子焓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笑得格外好看,也格外欠扁,“你每次被我吻一会儿就累到没力,要你吻我,并且毫无章法的乱来,你说你会坚持多久?嗯?”

脸唰的就红了,黎末怒气冲冲,“你怎么知道我……我就一定会没力气……那,那个?”

“不信你试试。”子焓好整以暇,笑着点点自己的唇。

黎末咬牙,一个纵身猛扑过去,结果撞得自己一声闷叫。

不得不承认,子焓说的话的确很对,事实上他每次说的话都不会有错,只不过某人不肯相信而已。

黎末决定装睡,因为……额,丢脸死了!

扑倒床上,立马紧紧闭上眼睛。然后就听到子焓的低笑,从她开始吻他的时候就没断过,所以她觉得她是因为他的笑而提前熄火的,那不是她的真实水平。

“会闷坏的。”子焓俯在她耳旁。

她死命摇头,不肯起。

子焓叹息一身,探手把她抱起来。没有犹豫,扶着她的肩,低头又轻轻吻上去。

“你虚弱了很多。”他在她唇齿间低语。

黎末身子微微一震,知他肯定是已知道了她在狼族的事!

“什么时候回来?”他继续问。

她微微勾唇,心里忽然一暖,老天知道她有多感谢他从不逼迫,让她可以无牵无挂,“最多半月。”

说完又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叹息般低声道。

“子焓,我爱你。”

日子平静的过了没几天,继辉一干却是坐不住了。黎末不笨,肯定看的出来,只是还差一点点她就完成了一切,那时候那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离开。

身体越发的糟糕,她日日术法护体,强撑着,咳出血沫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她坐在殿内都感觉得到那一股湿气,缱绻缠绕着逼近屋内。勉强扶墙而立,黎末缓步走到殿门处,往外看了看。

因为下着雨,所以天气阴沉的可怕,明明是正午,天却黑得彷如傍晚。

黎末靠在门边,连日的透支让她的脸像纸一样苍白透薄,微微咳嗽着,又走出殿门。

也许是身子虚着,所以黎末有一点怕水,只能靠着屋檐溅下的雨珠拢一拢水雾。雨很大,雨水在庭院里聚集不下了,便沿着低矮处奔流出去。黎末一时来了兴致,便沿着奔流的水一直往最低处走,走到最后看见一个池塘,是后花园里的莲花池,水到池边,哗哗的全冲了进去。

池子里没有荷花,倒是莲蓬不少。黎末看着那些一池的绿叶,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她想起一句诗: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西洲曲》的里那个女子可算心思巧长,没等到情郎,就穿了杏子红的单衫采莲寄思。世间女子总是为爱成痴,便是空等年华,青楼垂手如玉,十二曲栏杆转尽,也不肯放下。

那样有什么好呢?只得了一个傻名!

可是若真人人都放得下,这时间怕也全是佛了。人若空心,再大的欢喜也感觉不到,岂不无聊。

黎末不是那般通透的人,宁愿懵懂糊涂行事,也要生活在追逐所求的日子里,这样才算是人世一遭。

想来,她也的确是那样做了。

初来此地,是为追逐她此生再不可触碰的人,黎未。她为他执着至此,伤痕至此,却从未后悔过,所以那些青楼遗梦,所以那些夺权成王,所以那些以身血祭,她虽然挣扎逃避过,都不曾后悔。

后来背负着诅咒避世,有家无归,她追逐的便是温暖和陪伴,那样的日子任谁都不愿过。但是经此十年,她也成熟了不少,狐族毕竟是自己的本族,而那个遥不可及的黎未现在亦是连观望一眼都算奢侈,她无法回去,便只有竭尽全力助狐族恢复往昔的强大,助黎未成就他命定的霸业吧,她记得他曾说过,他要超越黎昀。

再后来,一切都开始缓慢成形,黎未和子焓有心共震天下,再好不过。只不过古狼的变故却是让她慌了。不过也无事,该还的跑不掉,况且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古的种族就这么分裂破败下去,若小古得知,肯定会难过。

那么在这之后呢,妖族人族大局初定,天下自此秩序井然。她么?就要回去子焓身边,从选择了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定了。

不过枯燥的宫门生活她也不爱过,时不时的还可以扯子焓外出闲逛,可以去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然后等子焓的位置有人接手的时候,他们就去游历天下,尝遍天下美食,生命很远,时光很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并且,自小古的事之后,怕是也没有什么事能再让她心神不定至此,反累子焓迁就,还伤了他的心。

回忆起往昔一切,黎末就感觉那一段长长时日就如同做梦一样,懵懂执拗,华丽绚烂,惊心动魄的过去了。

想到这里黎末便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怎么了,跟个老头子一样,开始数回忆过日子了,还没那么沧桑吧?!

只不过才没多久,竟开始想念那个俊美的如同妖孽的人……额,半人!!

“啊呀,”微微皱眉,红衣女子忽的抱怨,“想想那个家伙似乎比我还漂亮,这怎么得了?”

正郁闷着,耳边去却隐隐传来细微的声音。

有调笑,有怒意,还有沉沉的压低的喘息声!

黎末心里一惊,身体不受控制般直往声音传出之地而去。是一件偏殿,因为没人居住,所以摆饰简单,有些冷清。

黎末推开门,条件反射的往屋角一望,然后就不知置信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简单的一袭衣袍,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本的紫色,就要被汹涌血色掩埋。脸上有清晰的伤痕,新旧交叠,血珠缓缓沿着他俊美的脸庞滑下。一条血迹斑斑的困妖绳纠缠在他身体上,双手后缚,双腿后绑,他疲累的歪倒在墙角里,好看的眼睛失去了神采,静静的看着破门而入的她。

不!!

条件发射的后退一步,她缓缓的摇头。

不,不会是子焓,子焓优雅高贵,从未如此狼狈过,况且他身手极好,这天下能伤得了他的人根本就数不出来。

不会是他,绝对不是!

“末儿……”轻轻一喊,声音沙哑。

她忽然全身一颤,捂着头蹲下去。

眼泪一滴滴迅速在地上如花朵般绽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支撑不住,终于崩溃般的哭出来。

墙角站着的一人见她如此,满意的开口,“把你手里一切关于狼族的都交出来,立刻!”

她倏地抬头,眼神凛冽的看着继辉,“好,你想要我就给你,何必那么多手段,继辉,你实在让我恶心到极点。”

继辉满不在乎的笑,蹲在她身侧,执起她的下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承认,可你太危险,危险的东西留不得,我没杀你就算是你好运,立刻把东西交给我,我就放你们离开。”

黎末听了忽然疯了般跳起来,指着继辉的鼻子,“他是你们少主你都下得了手,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去死?”

继辉冷冷一笑,哼了一声,“少主?可笑,他管过狼族么?不过就是有个少主的名,告诉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不过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根本就抓不住他,火狐,我一直知道,你的用处很大很大。”

“好,我立刻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你,你马上放了他,我说马上。”

“没问题,反正留着他也没用,”继辉抚着下巴,“只要你赶紧去取来给我。”

黎末咬牙,“好。”

说完扭头便去,临走看了子焓一眼,他依然一如进门前一样静静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离开犬族的时候,黎末满身鲜血,护体的火焰已经熄灭了,火铃一片黯淡。

那个人根本不是子焓,她灵气受损未曾发现,那个人是继辉用幻术化成,用来逼她离开的手段而已。

好笑,太好笑!她从没想过,她为狼族呕心沥血至此竟会落到这步田地。乱棍打出,比一条被抛弃的狗还不如!

不知道是不是有骨节碎了,全身疼得剜心。荒郊野外,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无法自己治愈,只觉眼睛越来越模糊。

“玲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解开雪狮的封印,雪白的玲珑怒吼着一头冲了出来。

“……瑶宫……”红衣似血,黎末轻轻的说了一句,眼睛缓缓闭上。

玲珑呜咽两声,知道主人已陷入晕厥,便忙不迭把她驮到背上,往瑶宫直奔而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宫门口,宫门的人见着玲珑背上的黎末,怕有诈,非得靠近验明正身,偏偏玲珑碰都不让他们碰黎末一下,于是就僵持着。

黎末身体疼得已近麻木,动也动不得,正愁眉苦脸考虑着是否要拼命大吼一声以示自己是绝对的正版,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人,时伽。

时伽未感应到黎末的气息,但是看到玲珑濒临暴怒觉得可能有什么事,便快赶了过来。这一看,怒火就蹭蹭蹭的是直冲警铃顶点。

“末儿。”

玲珑认得时伽,赶紧趴在地上让时伽看看自个儿的主人。

时伽半蹲,想碰碰黎末,都不知道碰哪里,连护体火焰都没有了,她伤有多重他不敢想象。

“……是谁?!”时伽狠狠咬紧牙,眼里的杀气一瞬间让玲珑都颤了一下。

黎末心里头愤懑的简直要爆了。老大,我都快死了你不先救我却要问伤我的是谁,你是准备等我咽气了好替我打架么?

深呼吸一口气,黎末暗自积蓄了点力量,声音很小,也很暴躁。

“我就要死了,混蛋。”

时伽一愣,然后就笑了,“我也以为,不过现在不那么想了。”

俯下身把黎末从玲珑身上抱下来,又低头吻了吻黎末的额心。感觉怀里的人蓦地僵住,时伽也没在意,最后得寸进尺竟然边往宫门走边用舌头舔黎末脸上的伤口。

瑶宫的守门员愤怒了,因为他记得那个女子好象是他们老大的人,可是现在竟然有人非礼她……

他果断的决定,把这个流氓拦下来,然后老大的女人由他送进去。

不过这些都只是想了一想,还没来得及实施。他感觉有一道疾风从自己眼门前吹过去,脸都刮疼了,然后那个流氓不见了。

苍天啊……守门员差点跪倒!

又是一道风,把流氓拦住了。守门员终于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看见了他们的老大,瓦卡,老大威武无敌!

“咦?”流氓小小的惊异了一下。

然后手里的伤员被对方接了过去。

“再有下次我会杀了你。”子焓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也是淡淡的。

时伽耸耸肩,没说话,跟着子焓离开。

“诶等等,我知道是谁伤的她了。”正走了几步,时伽猛然停住,只留下一句话,人就不见了。

子焓也没在意,抱着黎末往里面走去。

自从子焓把她从流氓手里救下来,黎末就开始装死。

子焓明显看穿了她的把戏,但是没有揭穿,等她好起来他会慢慢跟她清算!

晚上,黎末身体已经好转很多,伤口都治愈了,只是身体依然虚弱。子焓一直守着她,方才被她威逼利诱着离开才去忙自己的正事。

躺在床上很难受,感觉她似乎就是负担一个,所以挣扎了几下,黎末决定还是到处走一走。

目的地么,就子安宫好了。以前匆匆来匆匆去的,这次可以跟她们好好玩玩,哎呀那个夏姬,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趣。

推开宫门。

子安宫里的宫女很少,不过里面那些奇怪的女人们也不计较,可能是子焓对她们一个不理的缘故,她们倒成了闺蜜。

绕过长廊,走去她们经常聚集的那个大殿,推开门进去。

“哈啦,大家好。”黎末看着里面一个个的呆若木鸡的瞪着他,忍不住笑眯眯道。

“又来了。”绿衣服的女子惨叫一声,好似屁股被烫一般,猛地弹起来。

旁边一个粉妆的女子奇怪的看了绿衣女子一眼,“怎么了细水,屁股还在痛?”

绿衣女子赶紧摇头,僵硬的坐下,“不,不痛,从来就没痛过。”

“那就好。”紫衣女子点头。

满屋子的人,全都戒备的看着她,黎末忽然觉得周身光华万丈,她成了中心点。

“你又来干什么?”最后还是白衣服的女子忍不住,横眉冷对气咻咻的问黎末。

黎末笑眯眯的,“晓姿,你可是淑女。”

白衣服的女子一听,立马端正坐好双腿合拢,唇边一丝微笑,淡得跟风一样。

老实说,放眼看去,这一屋子的女子,没有一个人不漂亮,拖出去每个人都是绝色佳丽,能让那些男子连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溜出来。

黎末今天来了兴致,决定探探这里的口风。

于是她低声说,跟做贼似的,“诶,你们有谁,被子焓殿下吻过,或者吻过他?”

那些女子们一听到子焓就来了兴致,全都缩啊缩啊的缩到黎末身边,头埋下去。

“谁?谁啊?”绿衣服的细水兴奋莫名,眼睛里闪着闪电一样的光。

这时,冒出一个狂妄的声音,“我,哇哈哈哈!”

众人齐齐回过头去,一看,是夏姬。

“快说快说怎么得手的?”众人兴奋催促。

夏姬眼神一转,也做贼似的缩到那一坨人堆里去,“要说怎么得手,姑娘我建议各位先要把武功练好啊,虽然咱打不过子焓殿下,但是咱武功好一点至少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袭啊,偷袭才是真本领懂不懂……啊,记得那一次,他在看奏折,我去给他送茶,他看得很认真,自然没注意到我脸上算计的光芒,啧啧,子焓殿下最帅的时候就是看奏折的时候跟打架的时候,那叫一个诱人啊……然后,他探手过来取茶,我赶紧把茶杯往外挪一点,他发觉异常就回头,我逮准机会立马一口咬上去,我就得逞啦,啦啦啦就得逞啦。”

“哇……好羡慕好羡慕……”紫衣服的女子都快变成星星眼了。

黎末听得热血沸腾,是耶,每次都被他抢占先机,她还从来没偷袭过啊,哎呀失策啊失策!

“那后来呢?子焓殿下嘴唇是什么味道啊?是不是很好吃?”一干花痴女兴奋度持续上涨。

“后来我就被他丢出去了……”夏姬满脸无辜,不过立马笑得得意洋洋,“不过要说子焓殿下的味道……怎么说,如果可以每天吃他的嘴巴我就可以不吃饭了。”

额!黎末满头黑线,努力的想了想,她怎么觉得没什么味道?

于是她嘀咕了一句,“有么?明明是饭要好吃一点……”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黎末身体自发的一凛,严阵以待。

“你也亲到过?”绿衣服的问。

黎末无辜的点头,“是啊。”

“嗷嗷嗷那你又是怎么得手的?”

黎末想了一想,“就这样就得手了啊。”

其实她想说,要得手很容易嘛!结果众女子理解错误!

“嗯,经过总结,我们一致认为偷袭最有效!”黄衣服女子摸着下巴作总结陈词。

众女忙不迭点头附和。

“不如,今天晚上我们集体出动,去偷袭子焓殿下吧?”蓝衣女子提议。

狼眼的光芒充满了整间屋子。

“好!!”举手赞成,声动九霄。

要是被子焓知道了他一定会冷怒兼无语,其他女子也就算了,不过黎末一脸兴奋的夹在里面跟着瞎混是什么意思?!

夜越来越沉。

今晚是个好日子,无风无月,适合杀人放火,也适合劫财劫色!

据猜测,子焓殿下现在多半正在嘉和殿批阅奏疏,然后按照姑娘们事先商榷的周密计划,由绿衣服的细水先去奉茶,假装扭了脚跌倒,子焓殿下优雅又温柔,肯定会去扶她一把,这时候,隐藏在殿门外的众姐妹就会一举冲进去围着细水佯作嘘寒问暖,然后趁子焓殿下放松不察时,最靠近他的那个就迅速偷袭他。今晚的目标很简单,只要有一个人能得手她们就胜利了!

所有人都雄心勃勃,斗志满满……只是黎末莫名其妙的有点发寒,她其实觉得夏姬这个计划很烂,搞不好会失败……

但是她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细水抢了宫女的工作,细眉低垂的上阵了。

子焓淡淡了看了细水一眼,没有动作,没有表情。细水心里忽然有点慌,她觉得子焓殿下刚才那轻飘飘的一眼简直像看透了她一样,并且好象他刚洗完澡,浴衣有些湿,头发也有些湿,那双能勾魂儿的眼睛也有些湿……

心里乱七八糟的结果就是,她跌了!跌得很彻底,也很扎实,是真摔下去的,磕得她眼睛发晕脑子抽筋!

“你没事吧?”淡淡的问了一句,手微微一抬,地上的女子身体就缓缓立起来,又软软的坐在地上。

动都没动一下,直接就把她扶起来了!

门外听得那一声问候,每人心里都开始紧张的默数,一,二,三,四,冲……

“轰……”一声响,殿门被生生撞开。

一向再大的事压来也能处变不惊的七殿下明显愣了一下。一大群花花绿绿跟蝴蝶一样的女子冲进了殿门,冲向了地上的女子……额,不,冲向了龙案上的七殿下!!!

所有人都懵了,诶诶,怎么了?细水不是应该在殿下身边吗?可殿下是在这儿了,细水又在哪里?齐齐回头,终于看见了可怜的细水,本来被七殿下拉着都坐起来了,现在又趴下去了,背上还有几只脚印……

黎末躲在殿门后,冷汗一波一波的冒!这群笨蛋,她察觉到不对,叫停的手势还没有落下,那群笨蛋就已经冲进去了……

“出来。”放下手里的折子,紫眸的殿下半眯眼朝着殿门外说道。

黎末抓抓脑袋,立刻换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抬头挺胸的进去。

“解释一下。”子焓扬扬下巴。

黎末面色凝重,“殿下仰慕者甚众,多日不见甚是思念,趁着月黑风高决定一起来见见。”

“这个不用你多言,”子焓懒懒的往椅子上一靠,“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也在她们之间?”

黎末咬牙横心,“在下也是仰慕者之一,自然就来了。”

“哦?你们想怎样?”子焓饶有兴趣的一挑眉。

黎末方才的气势忽然一泄千里,吞了吞口水,偷看子焓一眼,嘀咕,“额,要……强吻你……”

疑似怒火的东西从子焓头上升了起来。

“谁出的主意?”

黎末看了看夏姬,见她就差没缩成豆丁了,于是大义凛然的一拍胸口,“我!”

子焓笑了,笑得格外好看,笑得黎末汗毛齐齐造反!

“很好。”

黎末不知死活,竟然跟着点头。

眼睛越眯越危险,“所以你是跟着来看热闹的?”

黎末咽了口口水,不敢点头了。

鸦雀无声。

众美女站得笔直,呼吸都不敢加重了,各自眼睛对脚尖,表现的无比乖巧,只有黎末一人扛着锅盖,强撑着不倒接受子焓的枪林弹雨!

“那好,”想了想,子焓忽然点头,“你想看谁强吻我,指一下,我表演给你看。”

黎末听得头皮发麻,不过她这人有一最大特点,不怕死,越是危险越不怕死!

所以她天真的问了一句,“真的?你不骗我?”

子焓绝对可以爆炸了,不过自制力好的人一般都比较恐怖,黎末尚未认识到这一点,注定她今夜难过!

“当然。”子焓微笑。

“那好,就她。”黎末小心的抬了抬手指,指了指最乖巧的一个女子,蓝沁,是这群疯子里面最正常的一个了。

所有人都没抬头,但是所有人都在偷瞄,所以蓝沁看到黎末指她的时候差点晕倒,几乎就要热泪盈眶!看来上一次看自己被开水烫得直跳让她很开心啊,关键时候竟然这么仗义!

“你过来。”子焓瞄了蓝沁一眼。

蓝沁立马巴巴的跑过去了。

然后子焓就闭上了眼睛……无害的表情,俊美的脸。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还没人见过子焓殿下如此不设防的模样……简直,简直少儿不宜啊!!

“快快啊,快亲下去。”旁边一众姐妹眼见着蓝沁都看呆了,急忙拧她一把。

这个小妮子忒没前途了吧,什么叫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究竟懂不懂,待会儿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她回去痛哭都还是小事,那一干子姐妹没看到她们高高在上的殿下被侵犯时千年不遇的样子不痛殴她一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蓝沁被掐的就差没跳起来,不过她一疼也就从子焓的魅惑里醒过来了,眼里狼光一闪,当机立断,埋头……

有一阵风吹过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包括蓝沁,因为她那珍贵的吻还没落下去,她就站到嘉和殿殿外了,身边是跟她一样迷茫的姐妹们!

“额……怎么了,”细水茫然的看着正坐在台阶上的自己,疑惑问,“我睡着了么?对了,末儿呢?”

所有人又都醒了,对了,还有一个人没出来……

集体对视,立马巴到殿门上去,夏姬眼冒精光,指尖一团绿光,霍得一闪,金雕的大门硬生生被她戳出了一个洞来!

凑过去一看,夏姬就开始吞口水!

额……那个,堵着洞口扭过头看细水,“你给子焓殿下的茶里没加什么料吧?”

细水茫然的摇头,“是从宫女那里抢来的,没动过。”

夏姬皱眉,“那就没可能有问题啊……”凑到洞口又看了看,小声嘀咕,“怎么会这样呢?平时都一副冷淡的样子,现在怎么……那么热情?”

一看黎末身体压在龙案上都快被他吻到爆炸了……当然了,他今天似乎有点生气!

殿里,黎末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了,只能一边推着子焓的胸膛,一边低喃,“……她……她们在……看……”

子焓点头,可也没停,“让她们看着吧。”

夏姬看得热血沸腾,更坚定了偷袭的信心,好吧,下次一定会有更好的计划来对付她们的七殿下!谁让她看见了这一幕,蛋都在她面前裂了,现在更要找机会去叮一口才算英雄!

夜半,黎末莫名醒转,灯都已经熄了,所以宫里很暗。但是就算很暗黎末也能发现,子焓不见了!

黎末刚好没了睡意,想着子焓是不是又去看那些伤神的奏章去了,便打算泡一壶茶给他送去。

只穿了单薄的睡衣,也忘了加衣,又没穿鞋,夜里露深寒重,夜风微微一吹,黎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走得悄无声息,况且近日体弱,她那一声灼烈的狐火也收敛的一丝儿都看不见,所以直到她走近至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了,屋外的两人都未曾发觉!

黎末有些愣,她看清了那两个挺拔的黑影,一个是子焓,一个是时伽!

子焓似乎也出来不久,时伽毫无形象可言的坐在殿前的雕花栏杆上,一手支着下巴,望着黑沉的天幕。

“你把继辉怎么样了?”先是子焓在说话,声音淡淡的,无波无澜。

时伽闻言轻轻一笑,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下巴,“自然废了,呐少主大人,你们狼族现在可真是后继无人了,你什么时候才回去总揽大局啊?”

子焓面无表情,顿了一下道,“再过几日吧,这边暂时能放下。”

“咦?这么说你这边要成定局了?”时伽问。

子焓漫不经心的点头,语调依然是无关痛痒般,“最多再半年。”

时伽轻轻击掌,“啧啧啧,不愧是瑶子焓,手段真是不一般,看来近日死的人不少啊,竟然没消息传出来,强!”

似乎没听懂时伽语气里的嘲讽,子焓神色淡然,“我只是在用最快最有效的的方式让这个混乱的世界尽快恢复秩序而已,是你你也会这么做,有些人该杀就一定要杀。”

时伽沉默了片刻,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是,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是做得没你那么好。”

“后悔了?”子焓淡淡问。

时伽怔了怔,又缓缓摇头。

“自从你母亲去世,你就变了,”沉默了很久,时伽忽然开口,“想那时候你跟黎未两个真是风光啊,声名远扬,轰动天下。民间甚至有传言,若有幸得你们两个或者其中任何一个都有机会问鼎人族之王的宝座,可是你们两个却都是瑶国的,无人敢动。”

“是么?”子焓淡淡勾唇。

时伽没回答,眼睛望着远处,“我刚出来的时候,时逢妖族又一****混战,草木一族受损很严重,很多弱小的支脉集体避世,逃逸人间,合欢一支早年被你母亲重创,险些灭族,我费尽全力勉强挽回来一点,但是仍然岌岌可危。”

“我潜心修炼多年,梦有朝一日合欢再度顺利传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闻人世里冒出来一个年轻人,喜穿青衣,是瑶国丞相,与你双星并耀,有人预言你们将是最伟大的救世主。那时候我就在想,或许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保我合欢一支繁衍,但是我始终放不下仇恨,我恨你母亲景皇后。”

“我特意观望过,然后就彻底放弃了你们,你们两个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人,我也不爱出险招。但是后来我却发现了很有趣的一点,那就是你父王和母后之间无可避免的裂痕,要知道你虽名震天下,但却无心政务,那时候的你太潇洒,没有什么能把你羁绊住,可黎未跟你不同,他有能力有野心,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不甘和怨恨,他一心助你母后,所以后来的‘宫闱之变’无可避免。你母亲也知道终究留不住他,临死之际赐他随时随地离开的权利,以及告之他一直想知道的,他和末儿相依相存的命运。”

“他再不被谁束缚,然后开始等待,等待末儿到来,等待命运把他推上君主的高台。我就猜是你母亲去世之后你才改变的,你跟他本就不是凡人,不可能清享一世。你的父王完全废了国事,群狼环伺之下他竟敢那样荒唐到天下知名,所以你注定也会被迫走上帝位,你跟他一样,你缺乏的只是野心,不,你有野心,你缺乏的只是理由,你能为之拼搏的理由。而你的理由,开始是因为你父王的昏聩,后来,就变成了末儿,我那时不敢相信,堂堂瑶国七殿下竟然会因为要跟黎未较劲儿而担起天下的大任。”

“后来在末儿血祭之后我才真正了解,不对,你们不是在较劲儿,你们是在保护她!狐族承天命而生,强于所有种族,但是却因杀伐过重罪孽太深,而有天谴血祭一说。末儿得益于上一代祭子的庇佑,竟能安然逃过血祭,可是却从此背上了也许比之血祭更悲惨的命运,此生放逐!圣女火狐在狐族并不是没有过,但那都是在太平盛世,末儿或许真的命运坎坷,竟生在了乱世。圣女火狐需终身待在祭庙,为族人化忧解难,生是祭狐,更是以生命为祭,就如烛火燃烧,每占卜测卦一次,就丢一段生命。盛世的火狐生命再久远,也不过凡人一世长短,若是乱世,恐怕早早就要命断魂消。不过你们也真胆大,竟然各自割百年性命换她十年安生,助她逃离祭庙,获短暂十年的自由。也幸好你们早做了打算,末儿那孤苦的十年,已足够你们打好一切暗战,备好一切东风,之后只需一年就可以颠覆这天下,化乱世为盛世,救她那本应丢在战乱中的半世生命。”

“可是我跟你们不同,我的一切全部靠付出双倍的代价换取而来,我得到一样东西,必定失去两样东西。你看,我得到了草木一族族主之位,就失去了沉暮这个朋友,还失去了末儿的信任……其实我也想过,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

子焓没动,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真后悔了?”

时伽摇头,“不知道,也许当末儿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的那一刻我会后悔,也许看到沉暮本元重创经脉尽碎的样子我会后悔,也许做恶梦的时候会后悔……”

“你已经开始后悔!”子焓无波无澜的接一句。

时伽没答话,微微苦笑。

又静默下来!没有说话的两人都若有所思的看着某个远处,子焓本也懒懒的靠在栏杆上,身体却霍得一凝。

刻意压抑了的呼吸声,是谁?!

“末儿?!”转身,子焓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单衣赤脚站在阴影里的女子,正怔怔的看着他们,似乎已无法动弹。

时伽听到子焓那声“末儿”,身体立刻就僵住了,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她的脸。

但是他终究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时伽,本元重创经脉尽碎是什么意思?”

轻飘飘的声音,他似乎可以透过声音想到她此刻面无血色的脸。

“你为了夺位,杀了他是不是?”

“是不是?”

她问得轻轻的,似乎怕惊醒什么,然后忽然又摇摇头,“不可能,我一定是听错了,我在狼族中了很可怕的毒,身体一直都不好,我要去休息一下。”

她边说边回过身要往屋内走,还极力摇头否认着。

时伽终于转过身来看她,唇角带着虚弱的笑意,可那笑却如黄连一样无尽苦涩,“末儿,你没听错,这是真的,沉暮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眼看着那正往里走的身影猛然一顿,晃了晃,便毫无预兆的朝地下倒去。子焓身影一闪,迅速上前接住黎末。

那张美丽的脸毫无血色,人已昏迷。

白衣,黑发,赤足。原本是再素淡不过的色泽,却因着她嘴角那抹刺目的鲜血而完全破灭,衬着她苍白的脸,更加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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