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芹起身拿起草席打了地铺睡下。显然,亚芹也累了。
蓟刈痕一个人傻傻地坐着,看着一个墙角的竹篮子反而有些好奇。
从来没有人动过祝氏的东西,已经沾着许多灰尘。乡下流行用竹篮子装针线,那篮子本也是祝氏所属。不得不说,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篮子而已,不过蓟刈痕一直觉得很奇怪,在里面似乎还有他未知的秘密一样诡秘。直觉让他走到篮子旁屈下疲惫的身子去翻。
剪刀、针线、零碎的布角、硬币,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一本简单装订的日记本封面已经老化,封面上“龙氏企业出品”字样早已被年代的跨越而变得模糊不清。日记本分明缺页,不过还好只是背后几张无关紧要的被扯掉。
蓟刈痕打开日记本。第一页里这样写到:
“孩子,刈痕已经五岁了。他大概已经知道去理解大人世界了吧!你在那边是不是也会看到你的孩子正在茁壮成长呢?……。”
日记本里都是赞美蓟刈痕怎样的聪明、怎么的样可爱、怎样听话、活泼的叙述,但接下来的部分让蓟刈痕对其中有些信息好奇起来。
日记本里写着:“你大概不会知道刈痕有多聪明,刈痕他竟然遇见了他妈妈。他还说她真的好像她妈妈呢!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
蓟刈痕认真地看了一遍却不明白祝氏在说什么。只觉得祝氏是在跟一个人倾诉,而那个人就是她的儿子。也许蓟刈痕能在下一页找到关于自己身世的答案。
第二页里写着:
“我今天又去找她了,她给我了五百块钱。我告诉孩子这些钱都是老头子留下的。我并没有去找她要生活费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孩子有个像样的妈妈。
刈痕长大了,他不该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她还是那子,自从你去世后我已经是第四次去找她了。她不肯回来,她也许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对不起,孩子。也许是我错了。看着刈痕一天天地长大了,面对他的疑问我只能编撰一些看似非常完美的谎言。……为什么偏要让你碰上这场车祸?”
原来蓟刈痕父亲没有失踪,只是发生了车祸!早就死翘翘了。
蓟刈痕的内心里五味撞击着、翻滚得厉害。毕竟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虽说不曾有父子感情,却也脑海里像看了一部催人泪下的电影。
快速地将日记本翻页,蓟刈痕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他害怕自己无法承受还有更多的秘密。笔
记本页码在手里却还不停地翻着,翻到了第三百四十五页突然蓟刈痕不知道怎么地就停了下来。第三百四十五页上写着:
“我感觉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我真想再到‘依依’去。这么多年了也许她会回心转意呢?只是我年纪大了,腿脚不经用。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刈痕也已经长大,或许也不需要了,就让这些秘密永远埋藏吧!”
放下日记本,蓟刈痕手里捧着的是桥合给的盒子。盒子底层除了照片还有一本邮政存折。
依依,那是个很熟悉的名字。在浅湾有家歌舞厅名叫“依依”。
天很快就亮透了,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山对山的连亘,呈现出被迷雾笼罩下的村庄,格外恬静。
忙碌的空巢老人们开始他们一天里不同的农活。却又仿佛各自都在怀念着远在城里替人搬砖刷盘子的子女。
雨后的大清早聚来了一帮小孩子在道旁路口追逐打闹,一片喜气。还可以听到他们的爷爷奶奶朝着他们叫喊着:臭小子,敢弄脏了衣服回来就别想吃午饭!
那样的话蓟刈痕以前就经常听到白可亲的母亲朝着白可亲吼:臭丫头片子,敢弄脏了衣服我就绝你的食。有时候白可亲的母亲甚至一把拉着白可亲就像提着什么轻东西似的提着回家,只剩下蓟刈痕一个人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去。
想到这些蓟刈痕就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弄得亚芹莫名其妙。
离开之前蓟刈痕又回到橄榄林里给祝氏上香火。“南阑”这个词语在他心里突然间变得很沉重。
长笛,那些久违的歌曲。
记得我小的时候跟奶奶闹着要竹笛,奶奶总会用小刀整整捣鼓了几个晚上。只是削出来的成品吹出的声音像是吹牛角。
我在想,蓟刈痕小的时候一定也曾像我一样。
如果蓟刈痕的那一曲已经熟练,如果那一吹不再寂寞山谷,如果那一吹,还能感觉得到奶奶粗糙的老手抚摸我脑袋的感觉。吹吧,随着曲声埋葬掉岁月的沧桑,随着曲声送她往生净土、步入天堂。
鸟儿,花儿,高山流水。那些声音曾经属于自然。而我知道,牧笛声就应该在牧场上。即使蓟刈痕已经把它带到祝氏的墓碑旁,我一样觉得很欣慰。
那时,我看着宛城,再看陆逸,然后是艾简。我一下子突然间想哭出眼泪,可始终还是忍住。我只是像在自言自语,我说:“你们知道蓟刈痕的那一曲吹伤感了多少年吗?整整十多年了。曲声中的悲恸流露得淋漓尽致,村里的老人们听了都流干了眼泪。都多少年了,村里很多人问起那笛声仍能记得清清楚楚。”
结果宛城和陆逸,甚至是艾简却没有一个人搭理我。我姑且以为隔壁车间的机器噪声太大,所以他们都没听见。只是我又不能真的骗自己,我就有点生气了,我提高了嗓门说:“陆逸,鬼子进村了,还睡?”
结果我又担心吵到领导。看着他们却都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于是又小声地说:“宛城,你可不要问我谁是蓟刈痕、是否还活着。这样吧!念在明天就是美洲玛雅人预言的地球、世界和人类社会末日,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她叫刘妍。当然,故事不能讲一半啊,好坏总得有个结局嘛!咱不说蓟刈痕的长笛吹出来的曲子如何悲凉了,就说蓟刈痕回到浅湾怎样吧!”
“你就讲吧!你就当他们两个都很认真地在听不就行了。”宛城揉着惺忪的睡眼说。
于是我就当车间是“勾栏瓦舍”,而我正好是个奇怪而又闻名于世界的说书人。堂下坐满的是千奇百怪的听客。奇怪的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醒着的,还是已经在梦里。只是一味叨叨不停地继续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