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刈痕失去了理性上的思考,脑袋里出现一时涌现了太多的东西,凌乱得一塌糊涂。
别离后痛苦刻骨铭心,再次相遇两个人的距离却变得如今那么遥远。
也许蓟刈痕没有选择。对于白可亲来说,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十八岁的男人。他犯了自己一生都不可原谅的错。犯了错就不该逃避。他必须为自己的错负责。
羞怒的蓟刈痕,此时怎么面对亚芹?也许蓟刈痕的错让他瞬间明白了:原来还是很在乎亚芹的。
蓟刈痕第一次感觉到亚芹也会因此赶到难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心痛。该怎么去面对她?然后怎么面对自己?曾经校园超人气的他还会受欢迎吗?络腮胡子还会那么捧他么?也许不会!都不会了。一切就因这个消息的到来全部告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而现在才要告诉我?”
面对蓟刈痕的质问白可亲的嘴唇几乎在瞬间沾染了什么涂灰的颜色,惨白得吓人。白可亲的样子让蓟刈痕心里涌上了几丝的怜悯,却不是那么地明显。
“我在向义没有朋友,也没有认识的人。回到南阑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乡亲父老……面对奶奶。刈痕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尝试过、努力过,可是每次我都做不到!刈痕哥,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这是我在求你帮我……看在我们曾经要好的份上。”
蓟刈痕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没有的选择。负责是必须的,只是为什么白可亲看起来并没有责怪他?这分明是两个人的错。还是她根本没有资格去怪罪任何人?还是她必须明白:那是她自己的错,和任何人都扯不上关系?
“我们去了向义,我父亲把母亲赶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他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我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我的生活自从离开南阑就乱了!忽然间,我就想孤魂野鬼。更糟糕的是肚子却一天天地在变大。”白可亲说。
没有眼泪,也没有啜泣。白可亲看起来已经变得很自然。
“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一去就是杳无音讯?”
“我一直都在想。无时无刻……可是人在很多时候总是别无选择。”
白可亲隐去了生活的大部分,也许她的生活比这更复杂得多。她开始为自己说的话在心里不安起来,她说出自己怀孕的事——那是她的解脱,但却让蓟刈痕无助、诧异和痛苦。也许她没有考虑到会给蓟刈痕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即使有,她也没有估算到严重性。白可亲的自私已经在慢慢地扼杀这少年多么美丽的梦。毁了他未来的大半生。
“那伯父知道么?”
蓟刈痕努力地让自己镇静、担当。
“还不知道!”白可亲看着蓟刈痕的眼睛又补充说:“他在牢里。”
蓟刈痕不想再知道任何关于白可亲的事,他的脑袋刚有些理智,无法再为白可亲负担任何痛楚。蓟刈痕已经失去了做一个男孩的坚强,彼时的他比谁都脆弱。祝氏会把他怎样呢?他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祝氏的双鬓显得更加斑白刺眼。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绪?应该是一种刺入内脏的痛苦吧!又或者,祝氏会因此格外高兴,因为在有生之年可以抱抱孙子。
蓟刈痕的心在纠缠,在滴血。外加冷风凝固了全部身心,呼吸道都被堵了许多垃圾。血液会慢慢地在痛苦里被凝干,不再顺畅。
——亚芹,我已经没有脸面再站在你面前,这个荒谬的故事会让你怎么看待我呢?
蓟刈痕看到了墙脚里蹲着的亚芹,亚芹傻呆着不出言语。那是什么样的情形呢?蓟刈痕不敢去推测它给她带来的伤害。
浅湾什么时候变得北极这般冷漠,都只剩刺骨的冷慢慢地腐蚀所有的沉默。
“亚芹,我……。”
上前面对亚芹那一刻,蓟刈痕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似乎也不必解释什么。蓟刈痕一开始就没有说喜欢过亚芹。蓟刈痕也不是亚芹的谁,为什么要解释?他就是这样寻找借口正在伤害一个默默在他身后给他支持和关心的人。
但是为什么看到亚芹,自己的心如今那么痛?以前不是因为白可亲的离开或逃避无视、或漫长的等待才会出现这情况吗?现在白可亲就在身边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那么难过?蓟刈痕变得很纠结。
亚芹身旁站着弄和。看着亚芹和弄和远去的背影,蓟刈痕真想不顾一切地追上去。然后告诉她些什么,可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做。他不配,他觉得自己突然好脏好脏……像全身瘫在泥泞里腐烂的稻草人。
现实是:蓟刈痕莫名地有了一个孩子。可他并没有能力去拥有一个家。去抚养这个孩子。他还没有准备好做一个父亲。他自己本来也还是个孩子。
也许蓟刈痕不想面对这一切,但他终究还是得回到更现实的世界。
蓟刈痕看着白可亲,心里充满着一种冷锐的嘲讽。白可亲放开蓟刈痕的手。蓟刈痕被握紧的手心因为冷风的拂虐而干燥起来,没有一点汗气。
“留着它吧!”看着白可亲蓟刈痕很想说这句话。
蓟刈痕很不忍心,他想留住孩子,毕竟那也是生命,更是自己的骨血。但转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原来自己是那么地自私!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孩子吧!
对错一念间,爱恨一段情。
白可亲没有说话。飘摆的丝裙带在风中摇曳,比往昔更撩动人心。只是那些都变得那么油腻起来。回忆里脑海所镌刻的白可亲不是那样的。她天真、梦幻、质地里古典幽雅……还经常喜欢系着自己的粉红色鞋带,留着自然的长发。更别说会挺着大肚子。
蓟刈痕不再回想过去,他已经害怕过去。现在所要面对的已经掩盖了所有记忆,不管是美的,还是忧郁的,伤感还是浪漫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心跳已经变得迟钝,变得麻木。
“她走了,不去追?给我你的地址!我,我还没有地方可以落脚!”
像常人那样,像普通朋友一样。白可亲的话很自然,毫不客气。只是谁又知道她已经经历了多少风雨,早就已经平淡了言行。
“那,那你先住我那儿吧!”
蓟刈痕告诉了白可亲自己的宿舍地址并递给钥匙。
蓟刈痕的脸上不再是曾经的那种严肃,增添了更多的是忧郁和无助。漫长等待的,朝思暮想、牵梦萦的人终于回来了,可蓟刈痕的世界也从此无宁日,几乎走到了尽头。
——必须振作起来,也许她真的需要我。我永远都应该守候在她的身边不是吗?其实一开始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不可能的梦不是吗?
蓟刈痕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脑袋被心绪掏空了。他的思想游走着,就像他不听使唤的脚步。或许他更需要理智地去寻找办法来解决白可亲的问题,而不是去想着自己的未来会发生什么,那些都只是每天都会到来的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