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安静得出奇,只有几个搞清洁的工人在清理球场上遗留的垃圾。蓟刈痕知道是自己搞砸了浅高的面子,学校一定是输了。其实他已经顾不及自责自愧。
亚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体育场二区观众台的座位上,默默地看着正在清扫的人。表情木讷得让蓟刈痕打从心底里一阵寒栗。
亚芹应该没有听到白可亲和蓟刈痕的讲话,只是看到了他们在一起,而且牵着手。蓟刈痕也这样安慰自己,但他多希望只是这样而已。
“还没走?”蓟刈痕鼓足所有勇气。
“回来了?她,她走了么?怎么不把介绍给我认识?”
亚芹的表现似乎她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甚至什么也没有看到。正是这样的毫不在乎让蓟刈痕的心更加难忍。
蓟刈痕没有回答亚芹的问话。只是在她身边选了位置坐下来。
“浅高赢了!……你应该感到高兴!”亚芹说。
“是吗?我不是把球赛搞砸了嘛?”
其实蓟刈痕的神魂早已不知何去,表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
亚芹笑了,只是没人能猜透其中的酸涩。亚芹说:“向义队耍诈,所以最后判浅高赢。反正都是赢,也算是个很好的结果了吧!”
据蓟刈痕所知,言华应该不是那种人。尽管平时看起来是很拽,但还不至于出阴招。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但这不过是他对言华凭空的感觉。
“她回来了……我见着她了。”蓟刈痕突然说。
是的!蓟刈痕表面就是那么要强,他不想因为害怕而刻意隐藏。他必须面对,必须说出口,让亚芹明白。也许亚芹最终还可以接受一些事实。蓟刈痕开始有些关心亚芹的感受。但蓟刈痕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另一件事。关于孩子。
亚芹正视着球场,眼睛似乎穿透了地板一般,忧郁、岑寂、冰寒。
“那很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嘛!恭喜你!”
亚芹的语气并不重,然是平和到了带刺那种程度。亚芹的笑也是那么不合时常,勉强得有些别扭。
蓟刈痕觉得难过极了,无言以对。蓟刈痕没有任何义务去解释清楚,她不是他的谁,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彼此沉默。偌大的球场却没有了一个人。球场上也不再演绎什么精彩的球赛,清洁工也不知道去处。只剩两个人默默地坐着,注视着球场。仿佛球场上正在进行着一场球赛。没有喧哗,没有激情,动作被慢放几十倍的球赛正在被上演。
蓟刈痕的心脏在无规律地跳动。明明感觉得到自己在哭泣,只是泪水在心里慢慢地已经被酸痛吸干。
蓟刈痕和亚芹的距离就只有半米那么远。蓟刈痕真想过去抱住她,但还是没有,理性告诉他不适合。找不到理由,找不到借口。蓟刈痕控制着自己的眼睛,几乎不知道怎么去正视亚芹的眼神。
“刈痕,你也在啊?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弄和的脸上闪现着煞白,反而像极了已经插足的第三者。弄和转身准备离去。
“弄和,等等我!”
亚芹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挽着弄和的手就在蓟刈痕的视线里慢慢远去。而蓟刈痕,心一阵阵刺痛着,起身站着一动不动。球场上安静得有些可怕,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只有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那天晚上。
“可亲,留下它吧!”蓟刈痕终于说。
仿佛身边一切都很沉静,没有任何躁动。但没有人知道蓟刈痕心里到底有多不安。
“你养得起么?反正我养不起!别忘了,你还是个学生。”
就好像蓟刈痕第一次听到白可亲这样的语气。
白可亲的表情几乎沾染着许多对蓟刈痕的蔑视似的。蓟刈痕已经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陌生得连正常的对话沟通都变得困难。这难道就是他曾经认识的白可亲?
其实白可亲只是个带着成人帽的孩子,孩子抱孩子这本就是一出闹剧而已,谁又能明白白可亲心里的酸痛?打掉它还是让它出生白可亲没有的选择。
蓟刈痕沉默不语,心里不禁恨自己多么没用,比起在学校里令人骄傲的成绩和成就感,这仿佛是一盆泼向自己冰冷的水。白可亲感觉精神上的负累找不到靠椅。而蓟刈痕的肩膀就要跨下。
“刈痕,不瞒你说,我对你开始有些失望……我以为你可以帮我。”白可亲说。
白可亲的话像把刺刀狠狠地插在蓟刈痕的心上。也许只有这种疼痛才能让他头脑更加地清晰。令他明白自己不是个神话,只是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穷小子。他压根也就没有摆脱过放牛娃的实质。
听说怀孕的女人脾性一向怪燥。接下来几天白可亲的脾气如实也是坏到了极点。有时候让蓟刈痕都没办法承受。但蓟刈痕觉得怪不得白可亲,这本是两个人的错。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对白可亲含有任何怨气。
窄小的空间似乎不适于两个人居住。空气瞬息变得更加稀薄,令人窒息。
白可亲的生活很随意,瓜果纸皮、鞋子衣服到处乱扔,房间凌乱得不像样。总之蓟刈痕一直在怀疑,这真的是以前的白可亲吗?蓟刈痕感觉十分压抑,他仿佛觉得在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同居。
虽然孩子事件并未被公开,但蓟刈痕身边突然多了个女生,这对蓟刈痕来说生活也会乱得一团糟。他有预感会失去所有,为了一个无知、低级的错误。
蓟刈痕的散文集就快出版,也许它可以解决一些关于钱的问题,假如能顺利被买断的话。
浅湾进入十一月,迎来的初冬格外干冷。
走在冷冷的大街,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绒毛一般的雪花轻轻地飞舞着,带来了这个季节特有的风景。给大地、给浅湾披着素洁的白色纱衣。她的裙袂所到之处,皑雪静若处子。远离建筑的雪峰冷峻而挺拔。在她的渲泄下,所有的躁动都开始安静下来,冻结着安祥和诡秘。
在这个银妆素裹的世界,这片耀眼的洁白使天空黯然失色。在这片宁静的洁白里,蓟刈痕浮躁的心被静默和痛苦封存着,不出一点气息,只放几只蛆虫。
终于隐忍了许久的心情开始在雪化成的滴雨中滑落。亚芹的身影在他视线里次数逐渐减少,心中的苦闷没有人安慰,蓟刈痕的心开始慢慢地残疾起来。
蓟刈痕摸了摸口袋,还有几百块人民币。蓟刈痕必须利用这些钱来盈利更多的钱。
只是,颓废的思想正逐渐地左右着他。他开始在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