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宣府张灯结彩,正是宣尚书五十大寿,好不气派。十八路诸侯,当朝权贵,王孙公子均到场庆贺其大寿之喜。只是这般的喜庆之中却夹藏着不可或缺的阴谋。
仙霖清楚宣尚书心里的算盘,想来今日便是他计划得逞之时。早有耳闻,宣家幺女宣夜星素有第一小姐之称,艳名早早流传在外,却是养在深闺认未识。到底是美人儿,慕名者不在话下,洛尚书今日的盘算也不过是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展示一番,也不枉多年的精心培养。
推门声响起,仙霖随意的看着桌前放着的几盘糕点,耳边再度传来外头的吹打之声。兰轩将门捎上后缓缓走近,“小姐今日还打算去前厅贺寿么?”
“去与不去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今日的角儿可不是我!想来今晨匆匆进府的歌姬也不过是些个陪衬。”
“那…寿礼…”兰轩瞅了一眼案桌上的物件,委实弄不清仙霖的想法。
仙霖淡淡的顺着兰轩的目光看去,此来都城的目的本就是为宣尚书贺喜,“门面还需充充,再怎么说这也是宣子衿此行的目的。兰轩,你替我将前些时候做的那套紫纱窄袖裙拿来,今日素净些便好。”
“是!”
因时辰未到,仙霖只在院中闲逛,隐约一抹身影映入眼帘。一袭月白色长袍迎上,仙霖看清后方行了礼,“莫侯爷!”
“务须如此。”淡然说出,夹带着一丝冷漠。让人顿生畏惧之心,想来依莫尘彦的性子也是不喜前院喧闹,这般孤冷的性子又岂会时时温情细语。再者,二人相交不过淡泊如水。
黯然间,心中隐隐拂过一丝痛楚,稍纵即逝,没有过多的停留在仙霖的面色之上。莫尘彦望着前方同她说道:“再过些日子,这都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他的话似乎含着另一层意思,仙霖很是奇怪的看着他,脑中抽搐一下后立即警醒起来。在他面前,她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莫尘彦的话,是否是指都城将有变动…
能让天下为之震撼的变动…会是什么?难道是…不好!仙霖心中叫着,视线却是对上莫尘彦略带关怀的微笑,“都城入冬极快,你说自幼身子落下畏寒的病根。莫府在东山有所温泉别苑,你可到那处去驱寒。”他顺手从腰间将一块玄铁的牌子递给仙霖,“带着它,不会有人拦你!”
“多谢侯爷!”仙霖接过,心中亦不知是怎样的滋味,开心亦或是难过。她已是一个死人…若非白日里能走能跳,除却身子寒冷外,怕是没人相信她是个活人。纵使温泉再暖,也永远无法给这具躯体半丝温暖…只是莫尘彦的心意,她不得不收下,哪怕是自己的私心也好。
此话过后,二人皆是不语,只是一齐看着院中山水,比起宫中又不知能够逊色几分,如此华贵,恼不得轩辕凌想要拉拢。只是…同患难容易,共富贵的又有几人。宣尚书越是想权倾天下,所承受的一切又何止这些。想着未来的事,仙霖心中也无甚心情,瞥眼看了眼莫尘彦,心中却想着:若非自己的身世,此刻怕能与莫尘彦畅所欲言,倒也不必相处的这般尴尬。
莫尘彦似乎感觉到仙霖注视他的目光,正欲说话时远处却传来轩辕凌好不搅局的声音,“我道是莫侯爷一进宣府就朝着后院,原是有佳人相会。”
“太子千岁…”仙霖识趣的立即行礼,轩辕凌不快不慢的打断她的话,“免!”
“谢太子!”
轩辕凌随意的看了莫尘彦的神色,仍旧平平,转头对仙霖道:“本宫听宣尚书说今日将送本太子一份好礼,不知宣小姐可知是个什么物件?”
宣尚书送的礼轩辕凌没有理由不知,此刻来问仙霖说者有意,听者倒是无意。她自然清楚,只是轩辕凌也说了,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件”,既然在他心中不过是个物件,她没有必要多嘴,摇了摇头,“宣大人能拿出手送太子的自然是好礼,宣子衿岂会知道!”
他利落的打开纸扇,“说的好!自然是好的!只是…”轩辕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仙霖,“若这礼不是物件,本太子倒希望是宣小姐呢!”
这话让仙霖半颤,恍惚间觉得他说的真切,可又带着玩笑,自然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局面稍稍有些僵硬,仙霖倒是说了句玩笑话将其打破,“太子此番心意,想必叔父定能体会。宣家几位小姐在宣子衿看来知书达理,同殿下甚是般配。不似宣子衿这般出自乡野,就算识得几个字也不过是个孤女,一比之下倒是无地自容了!”她说的小心,同时另有所指。
“‘出自乡野’?本宫倒是觉得你可不是什么乡野村妇!”轩辕凌笑道。在他眼中,仙霖的确不是个无知之人,反倒是要比那些宣家小姐还要高看几分。
“太子说笑!”她恭敬的回了句话,又略带一瞥的看了看莫尘彦,二人对话,莫尘彦自然是听于心中,只是从头至尾面色未有半点变化,仿若置身事外。仙霖隐隐觉得莫尘彦的心中似乎一直在打算着什么,委实让人看不透。
其后,她速速搪塞了个理由离开这处。身后二人似乎谈论的,仙霖已是听不清。
宴会之上名流甚多,因此次来者皆是达官贵人,女眷却是不多,加之又是“普通的家宴”,并未男女分席而坐。只是按照品位等级分了个仔细,仙霖不比那些士卒,只与宣府的女眷侧坐在旁,慢慢淹没在人群之中。
时辰倒是,众人列坐。宣尚书虽为主,但是在他之上的尚有太子轩辕凌和一众王孙亲王,尊卑之下还是将轩辕凌奉上上座。开宴之时,宣尚书也不过是说了几句官面话,其后众人一一贺酒,很是热闹。
仙霖曾想过,若是宣夜星今夜并未一舞,若是她出手制止宣尚书拉拢权贵之心,日后的局面又会是怎样…只是,她还是喜欢“借刀杀人”的手法,如此也不会脏了自己的双手。
酒过三巡,期间仙霖也曾留意过莫尘彦,他一直端坐着,但凡有人敬酒一一回过,面色冷淡,不怒自威。确实像极了手握兵权,权倾天下之人。与之相比,轩辕凌却是酒肉穿肠,慵懒的坐着,可油然而生的贵气也不得不让人敬畏。
就在仙霖打量的这一刻,宣尚书站了起来,举杯对着众人,“各位!今日老夫寿辰多谢各位赏脸,又得太子大驾,莫侯爷贺喜,老夫无甚荣幸。现特让小女为来贺者一舞,以此聊表老夫心意!”
果不其然,这宣尚书今日安排的重头戏便是宣夜星。仙霖无意再继续坐下去,看着身侧几位夫人小姐的目光被吸引而去悄悄离了席。
至于结果如何,已不重要!
三日后,皇上下了旨,将宣府三小姐宣夜星许配于太子轩辕凌,两个月后完婚。
自那日起,仙霖再未见过宣夜星,听府里爱多嘴的下人说,宣夜星根本不同意这门婚事,虽不似那些深闺怨妇般一哭二闹闹三上吊的,情况也没有多好。仙霖毕竟是外戚,同宣夜星的交情也算不得深,并无过多关怀,只是遣兰轩问候几次。这事情也就渐渐平息,可仙霖清楚,宣夜星是不会就此消停,只怕是为日后更好的逃婚做好准备。
宣夜星,一定要嫁入太子府!仙霖不会让她离开这宣府半步。
匆匆一月即过,都城的天气渐渐寒冷,仙霖的身体相比常人更冰冷,只怕就连日日与她触碰的兰轩也觉得是同死人共处。她体内散出的寒气无法阻挡,过往所触墨城,四季如春,饶是陌烟宫隐于世间山林,也不似都城这样寒冷。
偶然想起枕下那块玄铁令牌,斟酌之下速速同宣尚书说明,独自上了东山。宣尚书知道是莫尘彦授意,并未有所疑虑,只是他此刻的算盘再度打起。宣府出了一个太子妃,若是再出这么一个侯爷夫人,何等风光。
仙霖自然也明白,此次上东山,避寒其次,让宣尚书知道仙霖同莫尘彦的交情才是正道。嫁入莫府…她从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