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生的课永远是那么枯燥,两节医学生物学课程后,已经昏昏欲睡。后两节是生理学实验,老师讲了一大堆理论后,要每个人测自己血型,每个人自己扎自己的血,实在不忍心,就可以让一个痛下杀手时眼不眨心不跳的人帮你扎指尖。
朱婷过来,看着我,嘴角上扬,撒娇,“人家怕怕,先拿你实验实验。”
我心一横,心想不就是一针之痛,男子汉大丈夫,又有何惧?伸出手,她紧紧握着,生怕我反悔,却温柔地说,“我会轻轻的,不痛的。”
就见她战战兢兢地扎了一针,可能是用力太轻,只见一个针眼,却不见血,又扎一针,我一声尖叫,她倒退缩了,问我,“痛不痛?”
我咬着牙,却故作轻松地说,“不痛,真的”,心想待会儿给你扎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又继续扎,均扎不出血,我说,“你用点力,不用客气,当我是一只小白兔或者一只老鼠”。她就真一用力,扎了下去,我吸溜着舌头,感叹着,“最毒不过女人心,今天领教了。”
她说血有点少,把我的指头一捋,五个针孔就都出血了。又怯怯地问,“痛不痛?”
我苦笑着,“不痛,一点儿也不痛”。抓过她的手,要给她扎,她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扎坏我手,以后嫁不出去了你娶我?”
淫贼走过来趴在耳边低声说,“要怜香惜玉,你的明白?”
就走开了。
朱婷没听见,疑惑地问,“他说什么?一副坏坏的眼神。”
我说,“淫贼说他想放屁,我说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雅,劝他憋回去打个嗝。”
她就笑了,身后窗外的合欢树在风中,静静地,叶子摇晃着,像一个小孩子,笑弯了腰。
“一肚子坏水”,黑锤说。
朱婷说,“才不是呢,肚子里都是一堆迂腐不化的乱七八糟”。
我就想到了苏轼,有次下朝回来,扪着自己的腹部问随从,我这里是些什么?只有一个人的答复令他满意,那就是追随他大半辈子的朝云,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她说,“学士那里,装的是一肚子不合时宜”。
屠夫说,“自从遇见你后,太史令整日茶饭不思,脑细胞急剧死亡,整个人一副白痴样,江郎才尽了,连放个屁也不臭了。”
朱婷就羞了,黑锤说,“你就让太史令得逞算了,兄弟们看得着急。”她就更羞了。脸颊红扑扑的,低着头,说要去洗手间了。
肥婆说,“淫贼,这你就不知了,心急吃不着热豆腐,要一点一点来,剥洋葱那样,才有韵味。熟的过快的瓜,未破先娄,外观虽说得过去,内里早就一锅糊涂浆子,没了味。”
我说,“我想尿尿。”
屠夫故作深沉地说,“喜欢一个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一谈到那个人,你的脐下三寸热血沸腾,想要尿尿。”
肥婆貌似不同意他的观点,不咸不淡地嘣了一句,“扯淡,我现在也想尿尿。”
黑锤插嘴说,“你那是前列腺的问题,撸多了。”
长颈鹿这时走过来,问屠夫,“借几毛钱?”
屠夫说,“我穷的连鬼一样,挤沟子驽蛋地活哩”,话虽这样说,却从兜里拿出一百元,大声地问“够不够?”。
长颈鹿捏着自己的脸蛋,嬉皮笑脸地说,“人,一张脸,再不值钱也值几个钱哩。”
屠夫又拿出一百给他,看看钱包,只剩下二十元钱,叹息着说,“就这点家当了。”
下课的时候,大家都走了,她走过来,窗外的风在动,无故地,竟有了几年前埋藏在心底的冲动,走过去,碰了一下她,想说些什么。这时老师来关门,见了,大声说,“关门啦!”
两人羞了,各自急匆匆地低头走出教室,在小路上,脚下踏着合欢花,感觉还是那么温暖。
淫贼从食堂买饭回来,见了,大声吼道,“你踩蚂蚁哩?”
我大声说,“关你屁事!’
他说,“二球!”,却冲朱婷笑笑。
朱婷说,“他这个人有意思。”
我说,“人头猪脑。”
两人去了食堂,吃着她最爱的豆沙包,葱油饼见了,也坐过来,说他驾驶证已经考过了。
朱婷就奖励他一个包子,笑着说“别吃葱油饼了,赶快找一个女朋友,人都瘦了。”
葱油饼说,“你自己先过河再说,等着你俩的喜糖呢,将来有了孩子,我这个干爹当定了。”
朱婷就撅着嘴,用手打了一下葱油饼,筷子夹给他一个包子塞在嘴里,“瞎说!”
葱油饼吃着包子,噎着说,“这么好的男人,遇着不易,从了他得了。”
朱婷就笑了,“本姑娘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委身于人的”。
三个人吃了饭,各自散了。
回到宿舍,四川鬼子一直央求淫贼去网吧下载****,淫贼不悦意,笑话他,“你的小弟弟真痒痒了,就找外面的姑娘,给你捏捏,做一次五十元,摸一次十元,以你的德行,干脆来个摸五次得了。”
屠夫说,“今天遇见一学姐,高跟鞋,黑丝,却穿着校服,跟我们的校服不一样。”
我说,“什么牌子的校服?”
淫贼急忙插嘴说,“我见过,衣服背上好像是一只狗在扑哩。”
肥婆对屠夫说,“你只管把你家的那片荒地耕耘好就行了,吃着碗里看到锅里的东西,你是在掠夺资源,难怪我现在还是处男,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了。”
我写着日记,败家子吃过饭也来了,用牙签剔着牙,不屑一顾地说,“整日见你写,文坛上也没见你的名字。”
我说,“一大群不懂文学的小丑在文坛上不知廉耻地鬼混,粪场一样,臭哄哄的。还不知疲倦地唱着太平盛世的赞歌,那种地方,有多远我躲多远。”
败家子说,“都是为了生活,当政治乌鸦也不容易,看人脸色。”
肥婆说,“有时想想,我们的生存意志都被教育淡化了,什么理想,道德,狗屁,就只是一个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别的都是扯淡。”
败家子说,“太史令,还准备坚持写作下去?”
我说,“还坚持着。”
他不屑地笑笑,“人家是卖身,你是卖字。写些什么内容,说来听听?”
我知道对牛弹琴的痛苦,不假思索地说,“写怎样做一个十足的流氓。”
肥婆说,“你终于步入正道了。”
那一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被他们蹂躏了。
思想上的蹂躏,是更可怕的。
长颈鹿说,“电视上那些百家讲坛、文学论坛,诸如此类的台面上,一些人跳来跳去,卖卖嘴皮子,也不错,你学学人家,先搞个专家、教授之类的名目,再骗人也不迟。”
我说,“中国电视上各种半斤八两的股票分析人正襟危坐大谈经济局势,面不红,心不跳,各种卖这个药那个药的专家在那里放屁,眼睛也不眨一下。真正有知识有能耐的人和那些装模作样的跳梁小丑,都被混合到了一起,大家都挣着表达,抢着说话的时候,我其实更愿意沉默。”
长颈鹿唾了一口唾沫,望着窗外,淡淡地说,“一名不文,不是你的风格,沉寂不住。”
我说,“我的心其实很朴素,希望有一个地方,有山有水,在哪里,静静地写着文字。”
葱油饼说,“你的浪漫主义只有一半的真诚,你如何面对别人的看法,外界的比较?尤其是看着曾经在一间教室里一起学习的同学,当了大官,或赚了钱,有了姿色还不错的老婆甚至情人,隔三差五地邀请你去坐坐,而你呢,沉浸在社会大众不认可的一文不值的文字中,时间久了,父母期盼的眼神,兄弟姐妹鄙夷的目光,周围的闲言碎语,你能沉寂下去吗?”
我不知道,经他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