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7年7月7日至1945年8月15日,8年中,除西藏、新疆、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四川外,中国其他省份皆遭日军铁蹄蹂躏,伤亡人数达3500多万,直接和间接财产损失共达6500亿美元(按1945年货币折算)。在华日军兵力最多时有200万,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被日本占领的台湾地区征来的。
在二战中,日军最精锐的部队——关东军,并非被投向东南亚战场以及中国腹地战场,而是被集中部署在中国东北部。
显然,中国东北成了日本的战略储备库。
大量的日本移民进入东北,成为日本本岛与苏联之间的一道屏障,此外还可以及时地补充前线兵源。
而此时日本政府对中国历史的研究,已经达到了极深的程度——在建立伪满洲国、为侵华扩大后方这个问题上,日本人的考虑是:在过去1000多年间,华北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为异族入侵并统治。华北夷狄入侵一连建立了几个朝代如北魏、辽、元、清,入侵的游牧民族发现他们只能按中国方式统治中国,通常他们取得政权,是由于听取了边区一些合作分子的意见,那些人既懂得儒家的一套东西,又能维持一个有组织的政府,只要继承天命的人按儒家原则办事,只要统治者统治有方,谁来统治都没有关系。
日本人认为——只要在中国华北地区建立稳定的君主制政体,加上利用好一些懂中国统治方式的汉人,不管在位的是否为汉人,都能像中国古代那些成功的少数民族政权那样获得成功。
然而日本政府过于关注中国古代历史经验,而缺少了对近代中国社会的研究。经历鸦片战争、辛亥革命之后兴起的中国民族主义力量,左右着中国社会——蒙古人和满族人在冷兵器时代的那种武力征服进而统治的模式在这时已经不可能重演。
三个月吞掉中国的想法,看起来比几百年前丰臣秀吉“两年入主北京,进而打到印度”的想法还要狂野。
尽管日本军力控制了中国沿海各重要经济区域,并几乎封锁了中国政府的战略物资来源,但侵华战争还是渐渐陷入僵持阶段——日本人的东南亚战略目标扩大以及对美宣战导致了财力物力兵力不足。
侵华战争中后期,伪满洲国在日本眼里的重要性不言自明——日本皇室及政府打算一旦东京陷落,便转移至满洲里。
这一想法也许在太平洋战争一开始,就存在于日本高层脑海里。
而最终使这一想法破灭的,是苏联人出兵东北。1945年8月,关东军全线溃败,打乱了日本将关东军调回本土增援对美作战的意图。而在此前,日本一度极为希望这个曾经在东北战场上败给自己的老冤家出面调停,以停止这场已经胜利无望的对外扩张战争。
——当然,其时处于中、美、苏三线围攻之下的日本,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而如果说日本的“大东亚共荣圈”战争有正面作用的话,那么唯一的作用便是——战后高涨的民族主义。
显然,共击日本的中、美、苏三方都有着自己的算盘。
从地缘政治上考虑,苏联人是绝不能容许势如破竹的美国人染指东北的,而在远东拥有重要的军事据点合乎苏联利益,至于拿回日俄战争中失去的东西,则是必然。
而这时的美国方面,拥有了原子弹的杜鲁门总统,走起路来腰杆挺得比战前更直了。他们觉得,完全不需要苏联人的帮忙,也可以独自解决日本人,甚至于连自家兄弟英国人的援助都没有必要。对美国人来说,在东北亚拥有绝对的经济话语权,合乎其国家发展战略——简单说,苏联人一旦出兵,就必然妨碍自己在东北亚的利益。
中国方面,东北关系民族统一,但想要拿下僵持已久的对手,显然得耗一番苦力。而借助于美、苏之间的角力以完成国土统一这样的选择显得更理智。但,这种选择是有风险的——事实也正是这样发生的:苏联进入东北后,占有了日本人在东北苦心经营带来的大量工业资产,将东北洗劫一空,而这本是可以成为中国统一东北后的良好工业和经济基础——正如日本撤出台湾后,其留下的诸多设施成为台湾日后社会建设的良好基础一样。
而严格地说,东北亚的这场大国利益角逐,一直持续到朝鲜战争后——
战败国日本退出中国东北以及朝鲜半岛,朝鲜半岛分为两个部分——以北纬38度为界,分为苏军、美军受降区。北方是苏联势力范围,南方则由美国驻军。
美、苏双方将朝鲜问题提交联合国,联合国决定在美、苏管辖区同时举行选举,然后美、苏军队撤出朝鲜半岛,由朝鲜人自己管理自己的国家。
金日成作为抗日英雄而获得绝大多数选民的支持,而这不符合美国人的利益。
美国人否决了这个结果。
1948年5月,南朝鲜举行了总统大选,亲西方的李承晚当选总统,苏联则拒绝了联合国临时委员会进入苏控区——苏方指责美国违反了波茨坦会议上的共识。当时的计划是由苏、美、中、英四国共同托管朝鲜,五年后实现朝鲜的完全独立。
既然美国人想来这一套,斯大林也不是省油的灯——美方在南朝鲜单方面举行大选,使得苏联也在北朝鲜建立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金日成为领导人。美、苏两国军队分别撤出朝鲜后,朝鲜半岛就实际被划分为两个独立的国家。
1950年6月,金日成越过三八线,打进南朝鲜,三天之后攻下汉城。
此时的美军早已不在朝鲜半岛——他们早在1948年9月,就全部撤离朝鲜了。当时的南朝鲜军队武器匮乏,没有重炮、坦克、空军。而相对于此,北朝鲜的军力强大得多——苏联人帮助建立了机械化师,并且提供了大量的先进武器,还培训了几千名朝鲜军官。此外,北朝鲜还拥有大批曾经在中国参战的官兵。
美国人一度认为,作为美、苏的利益缓冲区,朝鲜半岛的局势在一段时间里将会是稳定的。
半岛的局势发展让美国人感觉到压力——他们认为,共产党势力占据朝鲜半岛后,会继续往东蚕食他们在日本的利益,甚至推进到美国的太平洋岛链。
显然,出兵恢复半岛局势是美国人的必然选择。1950年9月,在美、英两国300多艘军舰和500多架飞机的掩护下,美军成功登陆仁川,从北朝鲜军队后方突袭,迅速夺回了仁川港和附近岛屿。9月22日,撤退到釜山环形防御圈的联合国军乘势反击。9月27日,仁川登陆部队与釜山部队在水原附近会合,一日之后朝鲜夺回汉城。
也许是半岛战事进行得太过顺利,美国人改变了原先只想把北朝鲜军队赶回北纬38度线以北的想法。麦克阿瑟要求乘势追击,将共产主义赶出半岛——杜鲁门同意了这个建议,但要求在中国和苏联都不会参战的情况下才可以攻击朝鲜。
但此时中国境内的政府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和美国人交往甚密的国民政府,而是经过三年国内战争后取而代之的中国共产党政权。
中国方面对美方的行为判断是——麦克阿瑟是否有可能在取得朝鲜后继续向北进军,威胁到共产党在中国大陆的政权。即使美军不袭击中国,一个与中国有长达1000多公里边界线的国家落入资本主义阵营,对中国也是很大的威胁。
而如果北朝鲜亡国,中国势必要让金日成在中国的东北设立流亡政府,但这对中国十分不利。因为强大的美国人可以拿这个当理由,染指本来就挺紧张的东北事务。
甚至,可能还有台湾方面的因素的考虑——蒋介石曾与李承晚有约,助南朝鲜统一朝鲜半岛,然后南朝鲜向蒋介石提供过境进入东北反攻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