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我们这一代的使命,就是创造中国文学的“旧邦新命”,说这话的是胡河清,何其雄哉!它使我想起了北宋张载的那句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胡河清是我的同时代人,一个短命的天才,一个在文字中掺入了太多血性的宿命论者,一个激情而敏感的理想主义分子,一个在异性面前不知所措的男人,一个不同流俗妥协的行者,也许,还是一位不合适宜的诗人。虽然,我没有读过他的一首诗,但我感到,他是真正的诗人,他秉有不可遏止的诗情,他的那些字字珠玑的文字,不惟透着逼人的诗意和才情,同时也是对当下那些毫无诗思、将写诗混同****的所谓诗人的一记耳光。
胡河清说,文学就一座坐落在大运河侧的古老房子,具有难以抵挡的诱惑力。我爱这座房子中散发出来的线装书的淡淡幽香,也为其中青花瓷器在烛光下映出的奇幻光晕所沉醉,更爱那断壁颓垣上开出的无名野花。我愿意终生关闭在这样一间房子里,如寂寞的守灵人,听潺潺远去的江声,遐想人生的神秘。从这里,我感受到一颗高傲而孤独的灵魂的跳动,在这些文字面前,我多像一个苟活者,每天满足于那些虚荣和虚幻的快乐,却让灵魂流放着而无家可归。生命,对于胡河清,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十四年,像一次预设的远游,但他不羁的文字,他对钱锺书、汪曾祺等独特的理解,无不为我们留下了他生命悸动的印迹。
(《灵地的缅想》胡河清著学林出版社1994年版)
《古罗马人的欢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道理不但咱中国人懂,古罗马人也奉为圭臬。是呀,人生苦短,去日苦多,不欢更何待?古罗马人塞内加就放言说,唯一的快乐,就是享受生活。吃美食,饮美酒,享富贵,这就是生活的全部。这真有类于咱们梁山好汉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胆造反的快乐。只是,咱中国人还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一说,这不,有历史学家就说,古罗马帝国的衰亡,贵族的荒淫和人民的放纵难辞其咎。虽然我们的乐活族现在主张轻微的放纵,但个人对本能到底有多大的控制力,至今仍悬而未决。
且说古罗马人是怎样享受生活的。食色性也,先说食,古罗马人的口腹之欲可谓大矣。贵族们几乎将每一顿晚餐折腾成豪宴,光吃不够,他们的晚餐是一场表演性欢娱,宾客可以玩掷骰子游戏,也可以放情纵欲。很多食客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美食家,尝一口盘中餐,就能道出牡蛎的产地,狼鱼捕自深海还是捕自台伯河,而且,美食家们用过母猪生殖器和雏母猪生殖器这样的珍馐美馔,能说出这两种菜肴在滋味方面的明显差异,据说前者的味道明显优于后者。他们在食上可谓登峰造极了。那末色呢,古罗马人将其分为裙钗欢娱和肌肤欢娱两种,古罗马女人的放纵声名远播,贵妇人们为了吸引自己心仪的男人的注意,可谓绞尽脑汁,据说,她们用金线安金牙或象牙,还要用不同的脂粉涂白颜面。她们还用敛汗粉,因为腋窝下不应该有山羊般浓烈的气味。为了清爽口气,她们每天都含着木糖片和常青藤果酱片。有人甚至每只耳朵戴两三个坠子,举手投足丁当作响。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美容术,同今天那些趋之若鹜的隆胸术等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欢娱是重要的,但仅有欢娱是不够的。也许,我们需要一种更深厚更真实的幸福,因为,欢娱之轻难敌生命之重。就像一片从树上掉下的叶子,在几经飘荡后,总要回归坚实的大地。
(《古罗马人的欢娱》(法)让-诺埃尔-罗伯特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