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娘日落前赶到了汉城的家里,一下马车,就见女儿若离一身霞彩千色梅华娇纱裙,亭亭玉立在大门口张望着。一转眼,就是豆蔻的大姑娘了,到明年,就能挑选合适的人家了。想到这里,心里便有几分不舍。
“娘!”上官若离一张鹅蛋脸微微发红,显然在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母女俩相识温情一笑,互相牵着手往府里走去。江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猛一回头,对着紧跟着的仆妇红姨说道:“糟了,我光顾着天黑前赶回来,忘了安慰多儿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红姨也皱眉道:“本来奴婢是想提醒夫人来着,今儿见那俞氏做的那么不妥当,看样子老夫人的死,她是暗里偷着乐了,以后还能对多儿小姐好么?可想想即便是多安慰几句有什么用的,多儿小姐在自家屋檐下,夫人再操心,也是无济于事啊,除非多儿小姐过门。”
江云娘点头,可不是,这下老夫人也去了,只怕那个表面和蔼可亲,私下里却穿红庆丧的俞彩仙会亏待多儿。只能等过些日子,再选个吉日,重办婚事了。
上官若离静静听着,也不插话,乖觉的抱着母亲的膀子一路朝坐北朝南的正房走去。一路家中的仆人见礼,她都谦礼的微微颔首。
三人来到正房的内室里,上官若离才拉着母亲的手问东问西起来,江云娘示意红姨把吉府发生的事一一说给了女儿听,自己只是凝神想些别的心事起来。
“多儿姐姐真是命苦……”上官若离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叹了口气,说了这么一句。
“夫人小姐!大少爷回来了!”若离房里的贴身丫鬟冰儿慌慌张张闯进了房里大声喊道。
江云娘松了口气,这不听话的孩儿,这回非得好好惩治他才行!大喜日子话都没有一句就跑出去,要不是吉家正好出了那档子事,岂不是让人以为自家儿子是嫌弃多儿傻,刻意逃婚!
“怎么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打折他的腿!”江云娘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顺手拿了鸡毛掸子就要冲出屋子。
“不用夫人您操劳了,大少爷他,大少爷他的腿……”冰儿吞吞吐吐,一副要哭的模样。
打从冰儿一进房,上官若离就看出了这丫头不对,眼红红的,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很紧张似得。
“哥哥怎么了?”上官若离起身走到冰儿面前问道。
“小姐,大少爷他,受伤了,都要走不了了……”想想大少爷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走进府,她这不值钱的眼泪珠子又往下直掉。要是可以的话,大少爷的罪让我来替他受吧!冰儿暗暗呐喊。
江云娘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红姨赶紧搀扶住夫人,却被夫人猛的一把推的撒了手。一眨眼,夫人就奔出了自己视线。
上官澈就知道,这一受伤,家里定会人仰马翻。
母亲冲进房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些埋怨,心疼,教训的话。一会让他觉得温暖,一会让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为娘说了多少次,叫你不要做什么捕头了,你偏偏不听啊!现在好了吧,好好一个人儿,说瘸就瘸了……”
天!谁瘸了啊?
“儿啊,娘也知道你做捕头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事,这汉城里,但凡提起你的名字,谁不竖起拇指赞不绝口?说你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一身的好武艺,十三岁就做了惩奸除恶的捕快,是个大英雄呢!娘每每听到此类的话,心里头那个高兴啊!”
又来了,自打他十三岁就成了捕快开始,这话都听了几百遍了,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可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一定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江湖险恶,这年头什么样的恶人没有?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个得罪人的捕头啊!这下好了吧,出去一趟,回来就残了……”
上官澈苦笑,这才多大会功夫啊,又是瘸又是残的,娘这几年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也不知怎么的了。
“娘,我没事了,这不好端端在您面前的吗?”是啊,不过从前是站着,现在是躺着而已,而已。
江云娘正打算再好好教训儿子一番,却被女儿若离抢去了话茬。
“哥,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受伤的?要不要紧啊?”上官若离自然是紧张,不过这房里最紧张的,估计就是丫鬟冰儿了。
“少爷,要是您哪儿不舒服,可一定要和冰儿说啊!从现在起,冰儿就在您房里伺候着,日日夜夜,寸步不离!”
这是守夜的意思吗?上官澈一脸黑线,这丫头,和当初才被娘捡回来的时候一比,人是长大了,模样也俊了,脸色也红润了,说话利索多了,可就是看人的眼神不一样了,有些呆滞,傻傻的。常常盯着他一看就是半柱香的功夫,眼珠子都不错一下。
一对上那满脸的涕泪,他就不由得一哆嗦。
“不用了,我很好,已经看过大夫了,没事。”他依旧是一副冷冷的面孔,笑也不舍得笑一下,而思绪,却飞到了昨日昨夜,那个奇怪的女扮男装,帮他包扎伤口,还采药给他治伤,在野外歇了一夜后,还搀扶着把他回到汉城的某人。
“死白痴,害我我一晚上睡不着,这么冷的天,还不让人家把脚丫子搁你怀里。哪里臭哪里臭啦?”说着,还抱着自己的脚丫子一通乱闻,还做出一副陶醉的模样连说了几句“好香啊……”
“什么没事?我看你是活得腻了!找死!”一声怒吼凌空炸响,不用想,是父亲大人上官印进屋了。不过父亲大人一向是慈父谦谦的做派,今日的狮吼功,可真是一反常态了。吓的屋里人顿时心惊胆战,江云娘拿手直拍胸脯,娇嗔的目光看向那个怒发冲冠的丈夫说了句:“老爷,您可回来了,可您发什么火啊,儿子都这样了!”
上官印见儿子腿和手臂都被包扎的严严实实,面色惨白的半靠在床上,气的胡子直打颤。他伸出食指直指着儿子鼻尖,你了半天,却是眉眼一瞪,大袖一甩,冷然离去。
“哎,看你爹心疼的,澈儿啊,听话,等伤好了,和多儿办了婚事,就依你爹的意思,去朝廷谋个闲职啊!”
上官澈皱眉,闲职,那他真会被“闲死”。
吉家院里的深夜,吉鸿文和儿子吉云蛟轮流守夜,女眷送走客人后便歇下了。
“那死老太婆,也不知把东西藏在哪儿了,我翻遍了房里没个角落,都没找到!”屋子里只留了一盏小灯,幽幽暗暗的,两个披头散发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
“会不会,给那傻子了?”吉如画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说道。
俞彩仙翻了翻白眼,伸手按上自己的太阳穴,这几日光顾着做表面功夫,又是哭又是喊的,嗓子哑了不说,这身体也拖垮了,一想事情就头痛欲裂。
“不可能,那傻子,给她有什么用,再说那老太婆也不会知道轻易就被人给气死啊!”想到那天,活活把老太婆气死的场面,就想笑。
“哼,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进了这个门,我俞彩仙过了多少打落牙还要吞肚里的苦日,寄人篱下受人白眼,这样的日子我早过不下去了!现在,轮到我们娘几个在这家里当家作主了!”
“不过,吉大槐说,杀手确实说解决了人,可为什么?”
“一定是没找对人,只是个骗钱的江湖混混罢了!算了,看样子金子也打水漂了,等丧事办完了,再找他解决这件事。反正事情是他应下的,没办成就要承担到底。”
窗外,一个人影猫着腰一闪而过。
原来外婆是被活活气死的!傻子的死因,是家里的管家和这对母女勾结买通凶手杀害!这些人还真是坏的流脓!我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算了,天理不容我!
既然借了你的身子,总要为你办些事对吧?要不然,半夜三更你来吓唬我咋办?
吉多多暗想着,径直朝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厨房去。蹑手蹑脚打开门,麻溜地钻进去,瞬间便摸到了一桌子菜肴。还有些微热,不过,饿死不吃人口水!还是看看有没有饼什么的,随便填填肚子吧!
还好,在木橱里摸到了一大碗切成块的葱油饼模样的,看来,古人的吃食和现代也差不多吗!
吃饱了,又在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摸摸肚子,舒坦的笑了笑。
关上门,看了看四周绝对安全,这才走到柴房门口,解开了绳扣,推开了柴门。果然,借着朦胧的光,看见一个人影趴在大柴垛前的泥地上。
“谁?”喜儿疼痛了两日了难以入睡,这好容易才晕晕乎乎睡了过去,又被开门声惊醒。没有灯盏,借着前院的明火,隐约可以看到进来的是个女人。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你别过来,我什么都不会说,求你饶了我吧。”
吉多多差点笑出声来,这丫头,原来这么胆小呢!没胆的丫头加流口水的小姐,不被人欺负才怪!
“嘘,嘻嘻,喜儿,我抓到你了。”她怕突然变得正常,会吓死这胆小的丫头,慢慢来吧。
喜儿怎么也想不到失踪的小姐又站在了自己面前,惊喜交加,控制不住狂放眼泪。抽噎着轻声说道:“小姐你还活着呀!我和老夫人都以为,小姐回不来了,谁知道,小姐走了,又回来了,还能回来啊……”
是啊,一个傻子,走了还能回得来?傻子不比小狗会认路呢!
“嘻嘻,喜儿好可怜……”喜儿见到自己那么激动,却动也不动一下身子,直直趴在地上,费劲的扭着脖子朝着自己,不用看也知道被打屁股了!
这名字,吉多多暗暗皱眉,喜儿喜儿,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对了,杨白劳和黄世仁!我说你怎么能不可怜呢,叫这么个苦巴巴的名字!
“哎呀,你别叫喜儿了,干脆叫福娃吧!”福娃多喜气啊!奥运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