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香瞪着高尚天，激动什么？
高尚天再次强压下怒火。
顾老大一直没太说话，这时脸一沉，手上宽阔的扁担往地上一跺，说出狠话，“可是说好了的。如果没有沙石，没有霉豆子，就买我们的货。现在货检查过了，就反悔？这点豆子是小事，捉摸人却不是厚道人！”
“既然你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此事若是闹开，大家知道你们这几个外来户不守信用，看你们以后怎么作生意？”顾老三阴恻地道。
“我们说了买你们的货。可是这货只值半文一斤。”福香笑道。
顾毛娃道，“不是说好的两文一斤，当我们这是垫底货？半文一斤，不如卖给杨记了！”
福香道，“刚才我是说了如果这担豆子没有沙石，没有霉变的豆子，就买你们的货，可是我并答应两文的价啊。”
是啊，刚才福香的确是这么说的。
云骁冷笑道：“杨记愿意一文半一斤收你们的货，我们只出得起半文。半文一斤，你们卖就卖，不卖我们去别处了。”
“我与你们做个交情，三文四斤，如何？不过，往后你们但凡要买豆子，都只能买我顾家的。”顾家几人对视一眼，顾老大表示同意。
“可以啊。不过得用筛子子筛一筛。我说过的霉变的不要。”福香笑眯眯地道。
云骁和高尚天一愣，不由看着福香。
这丫头脑子进水？这种豆子根本没有收的。顾家几兄弟觉得这丫头也太好骗了，心里都不敢相信。
“我去借筛子。”顾老三去了对门一家卖米的小铺子，没一会拿个竹筛和大平箕过来。把平箕放在地上，顾老大往竹筛里倒豆子。
“下地。你来筛吧。筛子斜一点……”福香说话间给高尚天示范筛豆子。
顾家几人瞅着他们，暗道，这丫头不象糊涂的人。只是这样的豆子拿去别说做豆腐皮，就是做豆腐都不好。难道她不懂这一行，只是图便宜？
“姑娘真是精明。半文一斤，可是省了不少钱。我看你们年纪小，又没什么本钱，想帮你们，若是你们有钱，我家还有些豆子可以这个价卖给你们。”顾老大不失时机。
红儿闷得脸色发青，福香姐怎么作这个决定？这时再也忍不住，叫道：“福香姐买了这一担豆子，再添些别的物品，恐怕没钱再进货了！”
“我倒是想再进点便宜的货。手上的钱的确不够。”福香的语气里似乎并不拒绝再进些这样的货。
“算了。没钱了。”云骁以为福香是想息事宁人，果断阻止。
高尚天用力筛豆子，筛了十多转，面上浮出少量发霉的颗粒，红儿连忙把它们抓出来堆在地上。
“如果你们愿意赎给我，也可以。不过说好了，我们几个小孩没什么力气，这些货你们得给我挑到家里。”谁料福香话锋一转，竟是在商量。
顾家几兄弟以为听错了，对视一眼，不敢相信。
红儿急得差点跳起来。去年顾家的豆子可是收了上千斤，因为被水淹过，所有的豆子都不好。
“行！赎货可得写文书。并且约定一个付款期限。这一担除去霉变的豆子，至少有一百斤，这几十文得付现钱，以表你们的诚信。”顾老大立即答应。
“好！”福香痛快答应。
红儿拉下福香的衣角。福香一直在笑。
云骁和高尚天懵了。
杨记的伙计一直在门缝里观看，这时打开门，半笑道，“这生意真是不错。你们双方都得了好处。”
“可否请你们铺里的人帮我们写个文书？”顾老三向他拱手。
“可以。不过得讨点茶钱。找镇上的秀才写，也得给好处的。”那伙计爽快地道。
“姑娘。我家里有千多斤豆子，你看这货款约定，从一个月后起，每月付，可好？”顾老大客气道。
福香点点头。
“我可是先说好了。违约有惩罚。而且你们要想逃的话……”顾老大满脸严肃，“我们已经很同情你们。如果违约，可别怪我欺负小孩。”
“这里比我们老家好。朱大人租地给我们，陶大叔又借钱给我们。我们要逃，何必把手上的银子全来租了地？我们想仰仗朱大人的庇护，过安稳日子。”福香笑道，“违约有处罚是规矩。不过也得合情合理。”
“你放心。杨记是正规的生意人，不会乱写。请问姑娘的名字怎么写？”顾老三道。
“我姓傅名香。写好我们看了，没有不合理的地方，我们才认的。”福香道。为了掩蔽，福香化名为傅香。
“这事可不是开玩笑，闹着玩的。”顾大老威胁。
“我现在只想早点把生意做起来，哪有闲光闹着玩？我们的事多着呢，除了做生意，还要挖地春耕！”福香语气强烈。
顾老三跟着杨记的伙计从后门进去。很快就拿了两纸文书出来。
福香拿过来念读，“……双方约定好按三文四斤的价格，由顾家给傅香提供无沙石、无霉变的干货豆子一千五百斤，货款结算期从供货次月起，每月三十这天，傅香按总货款的五分之一付款，直至总款结清。如果傅香违约，将按十倍货款进行处罚。到时，傅香无力付款，将为顾家干活五年。”
违约条款似乎合情合理。
按这个价算，不过一千五百斤的货，福香付得起这一千五百斤的钱，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只是这一千五百斤的低质豆子堆在家里怎么办呢？
云骁眉头一紧。高尚天放慢了筛子的速度。红儿下嘴唇都快咬破了。
福香要干什么？
福香仔细检查了两而文书，一式二份，没有做什么手脚，爽快道，“好！咱们这就按手印。”
杨记的伙计手上拿着一盒印泥，瞟一眼顾家的人。
顾老大连忙按指印。
福香往印泥上一触，笑着往文书上盖了指印，仿佛真的捡了大便宜。
福香和顾老大各持一份文书。
杨记后门外，片刻安静，都看着高尚天筛豆子。
没有人猜得透福香的笑，到底什么意思。
“筛掉霉变的豆子，还有九十四斤上好的豆子。”顾老三从旁边拿出早已备好的大秤，兄弟俩称了秤。
福香看一眼秤，点点头，“刚好七十文钱。那就麻烦顾大叔给我们把货送到家里吧。”说罢数了七十文钱交给顾老大。
“我这就给你们送货。老三，你回家备余货去。福香姑娘诚恳，家里的豆子我们自己先筛一道！”顾老大连忙安排。
杨家的伙计嘴角抹过一丝笑，向顾老大伸手讨钱。
“小本生意。这十文钱请你们喝茶。”顾老大数了十文钱放到他手心中。
“恭喜你们。”那伙计笑着掂了掂铜子，转身回了后门。
“姑娘请带路。”顾老大挑起担子。
“好。我们行先回家安排仓库的事。”福香看眼别的同伴，拉着红儿手，“给我们带近路回家。”
红儿的手心全是汗，一直在发抖。看发眼若无其事的福香，低头向后街一头的口子走。
云骁和高尚天有点发愣，见他们走远了，才追上去。
待他们走远，顾老三和顾毛娃推开杨记后门，进了杨记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