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了,那边不久出现了一个黑点么。两年来的工作经验,奥古塔斯很轻松就可以分辨出那颗黑点到底是近处低空掠过的海鸥,还是帆船,那帆影,他隔着几英里就能看清。
可是……为什么这艘船的船帆是黑色的?
等等,有什么不对!这艘船的船速太快了,这不是货船!
奥古塔斯下意识跑出了检查站,他居然在整座检查站里都没有看到其他的同事!在检查站后面就有一座烽火台,他爬上烽火台,举着火种,细细观察那艘船,只要有任何的不对劲,他就会把火种丢下烽火台去。
近了,更近了……在那艘船之后的海平面上,更是显现出了更多,数以千计的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好像……就好像海面长了毛!
那艘船两侧伸出了长浆,船头的撞角反射出锋利的冷光。
是兵船!敌袭!
奥古斯塔甩手丢下了火种。
但是,火种在下落的过程中,突然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紧接着,奥古斯塔感觉世界上下颠倒了,他的身体变得很轻,飘飘然地飞了起来……
一个黑斗篷捏灭了火种,另一个黑斗篷在奥古斯塔无头的尸体上擦了擦长剑上沾染的血迹。
D日H+30分,尤河三角洲检查站沦陷。尤蒙冈德统帅的中部集群一半在尤河东岸登陆,走陆路进攻新禅达城,另一半乘战舰逆尤河而上,兵锋指向禅达城。
“霸王”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
禅达。
领主府对面的“温牛早点摊”如每天早晨一样,准时开张了,但这个来自神秘东方的厨师迎来的第一个客人却并非是往常那些见惯的面孔。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城外开进来,径直开到领主府前的广场上,之后四下分散开来,每两个人站到了一家店铺门口。
血红色的太阳光中,领主府的大门打开,全副披挂的一行人走了出来。温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清楚走在最前列的就是禅达的主人,光明联盟的盟主老G。
“这是闹哪出啊?”温牛揉着手里的面团,疑惑地问站在门口的士兵。
但士兵只是紧紧抿着嘴,不回答他。
先前几乎染遍卡拉迪亚的大骚乱并没有蔓延到禅达城中,事实上,进入六月之后,禅达就已经变成了卡拉迪亚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每天都有许多外来难民,经过非常严格的安全检查之后,进入禅达避难。每天早晨,禅达的店铺都会准时开门,而禅达的官方收容所和救济站也会同时开始工作。
虽然之后,这种义务式的救济给禅达财政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但很快内政官马尼德就出台了“以工代赈”的政策,招募这些流民加固城防,以换取每天的口粮和住宿。又稳定了局势。
现在,六月六日,一如之前的许多天一样,数万难民和十数万禅达原住民习惯性地开启他们的新一天,这时候却发生了这不寻常的一幕。
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甚至包括远处小区的人,也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了朝向领主府的窗户。
老G清了清嗓子,说了些什么,站在他旁边的咆哮立刻扯开了嗓门,立刻整个禅达都听清了他的话。
他说:“大家好,我是老G……啊不对,他是老G,我是他的话筒咆哮。”
“和大家一起生活了两年时间,相信大家也对我,以及我们的禅达都有所了解了。不管是新朋友还是老邻居,我们都知道,禅达,自有历史以来,就是卡拉迪亚大陆上一座传奇的城市。两百年前,黑暗入侵,复兴的火种是从禅达点燃;三十年前,黑暗再度入侵,是圣王里昂,在禅达终结了那段黑暗的历史,遏制住了他们罪恶的攻势!禅达的历史是我们的骄傲,也是卡拉迪亚不屈抗争的里程碑和标志杆!”
“三十年。三十年的安逸生活,好像已经泡软了我们的骨头。三十年了,整个卡拉迪亚的战火从没有中断过,但却没有一次烧到我们禅达,这是为什么?”
“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们禅达人与世无争,从外面来的兄弟们也可能会说,这是因为我们禅达人都是软骨头……是这样吗?”
“我的回答:不是的!之所以没有战火烧到我们禅达,那是因为不管是谁,对于我们禅达从本能上都有一种敬畏!敬畏我们三十年前的浴血抗争,敬畏当年圣王在这里谱写的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敬畏我们禅达人始终不偏不倚的立场,我们不被任何势力所污染和利用,因为我们不属于任何当权者,我们直属于自己,属于自由与和平本身!但这不是懦弱,这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坚强和执着,一旦有人企图破坏这自由与和平,企图践踏禅达的存在,我们禅达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武装起来,拿起我们的剑和盾,保卫自己的家园,这是流淌在我们禅达人血脉中的英雄豪情,这是绵延在我们禅达人自由骨头里那坚定的灵魂!”
“今天,六月六日,我刚才得到消息。三十年前染遍卡拉迪亚,给那一辈人带来痛彻一生的回忆的黑暗教团,再度重临,他们策划了三十年来规模最大,甚至还要超过三十年前那次的新的入侵。此刻,他们的战火已经燃到了提哈和窝车则,更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暗黑大军在北方海面集结,此刻,想必已经突破了尤河三角洲。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禅达!”
“以前,包括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在鄙视我们,说我们禅达人是没骨气的墙头草,他们忘了我们三十年前曾经如何的浴血奋战,在整个卡拉迪亚濒临崩溃的时候,我们禅达人是怎样力挽狂澜!我们不是逃避战争,我们只是更加热爱和平!”
“可是现在,我们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却来招惹我们了,他们要杀光我们的人,烧光我们的房屋和财产,我们该怎么办?是像奴隶一样跪着被他们杀掉,还是拿起我们的武器,像三十年前那样,保卫你们的家园,保卫你们挚爱的亲人,保卫你们的荣誉?你们此刻,是想在其他任何地方抱着头逃避,还是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站在城头,对企图夺走你们一切的仇敌大声唾骂?”
“我知道你们中,一定有人感到害怕。前几天,你们还是在地里小心耕作的老实农民,现在就要你们拿起武器上战场,确实太勉为其难……但这并不妨碍你们保卫自己的家园和亲人!我敢说,三十年后,你们会庆幸自己参加了这场伟大的战斗!到那个时候,当你在壁炉边,你的孙子问你:‘爷爷,当那些黑暗教徒围攻禅达时,你在做什么?’,你不用尴尬地干咳一声,把孙子移到另一个膝盖上,吞吞吐吐地说:‘啊……爷爷我当时正在麦肯老家铲粪……’与此相反,兄弟们,你可以直视着他的眼睛,豪气干云地说:孙子,爷爷我当年在禅达的城头上,和那个混蛋老G并肩作战!”
这句话响彻禅达城头的时候,来自神秘东方国度的厨师温牛忽然两眼一片模糊,他阔别多年的热泪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里,他颤抖着伸手去擦眼角的泪水,却把面粉糊了自己一脸。
“战斗!”不知道谁先吼了一嗓子,听那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嗓音,好像是隔壁的普林斯。
“为了禅达!”另一个声音在温牛的后方响起来,那是后头钉马掌的克尔维斯。
“黑暗教团滚回去!”居然是一向胆小的佩恩!
几乎是转瞬间,面红耳赤的禅达人吼出了他们心底深藏多年的声音,席卷了尤河两岸。甚至连那些最近才进入禅达避难的难民,也流下了他们滚烫的男儿热泪!禅达人一边怒吼着,一边冲回自己的房间,从地板下、房梁上、衣柜里找出自己或自己的父辈曾在三十年前那场禅达保卫战中使用过的武器和盾牌,他们井然有序,迅速回忆起三十年前圣王里昂曾经交给他们的紧急状态条例,以楼栋为单位形成战斗小队,以小区为单位形成中队,那些隐藏在民间三十年的民保队长也迅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披着三十年了依旧养护完好锃光瓦亮的铠甲,站在小区门口大声点到。
禅达的战争机器,三十年来,第一次开启了。
老G悄悄撩起衣襟,擦了擦早已满面的泪水,在那之后,已经换上了一套精致盔甲的竞技训练场的凯忽然走了上来,轻轻拍了拍老G的肩膀。
“你说的很好。”凯说,“三十年了,我在没听过这样激情澎湃的演讲,几乎可以与三十年前里昂在那场禅达保卫战前的动员演说相媲美了!”
老G郑重道:“原来你真的参加过三十年前的那一战!”
凯笑了笑,说:“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身上这套铠甲,当年还是里昂亲自送给我的。我就是穿着它经历了那一战的。三十年了,我遵守了对里昂的承诺,一直守卫着禅达,一刻也不曾停歇……包括阿拉西斯的那次叛乱,我知道他玷污了里昂的理想,所以我拒绝支持他。”
老G点点头:“你做的很尽职,有你在禅达,难怪圣王他老人家会安心离开。”
凯摇了摇头:“里昂安心离开,不是因为有我在,而是因为他相信你,相信心中有光明有正义的人,终究会胜利。相信不管他到了哪里,总还是会有人站出来,捍卫他的理想,就像三十年前的他一样。现在,那个人是你。”
老G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所以,里昂当年留下的东西,我现在可以放心的,完完全全地交给你了。”凯微笑着说,“豪杰斗士团和自由骑士团的全部力量,是真正的力量,而非之前留给你的那些,虽然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年轻小伙子,但终究还是稚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