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群江湖人士俱默。
明明江千流只有一个人,但现在看来这被奉为武林神话的男子却好像能一力抗天,竟让人平白生出胆怯之心。
连古古也不例外,他看着这诡异场景,却是整个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只听江千流又道,“哈!我就道这天地不公,可惜鸢栖却仍执着相信你们这些人会遵守承诺!哈哈哈哈哈哈!”而后他眉色一敛,却是叹道:“只是可惜了我那两个女儿……”
他这么一叹,场面却又寂静,而后忽然躁动起来。
江千流哪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然而此时,从后院突然传来女孩娇软却坚定的声音:“父亲放心,若仙儿有幸存活,我定让这江湖武林,再无人可以威胁我们姐妹!”
女孩的话音清冷坚定,众人纷纷一惊。连古古也惊了惊,目光下意识捕捉江临仙的脸容,然而就在触及她目光之时,突然感觉耳侧一阵轰鸣,周围景象如漩涡一般倒缩成一点,随即如水涡一般迅速消失。
与此同时,意识渐渐归体,他听见少女的声音依稀传来:“喂!喂!连古古,你没那么容易死吧?”
连古古霍然掀开眼帘,入眼光线刺目,他忍不住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睁开眼来,玖然已经将帘子放下了大半,只探了个头进来,问道:“你醒啦?”
“哎哟……”连古古这才感觉脑袋有点昏,抬眼看向玖然,再看看外面的天色,也是惊诧问道:“谁打昏了我?”
玖然扁扁嘴。
有人轻笑道:“打?连门主是被六杀铃给摄了心魄去,这才晕了这么久。怎样?连门主可睡了个好梦?”
标志性的打扮,白衣白纱,语气带着常人难以靠近的冷。
只是连古古知道,眼前这人不是江临仙。江临仙的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即便在笑,也是冷的。
回想起之前的幻影,他微微沉眸,那更像是某个目击者的记忆。只是这记忆怎么会……
白衣女子自然就是斓光,她虽看不见他表情,却大概能知道他遇见了什么,顿时浮着茶盖的手顿了顿,而后放到了桌子上,淡然道:“连门主,恕我僭越。宫主的事……”她压低了声音,“你最好不要管太多比较好。”
连古古愣了愣,随即挑起眉头:“哦?”
斓光又将茶盏端了回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浮着,随即道:“美人如蛇蝎,伴君如伴虎。”
连古古若有所思,然后却笑侃道:“姑娘这般背后说江主坏话,居心何在?”
斓光:“……”
胸口蓦地钝痛一下,玖然见状立刻扑上来,“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吗?”
连古古莫名其妙地看着莫名其妙扑上来的玖然,再想了想红袍少女问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当下也是咧开嘴笑道:“玖然姑娘,今儿个怎么如此热情?”
闻言,红袍少女眨眨眼,好似没有理解连古古话里意思,只单纯道:“我想知道我的千杀练得怎么样了。”
这回轮到连古古无语。
大概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连古古才知道自己前去寻找玖然的时候,被已受人蛊惑控制的玖然以一记六杀铃给引入了魇之中,而后昏迷良久。若不是斓光抢救及时,再加上玖然在一旁不断互换他,恐怕他会一辈子沦陷在那个美好幻境再也出不来。
六杀铃,一杀就是杀人心境。
听到这里的时候,连古古不禁翻了翻白眼,心想那哪里是个美好的幻境了。
而后他问过玖然是否这六杀铃可以让人入别人的梦境。没想到红袍少女却突然肃正脸色,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入他人梦境是逆天之行。活人是做不到的。”
连古古默然。
他在幻境之中见到了江千流和那些旧事,但是他并未参与过当初的那件事情,自己又如何能够入那梦境?只是玖然的话虽然不算权威,但一般情况下,她的话就是对的。
但是,玖然却忽然道:“等等,如果那个人和你有所牵连的话,说不定可以。”
武林大会第二日便在连古古的昏迷之下度过,期间少林寺曾派人前来询问一番。现今已进入了第三日的比试,大会已近尾声,最大的压轴戏也即将到来。
武林盟主,错金书卷!
连古古活动了一下筋骨,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路和少女调笑着来到前山会场处。只是他刚到,就愣住了。
跟着他一起来的玖然也愣住了。
两人就这么直端端地伸长脖子,和其余人一样呆愣愣地看着半空中。
原因无他,只因为正在台上比武的二人,都飞到了比试台背靠着的山丘上了。比试台位于少室山的半山腰,正成了戏台之态,也防意外。只是现在那二人站在险险只容一人双脚站立的突出棱角上,正不断纠缠着对方。
自然,引得众人呆若木鸡的是,这一男一女二人都站在那个凸起的石棱上,正以奇特的姿势扭打着。
于是连古古凌乱了……
他凌乱着转头,问身旁的紫衣女子,“这是唱哪出?”
闻言,吟茶像模像样地沉吟了一番,认真道:“负心郎离家出走,暴力妻生死同路?”
连古古脚一软,险些没站稳。随即他惊恐地看着吟茶,像见到上古异兽,“你最近被潇湘给带坏了是不是?”
没想到吟茶这姑娘还特淡定地回了句:“不是被你给带的?”
连古古退下了……
这厢底下之人在议论纷纷,“台上”那对正将生死情谊演得淋漓尽致。那女子蒙着面纱,面容依稀可见,只听她“深情”道:“赵郎,当初我们夜夜温存,为何你竟如此狠心!”
连古古抖了抖,玖然抖了抖,在场之人全部抖了抖。已经有不少人悄悄看向殊炎方丈,佛门清静之地,怎容如此闹剧?
只是殊炎方丈仍气定神闲地盘坐在蒲团上,安心诵经。
于是众人再默。
于是台上愈演愈烈。
于是众人默默地看着台上演戏。
只是坐在鸢栖宫之首的白衣女子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手也垂到了一边。
台上的戏仍在继续,只是连古古却好像也瞧出了一点不对劲。
台上两人本应处于敌对状态,而今这二人缠在一起,却为何没有动手?连古古垂眼,心中暗自冷笑道,只怕没那么简单。
台上男女一唱一和,好似一场真正的戏份。台下却已有人不耐烦起来,渐渐地起了喧嚣。
“到底打不打啊?”
“不打就下台啊!浪费我们的时间!”
议论声起,台上两个如痴如醉的人终于醒悟过来,看着台下脸颊微红。而后便欲要跳下身来,只是先道了几句抱歉。
而后众人懒洋洋地看着他们落下来,也有人不屑一顾地嗤笑出声。然而场中却还是有人绷紧了神经。
那男女安稳落地,却带起一片尘土,呛得离比试台比较近的人连连咳嗽,正欲发作。没想到抬眼一看,却只见视界里蓦然出现一道银光,呼呼风声如在耳边,脸色蓦地一变!
连古古心中一紧,随即淡笑。
来了!
那银光来得极快,不过数息就到了连古古面前。身旁红袍少女骤然惊呼,人群纷乱。他却只冷冷抬眼,随后做了两个极简单的动作:拔剑、出剑。
剑光到了他面前的时候好似时间都被静止,连古古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好似铺天盖地而来的剑光,他却只闭上眼,道了句:“云穿雾横,破。”
剑光带起风势,刹那撕裂纷乱,万音俱灭。
殊炎方丈道了句佛号。
鸢栖宫及飞燕门众人已然站了起来。
原因无他。正因为这招“云穿雾横”正是《九玄剑归诀》的第三重。三年前他因这本秘籍而被整个武林注意到,三年后,他在武林大会上首次施展出为人人忌惮却又嫉羡的《九玄剑归诀》,这场武林大会,注定不平静。
而当这一招落定,四周已入寂静。
那两人已经陷入昏迷。连古古出手之前特意掌握了一下力道,刚好,没死。
他收剑入鞘,朝着众人笑笑道:“诸位,不必心惊。”
不……现在才是心惊的开始吧……众人默默地想。有人踏前一步,有人后退一步。
白衣女子指间茶盏不颤。
有人站出来,高声道:“不知连门主刚才所使招式,可是出自《九玄剑归诀》?”
“是。”连古古答得淡然。
“那连门主……”那人眼中精光一闪,“莫不是忘记了这是江千流之物?”
“是呀,”他回过身,盯住那人,笑得分外无辜,“但又如何?难道剑宗的秘籍我不能练?什么道理?”
那人呼吸一窒。就在刚才那个瞬间,他感觉到了当胸而来的一股劲气,那股劲气力大无比,好似一拳重重砸击到了他的胸口。
于是那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急退的同时也在高喝:“他果然练了《九玄剑归诀》!”
众人的面色微微发白,随后有人出声道:“连门主,此事当真?”
连古古却只盯着刚才那个身形急退的人,微微一挑眉,“三年前,你们不就已经验证了么。”
殊炎方丈道了声佛号。
人群隐有喧嚣。
连古古又摊开手问道:“嗯?三年前你们就知道我练了《九玄剑归诀》了,现在再来问一遍?再来追杀我一遍?”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起了谁,眸色骤厉,“再来杀害我亲友一遍?”
玖然感觉呼吸窒了窒。斓光的食指动了动。
然而这些江湖人士似乎是完全忘记当年的事情,有人开始出声道:“《九玄剑归诀》乃武林至强邪功!万不得落入贼人之手!”
“对!”有人附和道:“当年江千流就凭了这本秘籍杀了多少江湖通道,令人齿冷。”
“万不可留秘籍!更不可留这连古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