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殿下,闵小姐已在外守候。”门外的宫女似在犹豫什么,惶恐地报告。
季承煜了然,似是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让她进来。”
门打开了,女子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声声温柔。终于在一步之距,他回过身,对上的是她极其焦虑的美颜。下一秒即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我害怕……”闵思颖躲在他怀中轻吐,仿佛那一瞬间的惶恐仍未平伏,心跳剧烈直到遇到他方缓了些。“承煜,我害怕……我害怕在我们共结连理,与红毯隔着一步之遥的时候,老天爷带走了您。您当让思颖怎么办?”
季承煜感受到了她内心亟待宣泄的惶恐,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柔声安抚:“没事了。只是一场虚惊,没事。”
“真的?”
“真的。”他微露笑意,把她牵到了小沙发处坐了下来。大掌绕过她微发颤的肩头,宠溺地将她垂落的黑发放到耳后。随后看紧她的小脸,一脸歉意:“今日你我订婚,却让你担心受怕,实在抱歉。”
闵思颖惊魂未定地倒在他怀里,手搭在他精壮的胸膛,似这样才能稍微缓缓自己可怕跌宕的惊慌。
“真是万幸,若不是若小姐,您或许就真的出事了。她醒了,思颖定要好好感谢她。”闵思颖说话期间下意识地往床上一看,见她两道秀眉紧蹙,心下一疼,扯得难受。仿佛她承受的痛,也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季承煜闻言陷入一片沉默,黑瞳凌厉地锁在不知名的方向,俊脸不透任何思想……
“父王母后那里如何?”沉默半晌后,他问。
她微抬头,宽心一笑:“放心,思颖和他们交代过了,说您并无伤及半毫。他们自然也是放下心来。”
“谢谢,你总是很好地处理一切……”季承煜看着她,微拿捏她手背的柔软。
闵思颖不否认地轻轻一笑,倾国倾城:“您总是这样客气。如果我俩之前能少一分客气,或许……思颖还能暂时忘了您是皇子殿下的事实。”
他闻言握着她的肩,稍严肃地提醒道:“你似乎忘了,自己即将嫁的是一国天子。这种身份,不可能磨灭!”
“思颖知道,思颖自四年前就知道……”她无奈也宽容地扯唇微笑,太了解江山在他眼里同样重要。
他的诞生仿佛就是命定主宰万物的,甚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无法相信如此的一国天子宛若上帝的雕塑物屈身降临,他的狂傲,他的霸道,他的占有欲,可以让一个女子为之疯狂,为之牺牲,更甚者为之舍弃所有……
“您今天会守在这里?”她思索半分,问得小心翼翼。眼神里稍有顾忌,怕不小心踩到他的地雷。
“累了就别守着了。让侍内官先送你回去。”
季承煜没有正面回答,却转而将她抱了起来,直接送到门口。闵思颖依依不舍地环着他的脖颈,轻眨眼,终微露不安道:“虽然不明白她为何替您挡下子弹,但思颖是打从心里感谢她的。毕竟她……”
“思颖。”他打断了她欲说出口的话,严肃地正正脸色:“今天的事是一场意外。”
似乎不愿多加解释,更不愿谈起那个人。
她一愣……
直到回去的途中还在想着他说那话的表情,很深沉,她不懂。
或许,永远也不会看懂。
御医在太子殿内外进进出出不下百回。
国王陛下与皇后娘娘都知晓了这个女子,与未来的准王妃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庞,据说叫若心,据说已为人妇,据说已有一个女儿,却谁也没有见过她。可是心里总是微露不安,隐隐发憷,对于此神秘女子的骤然出现,抱着亟待宣泄的惶恐焦虑。
三天过去了……
期间邵风一次都没有探病,似是笃定了她在太子殿内修养必好无疑。小恩子哭红了两边眼睛,像桃子一样,他到了她们的家,骗说若心到外出差了。
小不点那个时候就跳了起来,哇哇大叫地拉着他的衣领,说他说谎!若心每天都会跟她说话,见不了面就打电话。可爸爸不见了,若心也跟着不见了!他头疼又无奈地安抚着,才发觉她的脾气……多像妈妈。倔得半命!
宫女们日夜等待,毫不怠慢,直到昏迷的第四天,若心终于在一阵疼痛中辗转醒来……
醒来时微感凉意,唇瓣干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微扫四周。那双晶眸褪去了一贯的聪慧,虚弱的暗泽在眸光凝缩。然而脑海里蓦然飘过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片段,她乍然发颤,忍痛地咬牙坐直身子。
疼,疼死了。
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若小姐?您醒了,您终于醒了!”一宫女捧着温水入室时,惊喜得几乎跳了起来。随之喊来了几名宫女,都雀跃地趴在床边,似是很害怕一眨眼她又昏睡了过去。
“这几天……麻……麻烦……你们了……”她咬牙拼出几个字,虚弱苍白的脸上已喘气几分。
“您别说话了,若小姐您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太吓人了!”那说话总是一惊一乍的宫女看得出是单细胞动物,无辜地睁着两只眼睛,真的为她清醒而高兴。
“没事儿……”
若心闭眸喘气,原想说什么都如数吞回腹中。可怕的痛在背后燃烧着,苍白着的小脸青红细丝微露。她低头看着疼得几乎破碎的身子,嘲讽地闭了唇。原来说话有时候也是一种奢侈,至少现在是。
“快,快通知皇子殿下!”
床上人闻言僵了僵,煞白的脸上出现不寻常的愕然……
却终究没有说什么,虚弱的体力让她不得说话半分,只能咬牙靠在床边。不知过了多久又幽幽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水……”床上人喃喃念着,嗓音沙哑偏低,多天没说话让她近乎失去了语言能力。青丝三百垂落枕边,那样病态中的柔弱如此易碎。
随之而来的是温润的触感,在唇边辗转徘徊。什么温柔的力量捧着她的下巴,她像贪婪的孩子,一碰水就渴望非常。纵使双眼紧闭,煞白的手却紧握着玻璃杯,让它紧贴自己唇瓣。一杯一杯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丹唇微张,终满足地微喘气。
若心那长睫如美蝶开翼般颤了颤……
视野由模糊至清晰……缓缓,一分一寸……
然眼前的景象却让心跳骤然停止!
侍内官与二排宫女手持水杯浅笑看着她,阵仗之大让她不可思议地瞪眸,而偏偏这些黑压压的人头后,那双犀利如豹虎的玉眸噙着猎噬之色看紧她。仿佛天地间她是他锁定的目标猎物,深如漩涡……
“全都退下!”那人铿锵令下,宫女们即时弯腰鱼贯离去。
大床中的她直坐在原位,疏离地看着所有人清空一室。卧室开始洋溢着那男人可怕的气场,忽明忽灭,却也不容忽视。他身边站着皇家侍内大臣向阳,是那个被她攻击倒地的男人。若心因身子疼痛也不宜移动,就这样别过头,淡漠地看紧窗外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