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达闻言道：“那倒是，哪个狱吏有老卢头儿那两下子，只不过林府这千金小姐，再怎么也不能让他一个老头子验啊！”
杜砚凝听着两人谈话在一旁暗暗琢磨，心想林尚书夫妇这等想法虽然迂腐，却也不是没有道理，便如自己，若知道死后给一个男子验尸，恐怕是宁愿含冤莫白也不愿意吧……
她正想的时候，发现卢仵作似有似无地向她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在别人眼里极为随意，但是杜砚凝却觉得好像被他看透了什么一般。
或许真是她预感对了，卢仵作在看完这一眼后走到正在焦头烂额的姚府尹身边，伸头向他耳语起来。
他一边耳语，姚府尹那双永远看不清东西的眼睛一边向杜砚凝的方向看来，那模样竟似听到了什么好主意。
卢仵作耳语完之后姚府尹眨着小眼睛走到心力交瘁的林尚书面前，低头着又小声向他说了些什么。
随着他的话，林尚书又带着些怀疑地向众捕快这边看来，并且很快从中找到杜砚凝的身影，在看到她之后先是微微一愣神，随后皱着眉露出一丝无奈的默认神情。
看着这几个人嘀嘀咕咕，而议论的内容竟然好像都是自己，杜砚凝的心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只见姚府尹和林尚书低语完之后林尚书迈步向林小姐的绣阁走去。
进到里面后过了一会儿又出来，站在门口朝着姚府尹点了点头。
姚府尹如释重负，来到杜砚凝近前低声道：“若呆会儿林夫人问起你是男是女，你就告诉她你是女子，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知道不！”
杜砚凝听到前半句话时脸色骤变，暗想着：完了完，自己的身份果然被发现了！
可是听他让自己不要露出马脚，又疑惑起来，一时想不太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自己身份的时候，她还在这里怀疑着，姚府尹已经向卢仵作吩咐道：“去吧，带着小覃子进去。”
卢仵作躬着背过来拉了一下杜砚凝，道：“走吧。”
杜砚凝只能揣着满心狐疑地跟着卢仵作向林小姐的绣房走去。
在走过林尚书面前时，她和卢仵作微微躬了躬身。
林尚书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和卢仵作进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绣阁中点了十几根蜡烛，照得恍若白昼。
对于女儿家的闺房杜砚凝再熟悉不过。
她在家中时虽然不受母亲疼爱，但是一应穿住却没有半点亏待，闺房里的陈设比起林小姐来毫不逊色。
林小姐住的是二层暖阁，下层是丫环婆子们的住处，真正的闺房在二层。
两人进去之后被一个婆子领着上到楼上。
来到闺房门口卢仵作便站往了，只让杜砚凝和婆子走进房内。
林小姐午睡时死在榻上，尸体没有过挪动过半分，此时依旧像睡着一样躺在那里。
她的母亲林夫人正坐在榻边落泪，看到杜砚凝走进来，她捏着手帕上上下下地打量。
直到杜砚凝走到她近前，她才哑着嗓子问道：“你……是女子？”
进到女儿家的闺房，杜砚凝不自觉地恢复了女子的神态，安静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不管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既然到了这一步上，她便要把眼下的事情做好。
她平日里刻意模仿男子打扮，自己在面容上做了一些小修饰，不熟悉的人冷眼看去便介于中性之间，即可能被人认为是一个阴柔的男子，也可能被认为是一个阳刚气的女子。
林夫人看了几眼之后还是不放心，道：“衙门里怎么会有女捕快？”
杜砚凝不知道姚府尹是怎么和林尚书说的，只好含糊道：“只是为了查案方便一些。”
林夫人看着她吊着的胳膊又道：“怎么还受着伤？”
“不小心被贼人伤了。”
说了几句话，林夫人对她已经信了七分，但还是伸出手来，道：“让我摸一下你的手。”
杜砚凝抬起手来，用女子的方式柔柔地与她握了一下。
林夫人当时便心安了，站起身让出地方，道：“你验吧。”
杜砚凝看卢仵作验尸看得多了也懂一些，她让带她上楼的婆子端了盏灯来，就着光线查看林小姐的眼瞳。
正常来说人死后眼瞳会扩散开来，可是杜砚凝拔开林小姐的眼皮时却见她的瞳孔没有缩小。
她边看边向门外的卢仵作说道：“卢叔，林小姐的眼瞳没有散。”
卢仵作来得早，知道林小姐的尸体已经僵硬变冷，死亡是一定的，于是在门外说道：“你且褪去小姐的衣物，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杜砚凝一只手不方便，旁边的婆子又要端着灯照亮，她便让林夫人再叫个人来给自己搭把手。
林夫人想了想朝那婆子道：“丫头们都胆子小，你去把杨嬷嬷叫来吧。”
端蜡烛的婆子应了一声，下楼去把杨嬷嬷叫了上来。
林夫人说年轻的丫头们胆小，但是这个杨娘娘似乎胆子也不大，虽然表面上在尽力稳着，但是杜砚凝感觉得出来她身上微微的颤栗。
杜砚凝能理解她的感觉，平常人有几个常见死人的，当初自己面对于显武的尸体时也是她这种模样，因此便没有刻意为难她，见她怕得很，便换了她去端灯，叫之前端灯的婆子帮她查看林小姐的尸体。
林小姐刚死时林尚书请来的御医进房看过，但是因为林夫人不让细查，御医只能从表面判断林小姐的死是因为在睡梦中突发心疾而致，只不过口唇颜色与心疾有些不符。
林小姐从小到大身体好得很，从患心疾，林夫人和林尚书均不相信这种说法，这才叫了衙门的人来。可是叫来了又不准仵作验尸，所以直到现在杜砚凝还是第一个接触到林小姐尸体之人。
她把林小姐的衣服褪下来之后，卢仵作在门外指点着都应该查看哪里，杜砚凝看完之后再告诉卢仵作，卢仵作在门外一一记录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