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砚凝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夜,第二日来到府衙后听朱师爷说姚府尹上朝去了,回来时会顺便到温平候府查问彩莹的案子。
杜砚凝坐在班房里也心神不宁。
上午没什么重要的案子发生,只是城东聚仙楼有个常吃霸王餐的混子被老板和伙计扭送来,经高平达几人一顿吓唬,那家伙掏出银子走人了。
待到近中午时姚老爷终于回来,杜砚凝和高平达等惦记着彩莹案子的兵书纷纷跟进堂中打听情况。
没用几人问,朱师爷已经率先开口问道:“老爷可去过温平侯府了?”
姚府尹一面撩朝服坐下一面道:“去了……”
“结果如何?”
“温平侯不知道府中有人失踪,请了二夫人来问,二夫人说她的女儿、侯府三小姐得了怪病,彩莹前天回家去为三小姐讨偏方,结果人就没回府。”
朱师爷又问道:“府内的丫鬟两夜一日未归,侯府为何没派人去找?”
姚府尹道:“二夫人说以为彩莹家中有事多留了一天,还在等着她今天回去呢。”
朱师爷琢磨了一下,道:“倒也说得过去。”
杜砚凝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言问道:“老爷可知侯府那位三小姐得了什么病?京中名医遍地,二夫人为何偏要让一个丫鬟回家去讨药方?”
姚府尹勾着小眼睛向她看来,虽然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看清,不过那模样却是奇怪这个新来的小捕快竟然敢向他发问。
杜砚凝心微微沉了一下,心知自己多嘴了,本以为姚府尹不会回答,却没想到这个眼神不太好的大老爷虽然稍有不满之意,但还是收回目光答道:“这个我也问了,听二夫说三小姐是得了一种极其顽固的风症,满脸起红斑,时好时坏见不得一点儿风,彩莹说她从前也出过风疹,是家里人用土法子治好的,二夫人病急乱投医,就让她回家去要了。”
杜砚凝闻言不再说话,虽然父母给出的回答合情合理,但是她却知道一定不是这样,最起码那个假自己的病一定是装出来的。
此时朱师爷又道:“如此看来,彩莹的死侯府是不需要负什么责任的。”
姚府尹摸过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道:“是啊,若是尸体上没查出什么疑点,应该就是那丫鬟失足坠河而死了,嗯……老卢头儿怎么说?”
高平达回答道:“验尸结果是溺河而死,除了头顶刮掉一缕头发,身上没有任何其他异常之处。”
姚府尹放下茶盏道:“一缕头发说明不了什么,没别的疑点就结案吧。”
朱师爷请示道:“那就按失足溺河结案了?”
“嗯,溺河。”
朱师爷连忙去翻找卷宗,高平达又问道:“老爷,那尸体也让家属领走了?”
“领走领走,都结案了不领走留着还有什么用。”
高平达一边带着杜砚凝等人退出来,一边叫钱兴去通知家属领走尸体埋葬。
杜砚凝有些诧异地问高平达道:“高大哥,怎么说也是命案,老爷怎么就这样结案了,这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高平达道:“要说你小子刚来不懂呢,达官贵人们家里的下人,哪年不莫名其妙地死几个,这是咱家老爷,好歹还上门去问问,换作别的老爷,别说像采莹这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就算是有问题的只消随便安个什么意外的名头也就结案了,谁愿意没事找事儿……”
杜砚凝听完之后怔忡了一阵子,心中暗道:“难怪人说官字两张口,人命关天之事在他们来说都是一句话的事,若天下官员尽都这样,百姓们要到何处去寻天理……”
她如此琢磨着脚步就慢了下来,高平达三步两步进了班房,杜砚凝将进未进之时却听班房门口的卢仵作轻声叫她,道:“小覃子,过来坐会儿。”
杜砚凝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发现这个老仵作跟谁都不太爱说话,他主动叫自己却是有些意外,不过杜砚凝还是走到他身边,学他一样靠着墙根蹲坐下,道:“卢叔,有什么事吗?”
卢仵作道:“没事儿,就是找你闲聊聊。”
“哦。”杜砚凝心里想着彩莹的事,没有主动说话。
卢仵作随意地问道:“怎么样,大人去温平侯府可有什么收获?”
杜砚凝道:“没有,彩莹是正常外出,侯府的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坠河。”
老仵作儿嗤地笑了一下,道:“想也是这样。”
杜砚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卢叔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卢仵作和高平达一个说法,道:“达官贵人们家里的事儿只能是这个结果,不然还能怎么样?”
杜砚凝看了又看他表情,总感觉他不像是随便问问,于是追问道:“卢叔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老仵作儿翻翻眼皮,道:“能有什么不对之处,人是在河里发现的,死因也是溺水。”
“可是她掉的那缕头发……”
卢仵作道:“高平达不是说了,树枝什么的随便刮一下那头发也掉了。”
杜砚凝闷声不语,过了一会又问道:“卢叔,根据你的经验,在那种河水中,人要被冲出多远后才能彻底淹死?”
卢仵作再次抬眼看了看她,神情似乎有些诧异。
杜砚凝也定定地回视着他,想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可是没想到卢仵作看了她许久之后竟然从墙根拱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了。
杜砚凝看着他的背影,嘴张了又闭好几次,最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去给彩宝家送信的钱兴过午回来的,说彩莹的父亲徐老弯带着几个乡亲跟他一起到的义庄,已经把彩莹的尸体领走了。
看那样子徐老弯也认为自家的女儿是自己不小心坠河,对官府的判定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彩莹的案子就这样定下来。
杜砚凝踌躇了两天还是没有去拜祭彩莹,现在她的身份是覃书尧,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去拜祭的理由。
彩莹的死只能这样告一段落,杜砚凝心中藏种种猜测却不敢对人说,每天跟着高平达等人城里城外地跑,处理着各种或重要或不起眼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