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排挤忍让曹爽
在古代,大凡有威望和权势的人,家里都会供养着一大批吃饭的人,不过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吃这个饭,作为回报,这些人必须用他们的能力为供养他们吃饭的人出谋划策,以证明这些饭没有白吃,这些人被称为“门客”。
作为大将军,曹爽当然符合“有威望”和“有权势”的要求,因此他的门下自然也就养着很多门客,门客的数量一度达到了数百人之多。在众多的门客中,有三个人的表现比较突出,得到了曹爽的青睐,他们分别是何晏、邓飏和丁谧,但是,他们有一个不是很好听的绰号,叫做“台中三狗”。这个绰号是后人给起的,从这个并不好听的绰号当中,可以看出他们在后人心中的形象并不好。
何晏,字平叔,南阳宛城(今河南南阳)人。何晏的父亲死得早,由于他的母亲尹氏被曹操纳为妾,他也就成了曹操的养子。由于何晏长得非常清秀,整个一美男子,曹操对他非常疼爱。但是,他在自己兄弟面前可就没有那么受待见了。在他的兄弟中,他和曹丕的关系尤其不好,曹丕和其他几个曹操的亲生儿子暗地里称他为“假子”。由于种种“历史遗留问题”,后来曹丕当了皇帝之后,没有封给何晏什么官职,后来继位的曹叡认为何晏过于浮华、不可重用,也只是封了他一个很小的闲职。就这样,被“打压”了两朝之后,属于何晏的时代到来了。不甘心就此沉沦的他抓准时机,投靠到了曹爽门下,并依仗曹爽的权力,步步高升,攀上了个人权力的高峰。
何晏之所以排在“台中三狗”之首,是因为他的名气是这三个人当中最大的,这还要得益于他一直以来潜心研究的所谓“玄学”。玄学,顾名思义,是一种捉摸不透、常人难以理解的非常玄妙的东西。玄学,正规的解说是指《老子》、《庄子》等著作的解说,而如果说得随意一些,便是和科学相对的、纯粹天马行空的一门学问,它对事物的解释很少,或者光是凭借着个人的观点理解,很少和真理沾边。作为玄学的创始人之一,何晏和王弼等人提出了“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的观点,他们认为“道”或“无”能够创造一切,“无”是最根本的,“有”靠“无”才能存在,由此建立起“以无为本”,“贵无”而“贱有”的唯心主义本体论学说。这些话看起来生涩难懂,如果用简单的话一言以蔽之,就是“无是一切的根本”。在这一基础上,何晏还进一步提出,圣人应当无喜怒哀乐,无累于物,即“无为而治”。这些观点在现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荒谬,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科学并不发达的那个年代流行于众多文人当中。凭借这些平日里潜心研究的成果,何晏也一跃成为当时文人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并得到了曹爽的赏识。
何晏的“理论研究”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但是何晏的家庭生活却搞得一团糟。何晏的妻子是金乡公主、曹操的第五个女儿。以现在的观点来看,何晏和金乡公主算是近亲结婚,因为金乡公主的母亲也是尹氏,她和何晏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但即使是“亲上加亲”,也挽救不了金乡公主婚后的悲惨生活。
“玄学”满足了何晏的精神追求,那用什么来满足他的肉体追求呢?何晏选择了当时一种已经很久没有人敢问津的药——五石散。所谓“五石散”,在当时是一种用多种石头炼化而成的药物,《千翼方》记载的配方如下:
紫石英二两半,白石英二两半,赤石脂二两半,钟乳石二两半,硫黄二两半,海蛤(并研)二两半,防风二两半,栝楼二两半,白术七钱,人参三两,桔梗五钱,细辛五钱,干姜五钱,桂心五钱,附子(炮)三钱(去皮)。
中国古代医学理论认为:钟乳石,温肺气,壮元阳,下乳汁;白石英,温肺肾,安心神,利小便;石硫黄,壮阳,杀虫;赤石脂,涩肠,收敛止血,收湿敛疮,生肌;紫石英,镇心,安神,降逆气,暖子宫。这些药,一看就是“猛药”,混合起来炼化之后的效果可想而知。服用五石散之后还有五点注意事项:一是必须散步,叫做“行散”,用大白话说就是披头散发在外面乱跑;二是必须大量吃冷东西,服药以后,身体先热后冷;三是喝热酒;四是穿薄衣服;五是洗凉水澡。
如果用一个较为现代的比喻来形容服用五石散,我们可以将它比作吸毒。前面提到,服用五石散以后必须“行散”,那是因为服后皮肤热燥干裂,必须奔走发散,有的人难以忍受,要去卧冰,有人甚至因此而丧命。另外,服用五石散后人的皮肤会变得白皙鲜嫩,所以不敢穿紧身衣服,这使得魏晋衣服都成了宽袖薄带的大衣,风度翩翩。同时衣服也不能换,因为害怕新衣服刮破了皮肤,时间久了,衣服里也就有了虱子,于是“扪虱而谈”便成了当时政客们交流时风行的方式。此外,服药以后,性欲大发,所以魏晋名士们经常“偕妓上东山”;何晏自己也曾说过:“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
金乡公主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她结婚之后只希望能过上平平常常的日子。但是她丈夫何晏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追求令这个家每天都不得安宁,金乡公主只能每天生活在莫名的惶恐、失望和抑郁之中,伤心不已。
“台中三狗”的二号人物,名叫邓飏。邓飏,字玄茂,南阳新野(今河南新野)人,东汉名将邓禹之后。邓飏贪财好色,曾经有一次,他看上了臧艾父亲的一个小妾,便和臧艾私下里达成协定,臧艾说服父亲把这个小妾送给他,作为交换,他给臧艾相应的官职,所以后来民间有了“以官易妇邓玄茂”的调侃。
“台中三狗”的第三号人物是丁谧。丁谧的父亲曾经救过曹操一命,因而得到了赏识和提拔,他也就子以父贵,开始了节节高升。丁谧的性格非常奇怪,虽然他和何晏、邓飏等人同属曹爽门下,但是因为丁谧习惯了目中无人,他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主子——曹爽。
“台中三狗”虽然出身背景各不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都不是省油的灯。下面有这么多不正经的人整天出馊主意,动歪脑筋,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一开始行事谦逊、为人低调的曹爽后来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了。这真是印证了中国古代的一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此外,曹爽集团中还有两个人也需要一并介绍,他们就是毕轨和李胜。毕轨,字昭先,东平人。毕轨可谓年少成名,和皇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很早的时候,毕轨就被时任太子的曹叡任命为文学(官名)。曹叡即位后,又将公主嫁给了毕轨,于是毕轨可谓爱情事业双丰收,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李胜,字公昭,曹爽的积极拥护者。李胜对于自己的工作能够非常认真地完成,对曹爽也是尽心尽力。
事实上,曹爽和上述的这些人还有更深层次的一些关系,要说清楚这个关系,还要提到曹叡手上的一个叫做“太和浮华友案”的案子。
所谓“浮华”,指的是当时流行于知识分子中间的一股清谈的风气。早在曹操在位的时候,他就对这种不着边际的夸夸其谈甚为不满,当时他在给名士孔融的信中说:“孤为人臣,进不能风化海内,退不能建德和人,然抚养战士,杀身为国,破浮华交会之徒,计有余矣。”
曹叡上任后,浮华之风有所抬头,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当时一大批上任不久的年轻官员齐聚洛阳,每日清谈名理,这招致了大批年长务实的官员的强烈不满。于是在太和四年(公元230年)的时候,他下诏反对浮华。那些喜好清谈的人,大多为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士,他们之所以热衷于清谈,实际上是在表达对当朝者的不屑以及对世事循规蹈矩的不满,这些人自然不会对皇帝的什么诏书感冒了,顶多也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公开场合不让清谈那就换到相对私密的场合好了。
对浮华的整顿并没有收到什么实际的效果,于是在两年后的太和六年(公元232年),董昭再次上书提议整顿浮华,奏疏中这样写道:
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敦朴忠信之士,深疾虚伪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近魏讽则伏诛建安之末,曹伟则斩戮黄初之始。伏惟前后圣诏,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党,常用切齿;而执法之吏皆畏其权势,莫能纠擿,毁坏风俗,侵欲滋甚。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台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己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又何患其不知己矣,但当吞之以药而柔调耳。又闻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职家人,冒之出入,往来禁奥,交通书疏,有所探问。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虽讽、伟之罪,无以加也。
由此,曹叡对当时这帮屡教不改的清谈分子采取了罢官甚至下狱的重罚,以示惩戒,前面提到的何晏、邓飏、丁谧、李胜等一干人等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处罚。于是,这样一帮失意分子便以此为相似点凑到了曹爽的身边,并成为当时得势的曹爽的幕僚。
作为辅政大臣,曹爽认识到自己的资历尚浅,因此请教司马懿便成了他的必修课。一来二去,他和司马懿的关系倒也不错。这种景象正是曹芳所希望看到的,但是已经蛰伏了很久的何晏、邓飏等人,却并不愿意看到局势发展得过于太平。因为倘若一直这样下去,曹爽永远都只能在司马懿后面屈居第二,那么跟着这个永远屈居别人身后的主子的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盼头了。他们需要的,是一位有野心的主子。
邓飏是最先有此想法的,当他把这个想法对曹爽的其他门客讲了之后,得到了何晏等人的一致认同。于是,大家推举邓飏为此次计划的“总执行”,帮助曹爽扳倒司马懿这个前进路上的最大阻碍。
可是曹爽一向为人谦和,怎么办?说服他!
这一天,见曹爽正好在自己的书房中批阅公文,邓飏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曹爽一看是邓飏来了,也十分客气,招呼他坐下。邓飏坐下后,也不绕弯子,便开门见山地对曹爽说道:“大将军,当前朝中您以为谁的威望最高?”
曹爽回答说:“除却圣上,当属太尉司马仲达大人。”
邓飏继续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大将军认为如果有一天太尉大人突然翻脸,会不会置我等于不利的境地呢?”
曹爽被问得莫名其妙,说:“先生的意思是?”
邓飏这回终于把话摊开了讲:“如今的朝中,威望最高、地位最为显赫的当属太尉,在下看出您也十分尊敬他。但是,当前太尉和您之间的和气只是暂时的,朝中有两位辅政大臣,一旦哪一天太尉和您的意见出现了分歧,和您翻脸了,那您岂不是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如今朝中的老臣,唯独太尉一人历经四朝而仍旧身居要职,他的影响力您不可以轻视啊。”
“此外,”邓飏又补充道,“曹家的事还是不要托付给外姓比较好啊。”
邓飏的一席话,说得曹爽心里寒气直冒,这些问题他也曾经考虑过,但今天被邓飏挑明了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可能出现的恐怖结局。
邓飏见曹爽被吊起了胃口,便接着说道:“臣听说当年高祖皇帝驾崩前曾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三匹马在食槽,当时高祖皇帝对这个奇怪的梦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来,答案已经趋于明朗,三马,不就是司马懿父子三人吗?槽,不就是曹家的大业吗?三马食槽,其实是在暗示着司马懿父子对曹家大业的侵蚀啊!大人,您作为曹氏宗亲,不可不防啊!”
被邓飏这么一说,曹爽好像发现了自己许久没有望见的新大陆一般,在他看来,保护这些本该属于自己、属于曹家的东西,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是,”曹爽问道,“当前朝中太尉威望高,权力很大,即便知道如此,我们又该当如何呢?”
邓飏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对着门外喊道:“进来吧。”曹爽一看,正是自己的二弟曹羲,手中拿着一份奏章。
曹羲进来后,对曹爽说道:“大哥,我拟了一份奏章,明日你可以禀奏圣上。”
邓飏接过话道:“我们可以来个欲擒故纵。”
曹爽接过曹羲手中的奏章,上面写道:
臣亡父真,奉事三朝,人备家宰,出为上将。先帝以臣肺腑遗绪,奖饬拔擢,典兵禁省,进无忠格积累之行,退无羔羊自公之节。先帝圣体不豫,臣虽奔走,侍疾尝药,曾无精诚翼日之应,猥与太尉懿俱受遗诏,且惭且惧,靡所底苦,臣闻虞舜序贤,以稷、契为先,成汤褒功,以伊、吕为首,审选博举,优劣得所,斯诚辅世长民之大经,录勋报功之令典,自古以来,未之或阙。今臣虚阎,位冠朝首,顾惟越次,中心愧惕,敢竭愚情,陈写至实。夫天下之达道者三,谓德、爵、齿也。懿本以高明中正,处上司之位,名足镇众,义足率下,一也。包怀大略,允文允武,仍立征伐之勋,遐迹归功,二也。万里旋前,亲受遗诏,翼亮皇家,内外所向,三也。加之蓄艾,纪纲邦国,体练朝政;论德则过于吉甫、樊仲;课功则踰于方叔、召虎;凡此数者,懿实兼之。臣抱空名而处其右,天下之人将谓臣以宗室见私,知进而不知退。陛下歧嶷,克明克类,如有以察臣之言,臣以为宜以懿为太傅,赐九锡,上昭陛下进贤之明,中显懿身文武之实,下使愚臣免于谤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