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点点头,黑发间珠玉步摇轻颤,她向前小小的迈了一步,忽然低下头,扑到宋白身上,一把抱住他,将头靠在宋白胸膛,却是用宽大衣袖覆上了自己的脸。
宋白反手抱住她,指尖触到光滑衣料。古乐本来就瘦弱,现在宋白更觉得怀里的人儿身体单薄的让人心疼。
处子特有的体香淡淡的,温香软玉在怀,宋白却愈发觉得不安,古装的女生美若天人,让他几乎辨认不出来,他只是紧紧的拥住古乐,不去理会心底漫散开的情绪。
少年看不到的,是女生衣袖掩盖下,眼眶里蓄满的泪水。
坐在火车上,古乐静静凝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连绵起伏的绿树里掩映着灰色白色的屋顶。有时候是破败的砖墙。中途望见一条河,明亮的一条水带蜿蜒向不知名的远方。
古乐内心是有些迷茫的。
她原先准备好好念完大学,考个教师资格证,回家乡当个语文老师。之后,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宋白,她都会嫁做人妇,生儿育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平淡无奇却也平稳踏实。她已经失去对生活的激情与梦想了。
但是,现在这些都被打破了。
她是花妖,不死的杜若花妖,什么时候杜若灭绝,什么时候她才会死去。在这之前,她周围熟识的人,她的朋友亲人,她的宋白,都会一个个离去。
就算她可以像牡丹一样不断变换身份与相貌,然而,不管哪一个身份,只要是她拥有的那些,同样会在时间流逝里消失不见。
斜阳草树,谁道寄奴曾住。
要她怎么想象,许多年以后,她还可以是现在花样年华的样貌,而她身边那些曾经陪伴过她的人,却已经都变作一抔抔黄土……
物是人非事事休……
火车到站,她站在汹涌人潮中,自嘲的笑了笑。拾步向公交车站牌走去。
走进等车的人群中,古乐找到一个角落站定,却隐隐觉出一丝有些熟悉的气息,不是她的同类,却也不是普通人类。
没等古乐仔细思索这是什么气息,抬眼看向公交车要来的方向,她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一个瘦削的男子正不紧不慢在走过来,他一头短短的板寸,一双黑亮的眼睛咕噜噜转着,小圆脸上小鼻子小嘴巴,脸上挂着精明又讨喜的笑,年轻有活力的青年模样。然而,诡异的是,他的整个身体都呈现出微微泛蓝的半透明状态。
古乐翘了翘唇角。没想到回家一趟,会遇到一只蓝鬼。敢大白天出来乱走,应该有不低的实力。据她所知,蓝鬼也是有攻击手段的,红鬼可以吞噬蓝鬼,蓝鬼自然也可以吞噬红鬼,不过后者更艰难而已。毕竟蓝鬼和红鬼的产生条件不同。前者是因为单纯的执念,而后者,则是因为过多的罪孽而无法解脱只能被束缚在尘世的凶灵。
也许是古乐望向他的视线过于直接,那只蓝鬼露出疑惑的表情,眨巴眨巴了眼睛,转头向后看了看,见到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于是他放心了,继续大摇大摆的走自己的路。
古乐夹在人群里挤上车,找到一个靠窗的位子,抓住扶手,扭头看向窗外。透过窗玻璃,能看见那只蓝鬼直接穿过了一个个人,走到了站牌前,抬起头看站牌。
再次注意到一道宛若实质的视线,虽然不相信会有人能看到自己,那只蓝鬼还是转过头,这次他直接对上了古乐那双澄明安静的墨色瞳眸。
然后,他看见那个神色有些懒散的小姑娘对他微微笑起来。清丽容颜上的笑意清浅,似乎静静绽放的纯白色花朵。也许是自己脸上的惊讶取悦了她,女孩子笑容加深,还伸手隔着车窗玻璃挥了挥手。
目送公交车缓缓开走。盯着公交车车屁股的蓝鬼,还保持着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宋白还是叹了口气。爸妈都不在家。爸爸出差去了,妈妈回老家照顾生病的姥姥了。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家里,换上拖鞋,环顾一下空荡荡的屋子,古乐走向自己的卧室。
把自己扔到床上,睁着眼睛盯住天花板。给灰洗澡的计划算是泡汤了。妈妈肯定把它带回老家了。灰是姥姥养大的,抓伤了邻居家一个小孩子,被姥姥送过来了。
灰这个名字还是她起的,大家都直接叫它“猫”。姥姥喂它的时候,会用了方言“灰灰灰”的叫它。所以后来她自顾自的叫它“灰”的时候,它会抬起眼皮看它一眼。
真是只又别扭又傲娇的猫。
地板上忽然冒出一株暗绿色植物,叶子微微摇曳着。古乐从床上爬起来,看向那株杜若。
一个通体泛出淡蓝色的半透明人影在杜若上出现,那人影一边挣扎着一边嗷嗷乱叫,嘴里骂着什么,不过他很快闭上了嘴,瞪大了眼,看向坐在床上的女孩子。
古乐朝他打招呼,“嗨,你好,蓝鬼。”
回答她的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我叫品华!你才是懒鬼呢!我是鬼,但是我不懒!”
古乐弯弯眉眼,“你好,品华。我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她和你,算是同类。你想不想见见她?”
“你先放开我!”品华要求道,他黑眼睛闪亮亮的。
一人一鬼,都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品华双手双脚都被杜若叶子缠缚住,而古乐却是捂着左胸口,指缝间有血滴滴答答。
品华讪讪地开口,“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想灭了我,不然你怎么会抓我……所以我才想打了你赶紧跑的……”愧疚语气一转为急切,“要不要打急救电话啊?你流了这么多血!”
古乐神色还是懒懒的,低头看了眼新换的白裙子上大片大片的红色血迹,淡声道,“不用。我死不了。”看了眼神色有些不忍的品华,古乐转开头。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古乐伸手拿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宋白的短信:
“到家了吗?”
“嗯,已经到家了。”
宋白看着手机屏幕上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微微笑。正要再回条短信,有风声倏忽自背后而来,直激的他汗毛直竖。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你这只小耗子还真的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