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不敢？”
“你自然敢。”楚墨麟散漫地笑着，指着自己的胸口，“往这里刺，往这里一剑下去，我就再也不用看着你心痛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伸手握住了剑锋，掌心被划破，殷红的血顺着手心流下，落到地上，灼痛了静汐的眼眸。
四目相对，彼此僵持着。静汐看见了他眼底的血丝，看见了他眼底的痛楚，一闭眼，手一软，手中的剑脱落，铿锵之声回荡。
她下不了手，他不是别人，他是楚墨麟。是那个一遍又一遍地叫她静汐的楚墨麟，是那个霸道而温柔的楚墨麟，是那个不远千里赶赴寒阳作战的楚墨麟，是那个总是激起她心湖涟漪的楚墨麟……
她真的下不了手。
一步一步走近楚墨麟，缓缓伸手拉起他受伤的手，心痛到无法呼吸。掏出手帕，为他止血，一直低着头，不曾抬头看他。
“静汐。”楚墨麟忍不住将她再度拥入怀里，吻住她的唇，深情缠绵。
“对不起，对不起……”静汐呢喃着。
是她总是忽略他的感受，是她没有认真地为他考虑，其实，她明白。
她只是放不开，放不下，因为那个人是楚腾烈。
“哎，真是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楚墨麟叹息着，带着宠溺的心疼，“上一次，你给了我一刀，这一次又给了我一剑，我可都好好记着呢。”
静汐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心绪平复下来，出声问：“真的是你让人送毒药给三殿下？”
关心则乱，刚刚是她太过激动，太在意楚腾烈，这才没细细想。楚墨麟一直和她呆在边关，而且已经隐忍这么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非要置楚腾烈于死地。
楚腾烈一愣：“这个……就算是我吧。”
他这么说，静汐自然明白不是他了，应该是他的属下，当下也没再追问。
烛火融融，驱走了冬日的寒气。
静汐端坐在床塌上，楚墨麟一身疲惫，将头靠在女子的怀里，眉宇间依旧透着傲气，彼此亲昵无间。女子静默无声，轻轻地抚着男子的眉心，柔情不期然流露。
“在想什么呢？”楚墨麟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静汐轻声唤他的名字：“墨麟……我……”
静汐很少犹豫，只是这一次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墨麟勾唇打趣道：“能让静汐犹豫不定的事，肯定和我有关，是不是？”
静汐没有点头，只是悠悠道：“我在想，你是要自己夺得皇位还是要遵遗诏继承皇位。”
他自己夺，便意味着燕夏要改朝换代，意味着燕夏将不再姓楚。若是他遵楚腾烈的遗诏继承皇位，那便意味着燕夏依旧姓楚，这是楚腾烈最大的心愿。
楚墨麟扁扁嘴，道：“传位的遗诏都被楚墨殇毁了，不争的可能性还有吗？”
静汐没有接话，事实上遗诏有两份，两份遗诏都一模一样。放眼古今，也就楚腾烈这个皇帝做得出这种事，该说他有先见之明还是该说他悲哀呢。
“其实静汐并不希望我做皇帝，可是又不得不让我做。因为你担心我，如果我不做皇帝，一来对不起我的部下，损了我的威名，二来怕其他人做了皇帝，对我赶尽杀绝，三来是怕我坐在皇位上，会寂寞，对吗？”
静汐蹙眉，他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她了？
楚墨麟看静汐微讶的表情，满足地笑了笑：“事实证明，静汐还是舍不得看我受苦吃亏。”
静汐微微一笑：“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学会了不忍心，学会了对你不设防备，你真的好可恶……”
可恶地一点一点占领她的心，可恶地掌控了她的喜怒。
楚墨麟伸手捧着她的脸，语气凉嗖嗖的：“可是一想起你对他也不设防备，甚至对他比对我好，我心里就不舒服，楚腾烈遇上你，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阴德，让你如此一心一意对他。”
“照你这么说，那我上辈子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阴德，所以这辈子才能让你们对我都这么好。”静汐柔声说着，“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他可以安静地面对，而我却不能，我希望你们都活得好好的，长长久久的，可是，最终他还是先走了。”
“他走了，还有我陪你啊，如果静汐不喜欢看着我死，那我就先看着静汐死，然后再自杀好了。”楚墨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明魅的眸子闪着深邃的光芒。
“你知道我师傅以前跟我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什么？”
静汐眼底闪着戏谑的笑意：“师傅说，不顾一切殉情而死的人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
“为了静汐，做大笨蛋我也愿意。”
静汐暖暖地笑开了，这样的男子，要她怎么舍得抛下：“为了不让你变成天下第一大笨蛋，我还是好好保重自己，活得好好的。”
楚墨麟眨着眼睛望着静汐，眼前的女子少了往日的冷清，多了些小女儿家的柔情，令他愈发欲罢不能了。忽然起身，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身，将她揽倒在榻上。
“真好，总算是踏踏实实地将你抱在怀里了，不枉费我日夜兼程，累死了三匹马。”
静汐有些无奈：“待在边关总比待在京城安全，京城可不是你掌控的地方。”
楚墨麟勾起静汐的发丝，言语暧昧：“可静汐是我的人了呀，既然是我的人，我自然要追回来，怎么能将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呢，你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静汐愕然：“……”
“好了，睡吧，这几天，你肯定也没好好睡，今晚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明天再想。”
静汐确实有好几天没好好合眼休息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身后温暖的胸膛令她心安，只是，如此亲密地姿势，让她脸红心跳。
迷迷糊糊合上了眼睛，隐约还听见男子的低喃：“静汐，我爱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楚腾烈驾崩和楚墨麟回京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开了。京城内，一时风云涌动，大有狂风暴雨来临之势。各方势力纷纷揣测，活跃更为频繁了。
那天，静汐带楚墨麟去密室里看冰棺里安然躺着的楚腾烈的遗体，沉默了很久很久。
“楚墨麟，你会成为千古一帝的。”很久之后，静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满是肯定。
楚墨麟微微一笑：“可我想要你看着我成为千古一帝，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静汐上前主动靠近楚墨麟温暖的胸膛，眉角含笑，声音很轻很柔，却很坚定：“就算是死，我也会死在你身边。”
她想了很多，想起了楚腾烈临终的嘱托，想起了和楚墨麟的点点滴滴，想要不辜负楚腾烈的嘱托，同时又让楚墨麟低头，静汐自认真的无法做到。
楚墨麟为她退让得太多，为她背负得太多，她再也做不到像从前一样淡然处之，她不可以那么自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