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安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我们彼此默不吭声，仿佛在两个世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打破了沉默。“万三说的是真的吗？”因为实在想不通，文家跟复成睿有何深仇大恨？他下杀手灭我满门，肯定不是简单的决定，但也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文家当初没有和他站在一条线上。
“是。”复成越回答的简单有力，从遇见她开始，他就没想过要隐瞒她什么。
“复成睿逃出大牢了吗？”我就不相信他被幽禁这么久，手还能伸出来，而且还能伸的这么长，在这个时代，他还做不到遥控指挥。
“没有，他的余党未清除完。”一个自小在京城长大的皇子，城府深不可测，根基自然十分深厚，想要彻底拔掉，没有那么容易，可也必须拔掉。这是复成越内心坚定的事情。
室内又陷入了沉默，彼此都在思索复成睿的余党到底该如何清除？
“我想见下他。”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也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复成越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是魔咒本来就阴森，她去了不好；二是他不想让她知道，复成睿所做的一切皆是对自己的报复，她成了被报复的工具。
久久等不到回音，我抬头看他一眼，似乎在思索什么，末了，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说。”
可我哪里能听得进去？我只想知道原因。“他，为何要杀我文家？”
“他是个疯子！”复成越脱口而出。
“他若现在是个疯子，我信，但是在你登基之前，他也是疯子吗？”我反问道。复成越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是你不想让我见他，还是你在隐藏什么？
复成越看着我忽然转了话题。“你在大漠被刺杀的事情，朕真的不知道，你能否告诉朕是怎么回事吗？”听到她说在大漠被刺杀的事情，他就想到天鹰计划最初泄露的事情，后来他更改了全部计划。他的人里面也有京城的眼线，不排除复成睿。
我看着他冷冷道：“我去萨达的路上，就遭到人刺杀，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风云酒楼的那个小二。”我看他有何解释？哪个小二就是他的人，这一点我确定。
复成越没有说话，听文心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他派花子去大域国给师傅送信，后来花子失踪，计划就从那时泄露的。
“那个小二是我的人没错。”
我看着他，满眼都是怨恨，他又接着说：“我只是让他给师傅送一封信，没想到他会杀你。”
我冷笑了一下：“他不是送信，是送天鹰计划吧？”
他点头：“没错，此事至关重要，他失踪后，接着有一批死士闯进衙门来刺杀我。”
“他是我杀的。”我说道。
他问道：“你杀的？”
“如果不是狼兄在，我都命丧他刀下了，你今日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他为何要杀你呢？”复成越有点想不通。
“他在杀我之前，还在赌坊杀了一个屠夫。”
“屠夫？是沙集肉铺的那个掌柜吗？”他问我。
“这些不是你计划的吗？”
他摇摇头，说：“我明白了，他是复成睿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刚开始启动天鹰计划，就被泄露了，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如今，你的天鹰计划成功了，我和云玺，包括我们文家都是你的棋子，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你为何如此推脱？”
“朕没有推脱，你修养好了可以去问复成睿！”
复成越也有些生气，被她误解，真的无法接受。他承认当初计划泄露后，就利用了他们，很巧妙地把计划更改了，但他所做的这一点，最大的动力还是因为眼前的她，他见她的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了。
心中的疑惑没有解开，我就始终寝食难安！
在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我就去见那个疯子仇人了。
见之前以为复成睿会被幽禁在刑部某个最深处的牢房里，在万三带我小心翼翼穿过层层的楼梯，下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魔咒时，我才知道机关重重的黑暗之墓，竟是如此渗人！
万三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里面的灯全都亮了，我顺着光线看到，前方的深水潭里，有几根粗粗的铁链绑着一个垂头散发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奄奄一息了。
万三叫了一声，他许久都没有反应。
我盯着他，知道他没有死，带着重重的恨意问道：“你为何要害我文家？”
他，终于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抬起头，不过仍闭着眼，脸已经花了，看不出人样，估计已经受刑太多的缘故，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笑：“你，终于来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做？”看到他这般猖狂得意，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内心有一把愤怒的火在燃烧。
他哈哈一笑，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凉意，“我与你确实是无冤无仇，但我与文章有不共戴天之仇！”
父亲？他与父亲有深仇大恨？我怎不知。想起父亲被陷害入狱认罪的态度，心里多了一丝狐疑，“我父亲与你有何仇怨？”或许能从他这里找到根源。
“你该去问他啊？哦……，不对，他应该在地府了。”他带着轻蔑的口吻说。
“是你杀的他？”我难以置信。
“他死有余辜！”复成睿脑海中闪过终身难忘的场景，全身都是恨意。
“你就是个疯子！”我给出了这样的结论，他真的，真的疯了。
“哈哈，没错，我就是疯了。”他狂笑着。
“那你为何要杀父亲？”我仍旧想要知道答案。
“他杀了我的母妃！他没告诉你吗？如此一个肮脏无耻的人，也配叫忠肝义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之仇！”复成睿终于歇斯底里地说了出来，那时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在乎和最亲的人。
父亲杀了辰妃？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几十年前的宫廷旧案，无人能说得清，更何况那时，我们还很小。
“我本来是要娶你的，但复成越抢走了你，你要怪就怪他，我杀不了他，就只能从他最在乎的人身上入手，你，显然就是他最在乎的人。”他丑陋的脸庞瞬间把内心的愤恨都发泄出来了一样。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我怒视着他，始终未曾睁眼，估计已经瞎了。又是复成越，老娘这辈子真的做的什么孽，一个劲地被人暗算。
“几十条无辜的人命成了你们之间报复的工具，他们何其无辜！”
“无辜？你不觉得可笑吗？世道本就如此，不是你生就是我死！”
“你如此冷酷无情，幸亏没有登上皇位，否则这天下苍生都将面临劫难。”
“冷酷无情？复成越难道不是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从一开始，你们文家还有云家就被他当做棋子利用。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家人死去，这滋味如何啊？”就算自己得不到她，也要挑拨离间，让他们生了嫌隙。复成越，这辈子我是会跟你斗到底的，即使我死了，也不会停止。
我紧紧握住双拳，心中的痛楚无法言语，万三观察我的神情，知道再呆下去无益，我忍住心里的阵阵恶心，胃里的苦水直冲喉咙，已经无法做到表面的冷静。
万三扶住我，示意走吧！这复成睿明显是在挑拨离间，帝后关系本就不好，若再被这疯子埋下祸根，岂不得不偿失？
他是说的没错，只怪我自己太傻，进了他设的局，如今已经在局中。失去了挚爱，也失去了至亲，可已经没了退路。
我颤抖着站起来，看了复成睿最后一眼，不由自主地说：“成者王败者寇。”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的还是说给我的。
他又笑了，嘴里喃喃道：“败者寇，败者寇……”
转身慢慢离去，面对仇敌，本就需要足够强大的勇气，更何况还要听那些掩藏着的真相，让人心头觉得寒冷，直接下坠到万丈深渊，被时间的冰霜封印……
这个通道并不长，可我走的异常费劲，全身都是软绵绵的，过了许久还没有走出去。没有人知道，这一路走得仿佛比一生都漫长，我仿佛流了一生的眼泪。揭开的真相比现实要残酷很多，伤疤合了又撕开，接着又愈合，永远周而复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万三也没想到今日来见复成睿，能听到这么多的骇人话语，忍住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静。他扶着皇后向前走着，明明是光亮的通道，却如同走在黑暗中一样，看不见光，也看不见方向，最怕脚底下被看不见的东西重重绊倒……
“他是个疯子，娘娘不必当真。”
他有没有疯，我心里一清二楚，痛彻心扉，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身后隐约传来了声音：“长亭外，古道边，夕阳山外山……”
声音越来越大，每个词都传进了我的耳朵，心里一怔，似有万千洪水猛兽冲进来，沉重地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静立着不动，这首歌他怎么会唱？依稀记得，我只给一个人唱过……慕然回首，那远处的灯光低下，根本看不见他。万三不解，不知道我为何忽然转身。
我的眼泪又一次悄悄从脸颊滚落，视线早已模糊，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不，不是他，不应该是他，我摇摇头，心里不停地否定自己，一定的，不是当年的那个他！
“娘娘，走吧。”万三提醒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唱的撕心裂肺，把一首低音歌应是唱成了高音，有不甘心，有不情愿，有难舍难分，还有无尽的思念……
原来真的是他，可我情愿不是他，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