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完毕后,文府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文玉变得沉默了许多,整天在屋里喝闷酒,醉生梦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夜浅本来就不愿和亲,如今又把她嫁给眼前的这个书生,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碰见刺杀,本来想找他问个明白,眼下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京城的谍网瞬间被摧毁,给了他们重重一击。她想要重建谍网,必须得依靠眼前的这位相公了。
想起前几天面见皇后时,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过,她不是自己想像中那么盛气凌人,当着众人的面感谢自己,令人十分意外。
若按照当初的安排,自己顺利入宫,就要和她嫁给同一个男人,每天会在宫中斗个你死我活。不过眼下这样也好,最起码离开皇宫的那些争斗,眼前的这个书生相公也并非是个弱者。
她静静地坐在文玉对面,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何向太后交代自己的情境。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文玉似乎眼睛没有焦距,他心痛也清醒。
公主看了他一眼,冷声说:“夜浅。”
文玉笑了一下:“跟你的性格很像。”
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要羞辱我大域国吗?”手里紧紧握着匕首,心里有无数的仇恨种子在滋养发芽,国弱就该被欺负吗?
文玉说:“算不上吧?”
“我乃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嫁给你一个侍郎?”
“委屈你了吗?”
“复成越真是好手段!”
“你以为我非要娶你不可吗?若不是你……”文玉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若不是我怎么了?”夜浅很想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文玉醉醺醺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道:“我娶你,你为正室,我文家是京城大家族,也是中宫皇后的母族,不知你委屈到哪里了?若你反悔,大可离去,我文家不阻拦!”
文玉说完摇摇晃晃地转身出去,留下夜浅一脸的深沉,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流了眼泪,都已经来这里了,岂有回去之理?离开文府,又能去哪里?
从父亲被害之后,我就一直待在玉清宫里,窝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十分消沉,至今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更不知道背后的凶手是谁?为何不放过我文家?
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我。第一天晚上,复成越来这里就寝,我对他置之不理,待了半响,索性就走了。萸子晚上常陪着我哭泣,不停地打气,要我查出真凶来报仇。
万三在凶手身上找到的那把匕首,我曾经见过,风云酒楼的小二刺杀我的那次,他手里握着的是同样的匕首。
复成越,你让我该如何信你?种种迹象都指向你,这种感觉是多么的可笑和可悲?
某天,万三来看我时,见我手里握着那把匕首,他心里一惊,问道:“娘娘,这匕首是您的吗?”
“怎么?你不认识?”我无比讽刺地看着他,万三被我盯得浑身起毛,不知是何意。
“娘娘,恕在下眼拙。”
“怎么?你不知道这匕首是谁的吗?”
万三想了想,刺杀那天他带回来的匕首已经交到刑部了,不知道娘娘说这话是何意?
“回娘娘,在下那天在文府刺客身上找到了一把匕首,和您这个一样,所以就多嘴问下。”
“是吗?那你们有什么好装的?”我站起来向他走过来,咄咄逼人的目光,令万三心知不妙,他一边后退,一边说:“娘娘,您这话在下怎么听不懂啊?”
“我文府几十条人命没了,你们在场,我在大漠遭人追杀,也是你们的人!你说,你们想杀我或者灭我文家,直接动手就完事了,何必大费周章呢?我文家不贪求你们一毛钱,更不贪求这权力!”
万三被我逼到门外了,他听见我刚才说的话,立即警觉起来,什么刺杀?他怎么不知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等我走出门口时,就看见复成越站在不远处,他侧着脸,应该听到了我刚才的话。
“娘娘,你误会了,我们从来没有刺杀过您和您的家人,相反我们一直在保护你们。”
万三说完就退到了复成越的面前,紧挨着他,这下无路可退,只能看着我走进,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但是我并不是想杀他,而是复成越!
顺势将刀向他刺来,复成越拿命来!眼看刀就要刺进他的脖子,他没有躲避,也没有后退,万三一掌劈过来,我就是要杀复成越,曹公公在旁边看的都吓破胆了,大声喊快来救驾,却被复成越的目光及时止住!
我和万三过了几招,他一边避让,一边阻挠我靠近复成越,我在气头之上,刀刀猛狠,万三一边躲避一边说:“娘娘,快停下!您真的是误会了!陛下从来没有派人刺杀过您!”
“大婚那天,还让在下安排人去文府暗守,以防事变。”
“文大人娶公主并非是陛下故意强迫的,那公主武功高强,有她在才能引蛇出洞,实事证明就是如此,她也保护了文大人和令堂,不是吗?”
“强词夺理。”我反驳道。
“杀文府几十条人命的背后黑手是复成睿,你真的误会陛下了!”万三不得已只好说出来。
复成睿?大皇子?怎么可能?他早已被幽禁起来,怎可能胡乱作为?我与他素来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我文家?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万三说完这句话,就被我用匕首架在脖子上,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娘娘,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的,天打雷劈!”
我气喘吁吁,最近伤心过度,没有好生吃喝,明显有些气血不足,盯着万三的眼睛,确定他没有撒谎的迹象,紧绷的神经,忽然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头一阵眩晕,直接就倒在了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万三料定我不会杀他,只是在气头上,陛下又不愿解释,他只好冒死全盘托出。哪知匕首掉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人也就跟着倒下。
复成越用看不见的速度,一把抱住,赶紧抱进殿内,传唤太医。
陈涛在御书房等复成越,迟迟不见来,直奔玉清宫,在门口就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赶紧跑进来。
“别喊太医了,我看看。”说完,他就来到床前,观察文心的脸色,开始把脉。复成越一阵紧张,万三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此刻顾不得陛下对他会有怎样的责罚,只想知道皇后怎么了?病的严重不?
众人盯着陈涛,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手捋了捋胡须,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号了另一只手的脉,复成越看师傅的神色,心里十分紧张。
“皇后无妨,皆是伤心过度导致的昏厥,我给她开个药方,抓几副药吃就好了,切记莫让她再如此悲伤。”陈涛说道。
众人都送了一口气,陈涛去文心的书桌上写了药方,递给万三去太医院抓药,萸子对他说,你抓了药回来就给我。
等到室内只剩下复成越和陈涛二人时,他低声道:“我说你小子,命还真是好!”
复成越不解地看着师傅,陈涛忽地笑了,看了文心一眼,在他耳旁悄声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他彻底愣住了,浑身一滞!怎么都没预料到,他竟然要当父亲了!内心进而是一阵欣喜!
算算日子他们成婚也就二十来天,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她都没有好好吃过饭,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当中,不免的一阵心疼。
“师傅,说的可准确?”复成越过了许久才缓和过来,但想再次确认。
陈涛说:“放心,师傅的医术不比别人差。”这一点他很自信。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点,不能再让她像之前那样伤心了,否则很容易滑胎,这个你应该懂得。”
复成越点点头,随机决定先封锁这个消息,因为他的脑海中始终都在回响着复成睿那疯子般的笑声。
御书房。
复成越问万三:“朕让你查的事情怎样了?”
万三道:“陛下和皇后身边所有人都细细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来路不明或不妥之人。”
复成越觉得自己判断的没错,如果不挖出这些潜在的乱党,只怕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他生命中又多了一个要保护的人,容不得半点差池。
“再查!甚至把宫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底细全都翻一遍,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
“是,在下这就去办。”万三说完就转身离开,复成越又喊住了他。
“此事不可大张旗鼓,要做的悄无声息。”
万三领命后就去着手安排了。
复成越握着双拳,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芒,他一定要肃清乱党,并且绝不允许再犯同样的错误,因为他真的不想看她如此悲痛之样,那样他的心更痛。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想起来喝水,发现手被紧紧地攥着,抬头看了一眼是复成越,他趴在床边睡着了。我本来就有气,看见他这个样子,只好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挣脱他的手。
他的瞌睡极浅,立即就醒了过来。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他一脸关切地问道。
我点点头,他去炉子上给我倒了热水,看我喝下,又问是否要吃东西?我摇摇头,没有一点食欲,恹恹地躺着。
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室内十分安静,脑子在想着万三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