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穿过厚厚的城门跨过护城河的吊桥,小乔感到自己像冲出笼中的鸟儿一样,不但有了自由,更重要的是躲过了血腥杀戮,可她一闯进城门外无尽的黑暗,便迷失了方向。
整个夜空中墨染般漆黑无比,在此黑暗侵袭下,几点本来就不明亮的星星,那点亮也被黑暗吞噬殆尽,唯有一颗明星,却于无尽黑暗的夜空中丝毫不怯懦地闪着熠熠的光辉。
小乔知道这颗星便是启明星,越是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中它便越亮,而越是知道这个道理,她便越焦急起来。此时,她是既害怕黑暗,又担心天随时会亮起来,因为天一旦亮了,后面的追兵便能够看见他们,一旦被人咬住尾巴,想脱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在这样看不见任何景物的黑暗夜晚,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她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往何处,更不知道前方会突然出现什么情况。她就这样带着两辆马车,在黑暗的夜晚拼命的跑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两辆马车似乎快要零碎般的吱呀声,以及自己和两匹‘潜能’才被挖掘出来的拉车老马足底叩击地面的声音。
小乔就这样拼命地向前跑,两匹拉车的老马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夜幕中,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况,看不见周围的景物,只是一个念头地向前跑。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体热了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努力倾听着身后的动静。
仔细听了听,身后没有了大批官兵追赶时那杂乱而响彻寰宇的马蹄声,小乔第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中,早已不见了聊城里烈焰熏天的熊熊大火,更看不见那壁垒森严的聊城城池,而闯入眼帘的,是天边似有似无的一丝亮白,看到了天边这一丝若有若无的亮白,她这才转着脑袋仔细四下张望。刚才只顾逃命的她,虽然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却没发现天边就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天快要亮了!
小乔不知这一口气跑了多远,脚步一放慢,便感到四肢前所未有的酸痛。由于从小在山里长大,她的身体素质自然是没的说,所以从来不知道疲劳是什么滋味,而今天的她,却把一个善于奔跑的躯体折腾得四肢酸软,浑身乏力。
“可能已经跑出了很远,估计一时也追赶不上,不知尤俊达、程咬金他们是不是也逃出了城?”心砰砰的跳着,小乔现在紧张和害怕的情绪已经有所缓解,她知道这个鹿身此时也被她折磨得疲劳不堪,从入夜开始她便没有休息过,跟着程咬金在聊城里逛夜市,闹赌场,又被几个唯利小人追得东躲西藏,最后又在乱军交战中仓惶逃命,若不是灵魂进了四肢健硕的梅花鹿身体里,换成猪狗牛羊,早被折腾得卧地不起了。
“天,车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是被那两匹马甩丢了吧?”精神有了稍许放松,小乔这才突然想起车上的几个人,她急忙又跑回车旁,伸着脖子向敞篷车里看去。
第一辆车是若兰母女乘坐的,小乔刚靠近车旁,正好与夜色中若兰黯淡的目光相遇,夜色出奇的暗,近在咫尺小乔却看不清若兰的脸,但那两只眸子,恰似夜幕中即将被吞噬的星星,同样发着黯淡的、悲泣的、哀婉的光华。
这两束目光太过凄婉,小乔知道此时的若兰正在担心着他丈夫尤俊达的安危,不忍心多看这女人一眼,于是急忙来到了后面那辆马车跟前,敞篷车内依稀可以看见两个刚好露出肩部以上的模糊身影。知道两个老人仍在车上,小乔没再细看,便转回到车前。
两次从拉车的两匹马身边经过,小乔除了听到两匹马急促的喘息声外,还感觉到了马身上升腾的热浪,车上的人都在,她这才把目光投向这两匹拉车的马身上,这一看,惊得小乔骤然间停住了脚步。
拉车的马不知为何会累成这个样子,身上蒸腾的热浪烤脸不说,漆黑的夜色里,只见靠近小乔这匹马的身上正向下游动着无数亮晶晶的小点儿,——那分明是汗水!
“我的天,这两匹马竟然累成这个样子,看来还是先歇歇吧,别把它们累坏了,正好也等会儿尤俊达他们。”想到这里,小乔轻轻地叫了一声。
随着小乔这一声轻轻的鹿鸣,两匹马立即便惟命是从地停住了脚步。
“母亲,我们这是到了哪里?俊达他们怎么还不过来?不知他们有没有逃脱?”车一停下来,若兰便焦急的问。如今她怀里的盈儿,连惊吓带劳累,出了城门便在颠簸的马车上,缩在她怀里睡着了,此时她更担心起她的丈夫来。
“我们有神灵相助,他们会逃出来的。”尤母坚信这只带着她们逃出虎口的梅花鹿便是神灵,是前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敬畏之情溢于言表,语气便凝重了起来。
“该不是把我当成神灵了吧,能把你们带到城门口,纯属误打误撞,打开城门也不是我的功劳,是那秦琼救了你们,要说神灵他才是,那可是一尊门神,有门神在,能打不开城门吗!”脱离了虎口,小乔心里紧张害怕的情绪便烟消云散了,听到尤母的话便想起那个秦琼来。
这秦琼是小乔来到乱世隋唐见到的最有英雄气概的人,无论是风采还是气度,都有点儿让她神魂颠倒。至于江湖义气,这不是她所关心的,她只是个小女子,对于男人间为所谓的义气打打杀杀的事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反感,但这个秦琼两次出现都是在危难处救人于水火,在她心里,已经把这个秦琼与程咬金、尤俊达等人剥离开来,完全以偶像的模具一点点塑造,现在,她甚至寻思择日开始崇拜了!
车一停下来,车上的两位老人和若兰便开始说起话来,小乔自顾任思绪飞跃,耳中断断续续地听着她们谈话的内容,这期间,她听到了程母为程咬金拖累尤母一家而自责,还在在轻声哭泣。
折腾了一夜,又不知跑了多远,小乔也和两匹拉车的马一样疲劳,只是没像它们那样汗流浃背,所以一停下来,思维活跃了一会儿后,便渐渐困顿起来,站在车旁的她,不知不觉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