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影在月光下快速有序的潜入了府邸,本就没有戒备的府内人员大多都在睡梦中被一刀封喉,可悲可恨的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如此了结生命。
倪潋一直未能入眠,混乱的思绪里,她只觉得屋里多出了一股异香,没等她弄清楚香味来源,脑子已经转不动了,接下来就不再有意识。
“巫族这迷香可真是好用。”天破看着床上毫无反应的女子,没有感情地赞了一声。
地火见天破没有行动的意思,就自觉地到床边捞起倪潋,一把扛到肩上离开了屋子。
天破随即跟了出去,到门口时却听到了西北方向传来的连连尖叫和求救哭声,他有些愠怒,“哪个蠢货夜袭都能失手。”
“我在监牢等你。”地火只知会了天破一声就自己先行离开了,剩天破一人道了句“好”就往尖叫的地方奔去。
尖叫的是三夫人,书麒虽然还未满月,按规矩每夜都是要跟在乳母身边,可三夫人喜爱至极,连晚上都要在自己房里照料,她在卧房里添了一张塌,让乳母睡在旁边,若是半夜宝宝饿了,好让乳母及时喂养。
所以夜袭时,护王卫最先杀死了乳母,惊动了三夫人,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她吓得护着怀里的倪书麒惊恐乱叫,婴儿在这惊吓之下也哇哇哭个不停。
天破赶到房里时,三夫人正抱着书麒逃窜,一个兵士拿着刀追着。
三夫人懂一些武功,才不至于瞬间毙命,可毕竟还在月子里,身体虚弱,逃得狼狈,越来越处于下风。
她绕过木塌想要从窗边跳出去,可被天破拦在了当前。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天破举着刀,对准了三夫人的脸。“何必费这劲?”
三夫人明知道无用,可还是跪了下去,她把书麒紧紧的护在了怀里,抱得太紧让小婴儿感到不舒服,哭得更是大声了。“求你了,他还这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有威胁到您的任何可能。你放过他吧,哪怕是当你的下属,求求你给他一条生路。他能活着生下来真的已经很难很难了,我什么也不问,你杀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我就算死后也感激你,只希望你能让他活,我求你,求你了……”
她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她早就知道大户人家总会有些暗杀和意外,在选择嫁进来之前都已经做好了或许有一天会和倪家家主同生共死的准备,当初爱得纯粹,总觉得爱情让人大胆和无所畏惧。
只是在她生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宝宝后,她开始害怕了。她也会害怕死亡,害怕小宝宝不能平安的长大。
很久以前都有传言,说倪善英克子,大夫人的两个儿子都在最年轻有为的时候死在了战场,这些年来,二夫人也一直没有生子,唯一在外捡的倪潋还是生为女儿才得以好好长大。
三夫人从小就崇拜倪善英,他是商业奇才,而且为人正直而干净,是菩萨心肠,好善乐施,从她懂事起就下定决心长大以后要嫁给这个大英雄。
终于嫁他了,可是两人之间年龄悬殊,成婚五年才总算传出好消息,孕期时意外频出,好几次差点母子皆殒。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生下书麒,未及满月又遭此横祸。
她好害怕,真的不能让孩子出意外啊。三夫人不停的哀求着,就怕她不求饶,面前的人就会一刀杀了她的孩子。
“反正都要死,你还不如硬气点。”跪在地上的女子凄楚无比,她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可天破没有生出丝毫恻隐之心,他举起刀,微微扬起,再狠力往三夫人脖子一劈。
顿时鲜血喷涌,美人倒地。可到死,她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孩子。
婴儿的哭声不止,天破被吵得烦了,他吩咐道:“杀了,你失败的事情便不追究。处理得若是不干净,你就去陪葬吧。”
“谢天破大人给小的一次机会。”这次负责处理三夫人的那个兵士连忙行礼道谢,而后双手握刀,用力往婴儿肚子刺去。
那小小孩儿哭得令人揪心,慢慢的,慢慢的,随着鲜血染红的地毯面越来越大,倪书麒的哭声也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再没有一点声音。
整个倪府就此安静了。
——
倪潋被扔进了监牢,与她相邻的牢房里,只有离旧一人。
地火扔下倪潋后就退了出去,守着监牢门口。
离旧心里有些想不通,可更多的是着急,他想不通楚子羽既然已经派了天破地火去灭倪氏,着重强调要杀了大小姐,可为什么又会把她扔进大牢。
可这些都不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唤醒大小姐,好想办法救她。
迷魂香过效已是凌晨,倪潋转醒后得知楚子羽要灭她的族,差点又晕了过去。
“为什么?”她脸色惨白,无一丝血气,呆愣了好久,才问出这三个字。
“因为巫族预言,你是魔族,会残暴嗜血,杀人无数,公子信了她们的话,提前为民除害。”离旧看着倪潋,隔了牢房的阻隔,想伸手给她一点力量都做不到。
“他怎么不告诉我呢?如果我真的会那样,我不会挡他的路的,我自己了结,也不会坏了他的名声,可他为什么会下令灭族呢?倪家帮了楚氏那么多,爹爹母亲他们多无辜啊?”倪潋轻轻的道,每句话都彷佛碎了一般飘在空气里,听在离旧耳朵里,尤其刺耳。
“大小姐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的什么名声?!”
“我们相识多年,我是如何他怎会不知道,我怎么会杀人无数?”
离旧不知道倪府其他人的情况,他看到倪潋被关在牢里,还以为那些人也都还没死,便劝道:“大小姐,我们要想办法活下去,想办法救下他们。”
“对,”倪潋这才如梦初醒,“我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爹爹。”
离旧和倪潋想了多种方法,可监牢结实无比,靠两个人自己是出不去了,只能寄希望于有人进来,从而想办法取到牢房的钥匙。
可是楚子羽太了解这两个人了,深知离旧的实力,关押二人的地方是曾经关押重刑犯的铁监牢。
他们没等到钥匙,只是天亮时天破来告诉他们,明日午时,倪潋将被执行火刑。
离旧狠狠的锤着阻隔着他和倪潋的铁栏杆,他狂叫着,骂天破,骂楚子羽,想刺激他们过来,可最终无人理他,天破远远的对他道:“你也一起。”
便不再有任何消息。
一点一点等待着死亡,足够将人折磨到疯掉。离旧一遍一遍的叫着“大小姐”,他自从懂事后再没有哭过,一日一日高强度训练没哭过,保护楚子羽险些丧命时没哭过,楚子羽用父亲威胁他时没哭过,可在此时,看着倪潋蹲坐在地上,没有一丁点神采时,他开始哭泣。
跟着楚子羽,他得以见到甚至认识这个全世界最动人的女子,女子与自己的公子是天作之合,他看着她开心,和最优秀的男子相恋,离旧不曾幻想过多的,他只为她的幸福而幸福。
可如今,她没有过错,却要在一夕之间去承受这样大的打击。
本来天亮是应该有希望的,可他们没有希望,一点一点时间过去,午时前三刻,天破地火带着护王卫来到监牢,他们打开倪潋的门,给她戴上手铐脚链,押送着她出了门。
离旧绝望的吼着,天破一记暗器甩过去,正中离旧膝盖,他当即跪在了地上,却还在咒骂着。
天破地火知道离旧的实力,就先废他一条腿,再进去把他也铐了起来。
囚车是密封的,路旁有人议论着是何人犯了重罪要被处以极刑,没人猜到是昨晚一夜之间被灭门的倪府家大小姐。
刑场外坐着楚子羽,一旁平坐的还有未辛。
倪潋被押着下马车,她任由他们摆布,从始至终没有大喊大叫,她只是看着楚子羽,只看着他。那个在几日前还说让她等他回来的男人,从小到大处处维护她宠着她的男人,现在却对她处以火刑而面不改色。
他不是子羽哥哥。倪潋只这样想着,子羽哥哥永远都不会这样对她。
天破地火把她绑在了石柱上,石柱下是堆放的树枝。
旁边站有四个刽子手,每人手握一根长鞭。
“先受七七四十九鞭洗清罪行,再行火刑净化灵魂。”未辛开口道。
刽子手将眼神投向楚子羽,他微微点头,冷漠道:“照做吧。”
——
“啪——”长鞭划破空气,直直向她而来,狠狠的打在倪潋身上,顿时皮开肉绽,渐渐的染了鲜血。
倪潋忍受着这痛,为了不叫出声,她咬破了嘴唇,唇角滴着血。
在第二鞭落到身上之前,忽然有人骑马而来,还带着一小队精悍队伍。季渐大喊着“公子不可”,带着他自己的兵士劫了刑场。
事出紧急,季渐只来得及将离旧和倪潋交给天涯,自己去面对楚子羽了。
——
天涯想带二人走,可倪潋坚持要回倪府。
她不曾想这回去所见,是死生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