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是不去?”
陈夘听到自己的痛处被抓个正着心中难免不快,以此一句话打断了沈青的思路。
按照陈珖的性子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想要去参和的,但是偏偏她哥哥在局中让她心中不安,若是局外人那还可以明哲保身参透其中,她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自己沦为局中人给他们添麻烦。
沈青不语,默默地走到窗边看着车水马龙的京都街头,“这般好的闲情雅致,倒不知还能不能看到。”
这话说得真像是绝行之人的最后一句,惹得陈夘一脸嫌弃,“稍后,自有人来接你。”
陈珖连转身看他的心情都没有了,想着下次回去可能会直接跪搓衣板这事,她总是害怕极了。
殷明瑧明里暗里都不太喜欢陈夘,被他看到自己跟陈夘一处怕都是要气死了。
“主上,您看......”小雪从屏风后走出来,“要不还是我去吧。”
陈珖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好好放松一下吧,水笙乐可是需要你去处理内务的,陈夘多疑时间长了迟早还是会发现蛛丝马迹的。”
小雪心中也是有这么一个担心的点在所以也不坚持了,小雨刚刚也是在屏风后躲着,待人走了之后也是来到陈珖面前不解地问上一句,“真不明白,为何让姑娘你去?他方才所说的几乎都不怎么站得住脚呀。”
“不管他,反正他左右也奈我不何,就随了他的意思瞧瞧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吧。”
正午后寒风再起,艳阳却依旧,沈青穿着一身普通的侍女服饰与陈夘随行,摇曳车厢之中只有他们二人,陈夘双目紧闭调心静气。
以往他都是穿青色的孺子服显得书生意气,如今身穿明黄色的皇室衣衫,头戴糖色玉冠倒是更加精神了些。
“这几日,去哪了?”
沈青一愣,认真思索了许久,这一遭他倒是迟早都会问清楚的,倒不如说些话来搪塞一下起码有一个交代。
“一个女人连续消失好几天还能去干嘛。”
陈夘眼睛平静地睁开,像一滩死水一样似乎不起波澜,但是她却觉得这一滩死水才是最恐怖的,毕竟你永远都不知道这里会不会跳出一个怪物。
见他不搭话,沈青就双手后枕着脑袋,一脸花痴样,“自然是去会情郎啦。”
此话并不算假,到时候编起来也会有理有据。
他默了默,把这个词咬在嘴边喃了喃,“情郎.......”
沈青像个登徒浪子一样钩唇得意地笑着,却不料陈夘的脸上倒是平静地吓人,直叫人喘不过气。
“是谁......”
“嗯?”沈青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他正色道,“你的情郎。”
现在又不是查户籍,问那么清楚作甚!
“一个厉害的人。”
“嗯........”他拖长声音,像是质疑又似感叹。
“我很好奇。”
沈青悄悄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不用他自己表达出来她都已经看出来他的好奇了。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在这种诡异的话题里说太久,不然她都以为他要吃醋了。
“最近收到魏国的消息,孟子和自从被我通知了一下连夜快马赶回去了以后可没少动作,如今魏国新帝的护卫换了一批又一批,我的人早就已经混进去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商讨得如何了。”
陈夘听着这些无聊的话题,便脑袋沉重地靠在车厢上,答非所问,“我总会想着,若是我只是一个木匠那该多好。”
“所以二殿下想要隐入民间?”
陈夘不答,良久才道:“可我不甘心。”
“为何不甘心?以您现在来说,动动手脚即可消失在皇室之中,掐好身上并没有重担,帝后也并不关心于你,为何你却不行动而去掺和这摊浑水?”
她说的其实都是心里话,她赏识陈夘,更知他并不在乎权力虚名,虽然武功是弱鸡了些但是机关之术了得,单单凭借这个在江湖上还是可以混一个小名头的。
“不甘心。”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就像是念叨着自己心中的执念一样让人生畏。
“所以,你放不下的究竟是什么?其实凭借着我们的泛泛之交蜻蜓点水的交情,我倒是可以助你的,但是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夘钩唇一笑,霎时间会过神来偏头看了一眼沈青,随后又闭上双眼静默。
“真是个怪人呢。”
沈青嫌弃地瞥了陈夘一眼,继续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花花世界。
驾驶着马车的侍卫拿出令牌度过了一重又一重的门闸大关,她,时隔五年终于又来到了这个连空气都让人恶心的地方——皇宫。
“二皇子驾到。”
太监捏着嗓子娇喊一声,让陈珖更加心中怔然,似乎一切又到了开始,宫廷的假面又开始了序幕。
一群人纷纷上前恭维,其实大家都知道,陈夘不是主角。
他顶多也就是饭前的开胃小菜罢了,主角.....还在后头呢。
“皇上驾到!”
一袭明黄衣袍之人在众人的蜂拥之下上前坐到龙椅上,殷明瑧与太子并肩随在他的身后,看上去都是威风无限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朝这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人跪拜,她自然也是跪下去,也算是提前给他过一过清明节吧。
“众爱卿,平身吧。”
他挥了挥衣袖,看上去从容自若,“今日除夕团圆之日,朕与众爱卿亲如一家自然也得好好聚一聚。”
“陛下爱民如子,是我等之楷模呀!”
那些官一个两个就像是苍蝇看到屎一样纷涌而上唯恐落后,只有这殷明瑧身为官却似不屑与他人同流合污,远远地就像一朵青莲。
他似乎也看到了沈青,可惜他也是可以演一出好戏的人,就算内心在咆哮也不会让自己显露半分。
“如何?这宫宴可与你想象中的一样?”
陈夘目视着前方与身旁的沈青说道,这作派自然与她想的无异,但是表现得不能太过,自能漫不经心地开口,“与我水笙乐比起来更是华贵不少,但是妾身不是主角的话我也并不喜欢,相比于一生华贵我倒是希望自己如众星捧月。”
陈夘勾起唇角,在这个冷冰冰的宫殿之中终于是找回了一丝暖意。
“夘儿。”
众臣子肯定想不到这个时候皇帝竟然有心思关照距离上座十万八千里的二皇子?
“夘儿怎么坐得这般远?”
陈夘浅笑,恭敬地对着另一边的皇帝鞠躬回话,“父皇万福,儿臣自是身子不太好,遂而坐远了些,以免让父皇沾上了病气就不好了。”
皇帝一听就知道这是用来遮掩的托词,想起来倒也是未曾留意原来自己的二儿子一直都离他们这么远。
“说什么胡话,你是朕的皇子,怎么可以出了九服之外。”他面露不悦,对着身边的随侍太监呵斥道:“安排坐席的主事者在何处?”
“回禀陛下,是.....小五子.....”
皇帝拂袖,“赏他五十个板子!”
主事太监一听,便还想说些什么,只见皇帝瞪了他一眼便安分了下去。
“怎么?其他人都是傻的吗!还不快让二皇子上座!”
身边的侍女才火急火燎地把陈夘的座位移上去,陈夘倒没有立马应下来,双目挂着几滴感动的泪花对着皇帝说道:
“儿臣何德何能......”说罢又恰到好处地停顿数下,“父皇,儿臣历来身子不太好,若是离得太近怕会冒犯了爹爹呀。”
这声爹爹叫的可真是让人心碎,瞧着皇帝都感动到不行了。
“我的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快上前来让爹爹瞧瞧可瘦了?”
这里上演着父子情深,而那边的太子就更加难意自抑了,当着他的面前上演这一幕,这恐怕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大臣们看看戏又看看太子,一下子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待陈夘上前去和皇帝腻歪了一下,这才回到位子上。
“皇上与二皇子父子情深真是让人动容啊。”
众人又上前去好好捧月一番,沈青却觉得无比恶心,当年她年少进宫就看到过陈夘一人坐得远远的,她可不觉得他对于此事毫不知情,当初可是他听信道人之言这陈夘与他八字不合所带来的后果。
当初皇后乃念他年纪尚小还颇得宠爱,随着太子的光辉普照下陈夘逐渐没了位置,竟然是连仆人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这戏如何?”陈夘眉峰一转立马从一个乖乖儿子变成了一个地狱归来的恶魔。
沈青收了收神色,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心道:戏好,就是不太好看。
见女子不回答他也没有过多的停留,相反还继续把目光落在他父皇的身上,看上去倒是一脸崇拜。
所谓做戏还是做全套啊,这人不得了不得了。
看到他已经习惯用假面应对一切了,她不由得有些恍惚,自当初头一回在宫中遇上一个这一个呆愣的少年之时,可能是万万想不到最后会成长成如现在这个模样。
当年的她真的是想也想不到,这个传说中的二堂哥竟然是这个呆愣模样,与自己的太子堂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你这个做的不错。”
这是陈珖与他开口的第一句,从此这个少年就有了想要用心去做的事情。
他以为无论他以后做什么,又或者在哪里死去了也不会有人感觉到的呢。
他头一回有了一个像孩子一样的表现欲,上前去按下按钮,竹蜻蜓便从匣子里飞了出来。
“噢!好厉害啊,不仅仅做工细致还能飞起来!是谁做的?我让爹爹把他带回家去!”
陈珖向来调皮,看待好玩的东西便全身上下无不表现出激动之态,让人不禁感慨。
原来,还有人觉得他做的东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