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宋佳心情不好，昨儿晚上吴名他俩打车回家的时候，她吐到了吴名的身上，吴名因为这事儿唠叨了一路，因为喝多了，她就和他吵了起来，借着酒劲儿一不小心，她就给了他一巴掌！
当时吴名火了！把她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自己进了卧室！接着她就不省人事了。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客厅的沙发睡了一宿，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是纳闷，以前自己在外面应酬喝醉了，吴名都帮她把脸和脚都洗了，然后搬上床的，今儿怎么会睡在沙发上呢？而且每天她这个点儿起床，餐桌上都有热腾腾的早餐供她享受，今天怎么没有？她气不顺了，冲着卧室喊了一句：“吴名，你干吗呢？怎么还不做早餐？”
吴名从卧室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坚定又透着一股怨恨：“想吃饭？自己做！我现在要去上班了！”然后吴名很坚定地，转身出门了！
在宋佳眼里，这可是吴名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回想昨天晚上，除了那一巴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过分的地方。在她眼中，她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她就算给他一巴掌，又能怎么样？那一巴掌，还能比她在外面吃的苦、碰的壁更难受？所以，她觉得吴名不该这么干，起码日子应该照常运转，不爽了，自我调节一下不就得了？说白了，自己的媳妇儿打一巴掌，又没有外人看见，能怎么地？
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溜达到霍娟儿办公室门口，顺手开门走了进去。霍娟儿当时正在打一个资料，听到宋佳说给了吴名一巴掌，正在键盘上飞快打字的双手，一下子就不听使唤了。
她瞪着大眼，张着嘴巴问她：“你真的打了他一巴掌？”
“啊……”
“这样的家庭暴力，在你们家经常上演吗？”
“第一次。”
“那就不奇怪了！他是个爷们儿啊！你平时对人家呼来喝去，把人家当使唤丫头使就算了。怎么能打人家？”
宋佳捂着脑门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没什么。
“我看你就是这些年在外打拼，把自己都练成女金刚了！对男人，应该温柔一点儿！别把你职场上的那一套搬出来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卖弄！”霍娟儿盯着电脑说。
“你的意思是，我的不对？”
“那还用说吗？”
“切！管他呢！大不了晚上回家跟他道个歉呗！”
“最好准备个浪漫的烛光晚餐！”
“成！今儿我就卑躬屈膝一回！”
霍娟儿说她得了便宜又卖乖，摊上吴名这么个男人，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见她火气渐退，霍娟儿赶紧趴在桌子上诉自己的苦，她神神秘秘地冲宋佳勾勾手指头，宋佳把脑袋伸到了她的面前，准备听她讲一个秘密。
“中队长！今天早晨刚试的！”
“啊？！”
宋佳惊得脸色都变了。
“你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俩不是避孕了吗？”
“那天不是没刹住车吗？！可后来我吃毓婷了啊！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对啊！毓婷还是起得到避孕效果的！除非你那毓婷过期了，要不就是假冒伪劣产品！”
一语惊醒梦中人！霍娟儿突然从宋佳的这句话中明白了什么！她早晨起来，还特意把那瓶毓婷带了出来，想去药店问问，到底房事后吃了这个毓婷，能不能起到避孕的效果？！听宋佳这么一说，她觉得有道理，应该马上去药店问问这药的药效和药性！
宋佳拿着那瓶毓婷研究了半天，倒出一片来放在手心仔细研究。
“你用的和我的是一个牌子！可你的药片，和我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霍娟儿拿过她手中的那粒毓婷，放在眼前仔细研究了半天：“不对吗？”
“不太对……”
“我请假十分钟行吗宋总？！”
宋佳又拿过了那片毓婷看了看说：“批准了！”
霍娟儿下楼的速度，简直可以用飞奔来形容。公司楼下就有一家大型药店，她着急去那里寻找答案。
她拿着小药瓶在药店里闪转腾挪，终于找到了计生用品的那一组，看着站在前面慈眉善目，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售药大姐，她心里踏实了许多。鼓足勇气走过去，跟大姐小声说道：“大姐，我能请教您点事情吗？”
大姐微笑着说：“可以呀！你说吧！”
“您懂这些药吧？”
“懂啊！我以前在医院工作过呢！要不这药店也不能聘我啊，这药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你有话就直说吧大妹子！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想买计生用品，还不好意思啊？”
霍娟儿赶忙摇头加摆手，拧开药瓶上的盖子，倒出一粒毓婷放在手心，举到大姐面前一脸谄媚地说：“您帮我辨辨！这到底是不是毓婷？”
售药大姐捏过她手中的药片，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拿过她手中的药瓶，细心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告诉她：“这不是毓婷！这是维生素！我以前卖过这种维生素，对这种药挺熟悉的。”
“啊？维生素？您确定吗？”
好心的售药大姐，笑不露齿地打量着眼前的霍娟儿，眼神里纠结着一种令她不寒而栗的复杂内容。
“妹妹，你这是？”
“大姐，您别误会。我已婚！”
售药大姐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长叹一口气：“哦……这是维生素！肯定是！我以前卖过这药。”售药大姐随手在货架上拿了一瓶和她手中牌子一样的毓婷递给她：“你买一瓶比较一下就知道了，这种维生素和毓婷长得很像！但是药片的颜色和大小，还是有点差别的！”
霍娟儿接过她递给自己的毓婷，眼神涣散，一种绝望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此刻，她脑袋里将毓婷是怎么变成了维生素的原因翻腾了N遍，最终她下了一个定论！
售药大姐在她还没走出多远的时候，喊了她一声：“大妹子！”
“啊？”
“要是有了就要了吧！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谁都不如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亲！”
霍娟儿笑了笑，浑身上下都写着无尽的尴尬。其实有些事情，不用分析，她都能猜出大半了。
宋佳将两粒药放在手心比较，捏起其中的维生素在眼前仔细地打量着：“真的和毓婷差不多大！不过你也够马虎的，怎么药被人掉了包你也不知道呢？”
“谁闲着没事儿研究避孕药啊！看来你和你们家老吴够勤奋的，怎么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别贫了！我觉得这事儿真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你想过是谁吗？”
“你帮我分析分析！”
宋佳抿抿嘴，若有所思。
“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婆婆！”
她说完这话，又有点后悔。
“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啊，其实是谁不重要，反正你们都是一家人！”
“行了，别当老好人了。你说我婆婆为了我能生二胎也算是费尽心机了！她得死多少脑细胞啊？累不累啊？”
“眼下不是分析这个的时候，你得想想下一步你该怎么办！”
霍娟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用温柔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宋佳。
“你给我保密！这事儿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宋佳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吹过，刮得她后背发紧！
“人命关天的事儿！你能别把我扯进来吗？！”
“行了，知道你是老好人。你就装作不知道就行了！我自己处理！”
“你可得考虑好了！这不是小事！不要意气用事！”
宋佳好心提醒后，慢慢退出了霍娟儿的办公室。她觉得她现在需要冷静地自己呆一会儿，有的时候，一个人冷静下来的独立思考，还是很重要的。怀孕这事儿，是一群人的事儿、一个家庭的事儿，可有的时候，也只是两个人的事儿，一位母亲和一个正在她肚子里，生根发芽的胎儿的事儿。
霍娟儿心乱如麻，根本就无心工作。她觉得肚子里的胚胎，像一颗带有吸盘的种子，吸附在她的子宫上蔓延、生长。
她在想该怎么妥善处理这件事情，思前想后，都没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午休的时候，宋佳给吴名打电话。本来是想数落他几句顺便告诉他她晚上回家吃饭。还没等她先开口，吴名便先开口：“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告诉你啊，晚上我不回家吃饭！反正你也不回家吃饭，就不用管我了！挂了！”
宋佳完全被他这段话弄懵了，看着手机愣了半天。
“哟？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他还牛气上了？”
她决定再打一次，手机却拨不通了。一直处于忙音状态，再打，居然关机了。
廖梅拿着一份文件来让她签字，她一走神，居然签了个——该死！廖梅看着文件上的该死两个字，心里开始打颤，想了半天，觉得她打进了公司，好像没出现过什么纰漏啊？怎么宋佳生这么大的气？她站在宋佳办公桌前面不走，宋佳看着她问：“还有事儿啊？”
“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没有啊！你做得挺好的！”
“我做得不好你直说！”
“真没有！”
她又把那份文件放回了她的胸前：“你看看你签了个什么？”
宋佳定睛一看，脸一下子红了。
“哟？我怎么签了个这个？廖姐别误会！这是我的错！”
“知道不是我的错，我心里就踏实了！我再去打一份吧！我这刚进公司，什么都还不顺手呢，就怕有什么纰漏，给你添了麻烦。要是那样，就太对不住你照顾我，给我这份工作了！”
“廖姐，你做得挺好的。”
“那我再去打一份！你忙吧！”
廖梅退出她的办公室，和行色匆匆的霍娟儿撞到了一起。霍娟儿看上去挺着急的样子，连句招呼都没和她打就下楼了。
廖梅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今天这是怎么了？都不正常呢？”
霍娟儿打车到了周海洋的公司楼下，火急火燎的，给他打电话。
“周海洋！你出来！”
周海洋身边坐着新来的办公室小妹，他的手机接听音量是最大值，旁边坐着请教问题的小妹妹听得一清二楚。小丫头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想笑又不好意思，周海洋只好背过身去，把手捂在嘴边细声细语地说：“怎么了？”
“你出来啊！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废什么话？赶紧滚出来！”
“马上！”
周海洋一听老婆用了“滚”这个字，说明她的突然来袭，绝对非同小可！挂了电话，马上灰溜溜地滚下楼和老婆大人碰面去了。甚至不顾背后新来小妹妹的笑声。
霍娟儿顶着大太阳坐在公司门口花坛的台阶上，看见老公周海洋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扑到他的怀中大哭一场！就在周海洋奔向她，想给她一个拥抱的时候，她立马遏制住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一把将热情四溢的老公推到了离自己三尺远的地方。
“光天化日之下，别这样！”
“呦？今儿怎么了？来探班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是不是小馋猫又馋了？想和我一起出去开小灶？好吧！今儿我请你！我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咱俩去吃肥牛？”
“不吃！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得了，还劳我老婆亲自跑一趟？”
霍娟儿打开包包，伸出一只手进去在里面摸了摸，摸出那个药瓶，在他眼前晃悠着：“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我的药掉了包？”
“掉包？我干吗要把药掉包啊？你说什么呢？我不懂啊？”
“你不知道对吧？好吧，我可以下定论了！这包是你妈调的！她偷偷把我的毓婷换成了维生素！就为了我能给你们家传宗接代生二胎！”
周海洋接过那瓶毓婷，仔细研究了半天。
“不是，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是维生素，不是毓婷？”
霍娟儿点点头。
“那这么说？”
周海洋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霍娟儿立马就崩溃了。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一下栽到了老公的怀中。周海洋的脑袋完全懵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安慰她，他觉得，现在他自己也挺需要人安慰的，要不是个爷们儿，他也想哭。
他领着她去了一家快餐店，决定用剩下的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讨论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周海洋要了两份米饭和小炒。霍娟儿将自己的那份推到了他面前：“我吃不下！”
“是不是太腻了？要不我给你换点别的！？”
“我没心情吃，你吃吧！不用管我！”
他填了一口饭在嘴巴里，眼睛盯着老婆咕噜咕噜地转。
“你是说，这药，是咱妈换的？”
“就是你妈！嘿？我就纳闷了，她不嫌压力大啊？她不疼你吗？我看你这么累，都心疼你！”
“那是我妈，能不疼我吗！你不知道，我妈就是因为我爸……”
“因为你爸死得早，她自己带着你很辛苦，要是你能有个姐姐或者弟弟呢，好歹也有个照应……行了、行了！这些话，我都听腻了！”她截住了周海洋的话，抢先一步先说了出来！
周海洋显得挺委屈，低头不语，继续往嘴里面扒饭。霍娟儿看着他，有点不耐烦了，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餐盘。
“喂喂喂！二宝怎么处理？”
“二宝？”
“肚子里的啊！要不这样得了，这事儿我也不追究了，咱俩守口如瓶，等到了日子，就把他做了！”
没想到周海洋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行！那是我们的孩子！你这是草菅人命！”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俩，臊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周海洋也尴尬，把脑袋伸到老婆面前，放低了声音：“你想没想过，那是一条生命！你想想咱们怀丫丫的时候，咱俩多兴奋，你那母爱，多泛滥？”
她突然趴在桌子上，肩膀有节奏地抖动起来，先是嘤嘤地哭，接着深情流露号啕大哭，惹得又是一片目光转向了她。周海洋劝她，没想到越劝越哭，越哭越烈！梨花带雨中还喷着唾沫星子：“周海洋，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嫁给你？！以前觉得你挺好的，你妈挺好接触的！怎么现在她这样了呢？真把我当成生孩子的机器了？！生了一个丫丫还不够，还想着要二丫、三丫……我刚迈出牢笼，摇身一变成了女白领！这一下，就又要把我打回原形了，我不干、我不干！”
周海洋连忙给老婆作揖：“姑奶奶！我错了！全是我的错！这事儿不光彩，咱能不能别在公共场合这么大声地说啊？”
霍娟儿终于安静了，坐在那里继续哭。
“其实这事儿吧，说简单，也挺简单的。就看你怎么理解了？！你说咱妈，就是想让咱们就着年轻，多要一个孩子，给丫丫做伴！其实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咱俩也都是独生子女，你爸妈、我妈，你想想，咱们得负担三个老人。幸亏我爸仁义，走得早，要不然咱们得负担四个！你看看咱们不就知道了，将来丫丫也得负担四个老人！你再看看那廖姐，廖姐以前也算一职场女性吧？被公司裁员了之后，搁家里就想生孩子这事儿了！三十尾巴上的女人折腾到四十出头，大女儿都快上高中了！最后还没折腾出来！据我分析吧，这女人一辈子，必定要迈过一个想要生二胎的坎儿！不是你自己，所有的女人，到了某个特定的时期，都有这想法！你说你好歹也得过这一坎儿，不如提前把这坎儿过了！省得你像廖姐似的，三十尾巴上折腾，最后还落一不孕不育的名儿！你图什么呀？退一万步讲，你现在不就是想工作吗？可以呀！谁说孕妇就没有追求理想的权利了？只要你有点毅力！怀孕也工作完全不是问题啊！那些挺着大肚子上班的白领人士不是没有！而且你工作这方面，也比别人占优势！宋佳是谁？你姐妹儿！闺蜜！你说跟你闺蜜提出来继续搁她那工作，她好意思不要你吗？”
“听你这么一分析，好像还是我庸人自扰了？”
周海洋点点头：“有这么点儿！既来之则安之！你想想，你一直这么工作着，咱妈，她好意思不让你去吗？等你孩子一生下来，你就丢给她，继续去上你的班！到时候她不想照看，也得看！再说你妈也退休了，好歹也能过来帮咱们搭把手！就我妈那脾气，会一直追着让你要二胎的！这回是偷偷换药，下回就是扎避孕套！她整天在家，咱们防不胜防啊！要我说，早要早省心！”
“照你这么说，那我要了这孩子，是明智之举了？”
“必须明智啊！”
霍娟儿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理了理头绪，还是觉得事情的苗头不对。生二胎，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摆在面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钱！
自从和周海洋结婚后，虽然日子过得不算紧吧，但也绝对算不上富余！收入和支出基本成正比状态，房贷、车贷、各种费……压得他们喘不上气来！虽然婆婆有退休金，可却也只够她自己平时的药费和花销！一年下来，根本就攒不下什么钱。
就算现在住的小两居，等她再生一胎之后，勉强可以容纳下这些人。那么孩子大了呢？尤其是丫丫，总得有个自己独立的空间吧？到时候，二宝又刚上了幼儿园，他们即将面对的新问题又接踵而至。换房子可不是一句话的事，需要有很大的财力和精力投入进去，精力尚且可以不管，可是钱呢？哪去弄这些钱？借吗？借了的钱，总得还吧？
如此恶性循环下去，他们将要做一辈子的“钱奴”、“房奴”、“孩奴”！霍娟儿想想，头都大了，拍着桌子恶狠狠地说：“这事儿你说了不算！你得容我想想！”
她临走的时候提醒周海洋，别把这事儿告诉他妈！
今天霍娟儿和宋佳都不在状态。一个愁眉苦脸、一个默不作声。
宋佳晚上没应酬，正赶上千年一遇的吴名不回家吃饭，只能约廖梅和她一起共度良宵。廖梅就像个知心大姐，每次都尽量答应她的要求。反正女儿去寄宿了，小聚的时间，只要避开周六日，就没有问题。
下班的时候，几个女人在办公室门口狭路相逢，霍娟儿问宋佳她俩干吗去，她们说去吃饭，她求她们带上自己，宋佳不乐意，觉得她负状态，自己再带她出去玩儿不合适。霍娟儿不依，跟她保证自己就光在一边坐着，绝对不喝酒。廖梅替她求情，宋佳才答应。
宋佳提议去吃涮羊肉，霍娟儿一听这个词儿就开始反胃。
“咱能换一样吗？”
“对了，我忘了这茬儿了！要不去吃日本料理吧！”
“无所谓，反正我什么都吃不下去。”
廖梅拿她这状态打趣：“小娟儿不会是真怀孕了吧？怎么什么都不想吃呢？”
宋佳瞥了霍娟儿一眼，她倒显得无所谓：“廖姐，正如你所料！我中招了！”
廖梅大跌眼镜，没想到真应了她之前的猜测，果真是中招了。她还纳闷，霍娟儿为什么会这么心神不宁呢？
廖梅笑呵呵地开始打圆场：“这是好事儿呀？你怎么还不开心呢？”
“什么好事儿啊？我是一没精力二没钱！”
“既来之则安之，孩子长在你的肚子里，就是缘分。你看姐姐我，想怀还怀不上呢！”
“廖姐我发现你太伟大了！能不能别老拿你自己举例说明？这样我可不会听你的！”
“我这人实在，我说的是实话。我不说，大家不是也明白？”
宋佳开着车插话：“小娟儿和你完全不是一种类型。你是想怀怀不上，她是不想怀却有了！你说她这刚工作，翅膀刚硬了，再一下把她打回原形，她能接受得了吗？外面世界多精彩呀！”
廖梅点头赞成：“是这样的，我工作这些天，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想想以前因为生孩子浪费的那些时间，真是觉得不值。要是化成赚钱的动力，估计我现在也是大款了！”
霍娟儿一声叹息，廖梅自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补救：“不过小娟儿你不一样，你这个年纪生二胎是最好的。压力留给现在，未来是一片光明的！”
“周海洋也这么说，其实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关键咱不是没钱吗？我就想等我工作几年，攒些钱再计划生二胎这事儿的！”
“你这话我不赞成。我觉得老人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事情不能计划，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个孩子也是养，一群孩子也是养。就像那赶羊似的，赶着赶着小羊就长大了。压力这东西，人人都有，可不能因为有压力就影响了正常生活吧？你忘了李大梨了？人家有什么有保障的经济来源啊？不照样带着一群娃，挤在这个大城市里？你敢说人家没压力吗？你啊，得有一套自己的排压方法，说白了，自己劝自己，比别人劝你更奏效。”
廖梅觉得宋佳这番话说得真好，没想到她一副高大女强人的形象背后，还揣着这样的老家旧理。如今这么漂亮、能干、明事理的女人少了，她顿时对宋佳刮目相看。
“宋佳说得对。压力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两个女人的劝解奏效了。霍娟儿的心思开始活络，觉得她们说得挺有道理的。起码这会儿，她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
“顺其自然吧！我觉得还是把万事考虑周到之后才能决定！尤其是周海洋，我得确定他已经准备好扛起这些压力了才行！不过宋总，我要是真决定要这孩子了，你可不能把我开了！”
“没问题！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走，我也不放你！只要你有这个毅力，我一切都好说！”
“交情归交情！在工作上，我不会马虎的。虽然有不足，却是很努力啊！”
“看出来了！这是不是说明，这孩子你留下了？”
“待定！好好开车！”
周海洋回家之前，肯定没想到，家里的俩妈都揣着一肚子气呢！在没有任何防备下踏入雷区的他，一进门就噼里啪啦的叫骂声，炸得他脑仁都要出来了。
“小娟儿呢？小娟儿没回来正好，省得让我闺女听见，她又埋怨我。海洋，我这个当妈的得说说你了！怎么你媳妇儿怀孕了，你这个当丈夫的不知道呢？你到底拿没拿我闺女当回事？”
为了不让郭喜梅抢先一步埋怨闺女的不是，张大爱抢着质问了姑爷一句，也让周海洋猝不及防。
“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呢？”
为了让郭喜梅坚信她的儿子根本没有对自己的女儿上心，也为了让她因为这个有愧疚感，张大爱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无奈地击了一下掌。
“看！你儿子不知道！”
郭喜梅终于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蹬那只打着石膏的腿，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疼得她嗷嗷直叫！
“妈！您没事儿吧！”
周海洋过去扶，岳母依旧抱着肩膀淡定地坐在那里。显然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
郭喜梅疼得厉害，脸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见这，张大爱的屁股才离开了沙发，三两步迈到亲家前面，扶着她的胳膊埋怨她：“你说，你着什么急啊！疼得厉害吧？”
“疼死我了！”郭喜梅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疼得钻心。
“不会是又裂开了吧？”周海洋扶着老妈的胳膊问岳母。
“得！上医院吧！海洋，你背着你妈去吧！我在家带丫丫！我这就给小娟儿打电话，让她快回来！”
“哎！那我先带着我妈去医院！”
“你自己没问题吧？”
“没问题！放心吧！”
见姑爷背着亲家着急忙慌地下了楼，张大爱想想自己刚刚说的那话，有点心虚了。赶紧抓起电话给女儿打电话，让她赶紧赶回来。
这时候，霍娟儿正坐在宋佳和廖梅对面，就人生和理想这件事儿侃侃而谈。正热火朝天的时候，老妈的这个电话，一下子把她刚燃起的热情浇灭了。
宋佳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饭团，瞪着大眼睛问她：“谁呀？”
“都别吃了，跟我上医院吧。我婆婆的脚踝骨又裂开了。”
几个女人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医生正在给郭喜梅锯腿上的石膏。周爱站在一边扶着舅妈的肩膀，劝她别着急、别紧张。
霍娟儿站在门口上不敢进门，宋佳推了推她的胳膊：“是福不是祸！进去吧！”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迈进了诊疗室。
“妈！您这是怎么了？”
郭喜梅疼得钻心，没搭话。
周海洋凑到老婆身边，跟她耳语：“她们知道了。”
她一下出了一身冷汗，瞪着他，眼神里全是责骂！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真不是我说的！”
医生戴着眼镜观察着郭喜梅的脚踝：“你跺这一下可好！之前的休养，都前功尽弃了！估计是又顺着那茬儿裂开了！拍个片子吧！”
“医生！要是又裂开了怎么办呢？”
“打石膏接着养。没别的办法！先去拍片子吧！”
周海洋抱着老妈坐在了轮椅上，周爱推着她进了放射科，让他们在外面等着。霍娟儿让宋佳和廖梅先回去，并且表达了歉意。她俩一边一个拽着她的手安慰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会儿，医生确定郭喜梅脚踝的骨头又裂开了。只能重新打好石膏，继续回家静养。
周爱站在舅妈身后数落周海洋：“哥，我说你也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发生呢？再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你到底怎么惹我舅妈生气了？让她着这么大的急？”
“行了！别哪都有你了！你忙不忙啊？忙的话赶紧忙去！”
郭喜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委屈，从裤袋里掏出了那条试纸，狠狠地往桌上一拍，连吼带哭，吓得这小两口直往后退。
“你们还拿不拿我这个妈当妈了？小娟儿你怀孕了！干吗瞒着我们？害得我们家海洋被你妈数落！弄得我这个当婆婆的好尴尬你知道吗？我们海洋哪不关心你了？不是隔三差五地就带着你和丫丫出去开小灶吗！他几时带着我这个亲妈去下过馆子？！小娟儿啊小娟儿，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儿，你就算不跟海洋说，也得跟我说声吧？就算你不愿意让我知道，总得让你妈知道吧？！真行啊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霍娟儿觉得委屈，坐在凳子上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拧老公的大腿：“我说我当初干吗要嫁给你呀！这是家吗？有自家人监视自家人的吗！我还有没有私人空间了？！”
周海洋疼得嗷嗷直叫，左右为难。郭喜梅见这阵势，哭得更厉害了。站在一旁的周爱看不过去了，安慰着舅妈数落开了他们小两口：“我说你们也真是的，还不让说了？打架回家打去，这里是医院！不懂事！”
周爱的话噎得他们两口子说不上话来，甩下这一句生气地走了。
周海洋缓缓坐在妈妈的脚下，眼神无辜地说：“妈，别生气了。我替小娟儿跟您道歉！”
霍娟儿白了他一眼，表示对这种道歉的不屑。郭喜梅自我调节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委屈，低着头啜泣了起来。
周海洋冲着老婆使眼色，恳求她能跟长辈道个歉。霍娟儿看着老公这副为难的样子，心疼了。才噘着嘴喊了声：“妈，别生气了。我不对！”
她觉得这节骨眼上，应该有个台阶就下。媳妇儿之所以能瞒着她怀孕的事，想必心中揣着自己的小九九。眼下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不宜把关系弄得太僵。
“孩子，我知道，我不该查你。是妈不对在先，你和你妈都没错，错全在我。”
“其实我今天早晨才查出来的，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们说。也没来得及。”
“哟，那更是我的错了！妈知道，你心里肯定兴奋着呢！是在琢磨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我们这个惊喜吧！妈高兴！真的高兴！”
霍娟儿尴尬一笑，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她觉得婆婆这招儿先发制人太损了，必须得拿出点杀手锏来对付。她想起了那瓶毓婷，灵机一动。
“妈，我有件事儿必须要问您！您答应我，您别生气行吗？”
周海洋大概猜到了她要干什么，眉毛都挤成了麻花儿，冲她点头又摇头，完全一副神经质的状态。
“你说，妈不生气。”
她看了看老公，还是将手伸进包里，掏出了那两瓶毓婷。郭喜梅看见那药瓶脸和心一起沉到了谷底，觉得这下完了，她偷偷把媳妇的避孕药掉包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她在想该用什么谎言来圆这个场。
“妈，这药你认识吧？”
郭喜梅故作冷静：“认识！这不是你屋那药吗？这是治什么的药啊？”
“妈，您活这么大岁数，不会不知道什么叫毓婷吧？这是避孕药。这么说，您是见过我这药瓶了？可我这药，怎么变成维生素了？是您偷换的吧？”
郭喜梅笑了笑说：“是我换的。我听一单元的张大夫说，女人吃多了这药不好的，会发胖！还会导致不孕！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呀！”
“妈！这避孕药是吃着玩儿的吗？不是，那啥的时候才吃吗……您真够可以的，现在倒好了……”
“是啊！现在好了，你也有了！我也就放心了！小娟儿，你别有思想负担，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妈给你看！”
“您说得好听，当初生丫丫的时候，您不也是这么说吗？可到头来孩子生下来了，您看了几天，身体就支撑不住了。还得我在家全职帮着您。我再生一个，这可是俩孩子！您玩得转？”
“玩得转、玩得转！只要你生，再多困难，妈妈也会克服！”
“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不行。妈，这生二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把好多事情，都考虑到位才行！要不要，也得我自己说了算！眼下您的脚是大事，咱们先回家吧！”
霍娟儿往前走了几步，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扶婆婆坐到轮椅上。婆婆把她的手拨弄开，说不能动了胎气，让儿子把她扶到了轮椅上。一路上都笑盈盈地跟媳妇讲怀孕前期的注意事项。
这些话，变成各种让她厌烦的小字符，传进她的耳朵里，像紧箍咒，让她感觉很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