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假设一项资本资产的寿命是n年，在这n年中，这项资产能够生产产物，从这产物的价值中减去为获得该产物所付出的开支，便得到一组年金，用Q1，Q2……Qn表示。我们可以称这组年金为投资的预期收益(prospective yields)。当一个人购买了一项投资品或资本财产时，实际上就是购买取得此组预期收益的权利。
和投资的预期收益相对的是该资本资产的供给价格(supply price)。所谓供给价格，并非是实际在市场上购买该资产所付的市场价格，而是刚好足以诱使厂家增加该资产一个新单位所需的价格，所以资本资产的供给价格，有时被称为该资产的重置成本(replacement cost)。由一种资本资产的预期收益和它供给价格的关系，可以得到该类资本的边际效率(marginal efficiency of capital)。说得更精确些，我所说的资本的边际效率，等于某一贴现率将其资本资产的预期收益折换为现值，该现值刚好等于该资本资产的供给价格。用同样方法，可以得出各类资本资产的边际效率，其中最大的效率可以看成是一般资本(capital in general)的边际效率。
读者应该注意：这里所说的资本的边际效率，是按资本资产预期收益和它目前供给价格来下定义的。所以资本的边际效率，是用钱投资到新产资产所可以预期取得的回报率(rate of return)，而和历史陈迹也就是在该资产寿命结束后，回顾原投资成本所得的回报率没有关系。
在任何一个时期中，对某类资本的投资增加，这类资本的边际效率就会因投资的增加而减少。其中的原因，一部分是当该类资本的供给增加时它的预期收益会下降；一部分则是当该类资本的产量增大时，它的生产设备所受的压力加大，它供给价格也就随之提高。短时期内能达到平衡主要是由于第二类因素的作用，但时间越长，第一类因素的重要性就越大。所以可以将每类资本制成一表，表中列示：如果想使边际效率降到某个特定数，那么在一个时期内，对这类资本的投资必定要增加许多。把这类表格加起来就得到了一个总表，总表表示两者的关系，即总投资量和与该总投资量相应并由其建立的一般资本的边际效率。我们把这个总表称为投资需求表(investment demand-schedule)，或者资本边际效率表(schedule of the marginal efficiency of capital)。
目前的实际投资量，必定会达到某一点，使得各类资本的边际效率都不超过现行利率。这个道理应当是很明显的。换句话来说，投资量必定会达到投资需求表上的某一点，使得一般资本的边际效率刚好等于市场利率。
同一事实，可以换一种说法。假设Qr是一项资产在r时的未来收益，又假设dr为r年以后的1镑（按当前利率折现后的值），那么ΣQrdr为投资的需求价格。投资量必定会达到某一点，使得ΣQrdr等于该投资的供给价格(定义见上)。假设ΣQrdr小于供给价格，那么目前对该资产不会有投资。
根据上面所说，投资诱导(inducement to invest)一部分取决于投资需求表，一部分取决于利率。至于决定投资量的因素，实际上究竟怎样复杂，则要到本篇结束时才能看到其全貌。但我希望读者注意一点，即只知道一项资产的预期收益及该资产的边际效率，没法推算出利率及该资产的现值。我们必须从其他来源来找利率，然后以该资产的预期收益按该利率还原，从而求得该资产的现值。
上述“资本的边际效率”的定义和通常用法有什么关系呢？资产的边际生产力或边际效率这都是我们常用的名词。但想在经济文献中，找出一段能很明白的说明经济学家用这些名词时所表达的确切意义，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至少有三点模糊不清的地方应加以辨别。第一是物质和价值的区别。我们究竟是讨论产物的物质增加量，还是讨论产物的价值增加量？前者是因为在某一段时间内，资本的使用量中增加了一个物质单位所引起的，后者是由于资本的使用量增加了一价值单位而引起的。但前者有对“资本的物质”单位的如何规定的困难；我认为这些困难是解决不了的，并且是不必要。当然我们可以说，假设10人所耕的土地面积不变，增用了若干机器，那么所产麦子必然增加；但如果要将这种说法，变成算术比例，不引进价值的概念就没法理解。尽管这样，许多关于这方面的讨论，还大都着眼于资本的物质生产力，至于什么是资本的物质生产力，却常常不进行说明。
第二是绝对数和比例数的区别。所谓资本的边际效率，是一个绝对量，还是一个比例数？一般认为资本的边际效率的维度(dimension)和利率的维度相同，由此推论，似乎资本的边际效率应当是一个比例。但是这个比例的两项是什么，通常缺少清楚的说明。
第三是一项和多项的区别。我们必须明辨两个问题：一个是少量增用资本，即在目前情形下可以取得的价值增加量，一个是在该新添资本资产的整个寿命中，所可预期取得的一列价值增加量，这就是Q1和整个Q1，Q2，……Qn列数的区别。这一点区别不清，就总会引起混乱与误解，这就引出有关预期在经济理论中的地位的问题。大多数讨论资本的边际效率的学者，似乎除了Q1以外，对于整个列数的其他各项，都不注意；但这种办法是行不通的，因为只有在静态理论中，各个Q才都相等。分配论中常说，资本在目前就得到的报酬等于它的边际生产力，不管边际生产力如何定义，这种说法，只有在静止状态下才是正确的。资本的目前收益的总和，同资本的边际效率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在生产边际上，资本的目前收益即产物的供给价格中所含的资本报酬，等于该资本的边际使用者成本。边际使用者成本也同边际效率没有密切联系。
上面讲过，以往对于这个问题很少说得清楚。但我相信，我上面所下的定义同马歇尔用该名词的意义相当接近。马歇尔有时用资本的“边际净效率”一词，有时则称为“资本的边际效用”。以下引文是从他的《经济学原理》(第6版，第519—520页)中选出的对这个问题最为相关、紧凑的语句。为了表达马歇尔的要旨，我将原书中不相连接的几句连接到一起。
“现在假设有一家工厂，可以在不增加其他开支的情况下增用价值100镑的机器。增用机器之后，该工厂每年除去该机器本身的折损以外的净产量的价值增加3镑。假设投资者用其他资本全部先投到利益优厚的地方，经过这样做达到平衡以后，投资者还认为雇用该机器像上述情况一样有利，那么我们就从这个事实，可以推断出年利率为3%。但这种举例，不过指出决定价值因素的一部分罢了。如要用这类例子作为利息论，或作为工资论，就必定犯了循环推理的错误……假设没有任何风险的证券年利率是3%，假设制帽业吸收100万镑资本，这就表明制帽业可以付3厘的年息从而很好地使用100万镑的资本，而不是放弃这项资本不用。假设年息为2分，那么制帽业也许仍选择使用机器。年息为1分时，会使用更多的机器；年息为6厘时，更多；4厘时，继续增加；最后，若年息为3厘，则机器使用持续多下去。假设最后这个数量是X，那么当机器的数量为X时，它的边际效用，也就是仅仅值得使用的那个机器的效用是X%。”
从上面引文中可以看出马歇尔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们想按照上面的思路来决定实际利率，就必定会犯循环推理的错误。在这一段里，马歇尔似乎接受了上文的观点，即假设资本的边际效率不变，那么利率会决定新投资的数量。假如利率是年息3厘，当然没有人愿意出100镑购买一台机器，除非他希望在除去成本和折旧以后，每年净产量的价值可以增加3镑。但在下面第十四章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其他几个段落中，马歇尔却没有这样谨慎，每当论证要出现破绽时，他便停滞不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