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来因为对唐姗思服心切,向我们告别后,便疾步如风地去找她了。
我们三人席地端坐在草坪上,周遭紫藤花地香气飘然而来,芳香馥郁,刘远北那凄切地心绪也缓过了许多,握着我妈光洁无暇地手背问道:“冬雪,这次回来住多长时间啊?”
张冬雪迎着和风朝阳微微地笑了笑,旋即毅然果决地侧过头来,成竹在胸地答道:“放心吧,我这次不走了。”
我们俩人张口结舌地诧异起来,我爸昏惑不明地赶紧问道:“冬雪…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走了?”
我妈欣然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跟我爸妈打过电话了,跟它们吵了一场架,最后无可奈何它们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暑假里我就先住我们家那个老房子,开了学,我就住校,至于我弟弟,他开了学就回去了。”
我爸闻言后,并未喜形于色,反而妄自菲薄地愧疚难当:“你觉得你这样为了我,放弃在大城市读书的机会,还跟父母吵架,值得吗?再说…我不确定能不能给你一个好的未来…”
听了这段话我顿时若有所思起来,他恐怕是联想到了爷爷,如若在哪天爷爷徒然寿终正寝,奶奶也没什么显赫昭著地工作,只是在小城一隅里看着那么一家不起眼的超市,而他自己也并非什么博闻强识地好学生,以后的日子定然会过的捉襟见肘。
我妈在这个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临危不乱地韶华芳龄里,当然不会对未来那些虚实参半地事而早早地去苦恼,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如今这个身陷囫囵地少年,直截了当地答道:“我要不要回来是我自己地事,以后就算有诸多困难我都心悦诚服的去担着,远北,你没必要愧疚,我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看着它们两个你来我往柔情蜜意地扳谈着,我惶急地打断了它们,毕竟这样下去,不知要过多少个日新月异才能就此息止…
我们望向山坡上张冬雪那一堆不胜枚举地行李,我爸便一马当先地提议道:“先帮冬雪搬完行李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那边传来奶奶依旧沉闷不悦地声音:“儿啊,在哪呢?我回家一趟,你先过来看着你爸。”
刘远北闻言后,顿然踟蹰忧虑起来,所有事都差强人意地紧到一块去了,他也是难以抉择,我妈善解人意地扶上他的肩膀,柔声说道:“你先去吧,刘叔身体要紧。”
我爸似是如沐甘霖般疲乏地对我妈由衷笑了笑,歉然言表道:“对不起啊,这两天事太多了,等我爸身体好点了,我在来找你。”
待他拔足行远后,我看着这一堆行李也开始望而兴叹起来,便求助似地给张东来打了个电话,却不慎叨扰了他那盎然兴味:“你个单身狗给我打电话干嘛呢?我约会呢。”
我被他这平白无故的一通数络着实心浮气躁,同他好好说话的心情也蓦时荡然无存:“约会,约会,你行李难道不搬了?“
说实在,在之前我同舅舅都是那种温言相向的关系,可谁趁想,穿越而来之后,我竟与他成了打诨逗趣地死党。
他闻言后,便一本正经的回应道:“嗯,知道了,你跟我姐在那等会,我马上就到。”
待将行李全然搬到家里后,碧澄天宇眼下只仅剩那夕阳余晖了,张东来更邪从良,坐在他的卧室里开始潜心疾书起了暑假作业,还真有那么点高风峻节好学生的姿态。
我和我妈安谧地坐在她的卧室里,似有若思的望着那光影斑驳的玻璃窗,蓦然间,她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惶急的开始翻弄起自己的背包,片刻后,一枝葳蕤艳绝的紫藤花让我触目所及,她如视至宝地捧在手里,自喃道:“幸好带来了”
随即,她步履轻盈地走到窗前,将花盆放在了木台上。那被斜阳余晖临幸映照着的紫藤花着实夺目生姿。
我不得其解地信口问道:“这是远北送给你的那支吗?”
她侧过身来,笑逐颜开地点点头,欣悦的答道:“对,被我养的好吧?”
我钦佩有加地伸出个大拇指,直抒赞喻道:“不错,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哈哈。”
我妈闻言后,双颊殷红地坐了回来,摇晃着双腿神往地看着窗外,蓦然间,她猛地一顿,旋即问道:“杨羽,刘叔得了什么病,你知道吗?”
我顿时被她这句话给问懵了,凝然不动地坐在那,无从言表,看着她那炯炯如炬地目光,我也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我妈在短促间发觉到了此事中的端倪,脸上的笑意稍纵即逝,急不可耐地继续问道:“没关系地,你告诉我就行,我不会给远北说的。”
我讶然地望着她,心想这事她早晚也都会知道,便局促着咽了口口水,垂下头几不可闻地回道:“肺…癌…”
在同她眸光相汇时,我竟从中发觉到了那蕴含着的凄楚欲绝,她疏离了我的目光,言简明了地说了个:“嗯。”
一切悲怆尽在只言片语中…
她再不言语,阒无声息地低头凝思起来,这氛围蓦然自温煦宜人潜移默化为了令人无所适从的境地,良久后,张冬雪地一声哽咽刺破了这层固若金汤的屏障:“你能带我去看看刘叔吗?”
我方才那焦虑栖惶地心态也骤地释然了,缓了口气,便未暇思忖地应允了。
我们两人刚一走进病房就看到一副燕婉祥和地画面,我爷爷的脸色真谓是日益好转,他和颜悦色的凝视着我爸,成竹在胸的说道:“儿啊,放心吧,爹身体还撑得住,我还要等着你考上清华北大呢。”
刘远北:“…”
这时爷爷侧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和张冬雪,他赶忙热情鼓舞地招呼道:“站门口干嘛,过来坐。”
刘远北也喜不自胜地惶急站起身,为我妈搬了一个舒服的绵板凳来,脸上挂着地盈盈笑意始终都未曾消弭:“来冬雪,坐。”
我怔在了原地,看着那影只形单地绵板凳,愠怒地问道:“刘远北,你什么意思啊?都是自家人,你给冬雪搬了个板凳,就独独忘了我呗。”
他指了指一旁那无以数计堆积着的木板凳,旁若无人的说道:“你搬那地去,一个大男人这么懒,以后怎么找老婆。”
我缄口不言地对他撇了撇嘴,便勉为其难地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
爷爷弥足慈爱地望着我们,随后对我奶奶欣欣然地说道:“老婆子,你看看,咱们就缺个孙子,着一家子不就都齐了吗。”
我爸和我妈柔情相顾着,旋即皆都羞容满面地垂低了头。
而我则坐在一旁,支颐神往地看着这关乎于天伦之欢地画面,心中不由想到:“咱们一家人已经齐了,你孙子刘天伦不正在这坐着呢吗。”
我爷爷感到一阵神困眼倦,便缓缓躺下身去,细如蚊呐地哼唱起了一段我为所未闻过的小调:“
两万五千里
只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
苦斗十年
锻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待韵律息止后,那声色虽薄弱但异常孔武有力的歌声好似依旧余音绕梁着…
爷爷微哂了一下,随后目光望向窗外那漫无边际地无垠县城,娓娓而道着:“这《八路军军歌》是我爹在我小时候就教给我唱的,想让我耳濡目染长大做一名定倾扶危地军人,唉,一唱就唱了四五十年。”
话毕,他便牵着我们三个人的手,悉心叮咛道:“冬雪,远北,你们既然认定了对方,那就柴米油盐地过上一辈子,还有,远北,以后别气媳妇,要疼着懂吗?”
刘远北噙着笑意,信誓旦旦答道:“放心吧爹,以后做饭,洗衣服,刷茅厕都是我一个人的事,绝对亏待不了冬雪。”
随后,爷爷又看向我,令我始料未及地是,他竟慈爱有加地抚了抚我的头,由衷美喻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我孙子要是像你一样这么善良就好了。”
我忽地感觉,心中貌似有一股温潮正油然升腾着,我已遏制不住这份对亲情地悸动,牢牢地握住了爷爷枯瘦地手,意有所指地答道:“放心,你孙子以后绝对深孚众望。”
他气若游丝地喟叹一声,几不可闻地说了句“困了。”便轻微地阖上了双眼,气息依旧在胸脯此起起伏着。
他会梦到什么呢?梦到自己少小离家,在那段艰苦卓绝地部队生活,还或许会梦到,自己当时同战友们兼济四方,奋身一搏的晓勇斗志,然后返璞归真,同爱人齐眉举案,即便自己的丰功伟绩没有令他人没齿难忘,可他依旧心无旁骛地过这眼下着柴米油盐的安谧但华美地年光。
不负国,不负家,不负己,即便功名消弭,那也问心无愧了。
第二天,我那着一篮明颜灼灼地苹果去了医院,心中丝毫不厌其烦地期冀以待着,希望今天回到医院,爷爷已经可以走下病床矫健稳重地行走了,可当我走到那布满着刺鼻消毒液地长廊上时,眼前的这一幕令我触目心惊,篮子也摔在了地上,苹果刹时凌乱开来…
爷爷岿然不动地被遮在那缟素地白布里,医生合着双目怅然若失地摇着头,奶奶和爸爸则在两侧肝肠寸断地痛苦着,我对此事已了然于心,不禁想到了《挪威的森林》中地一段话:“生并非死的对立面,而是潜伏于生之中。
在这倥偬一日里,
有人节节高升,
有人碌碌无为,
有人,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