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地清晨,晨曦刚刚倾露时我们一行人便起了床,因为今天是孟叔背井远行地日子,我们一行人如约而至到了车站。
孟仁石流连不舍地环顾了下周遭,随即浅笑熠熠地看向我们,无微不至地将我们挨个叮咛了个遍:“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远北你跟嫂子要好好的,我还等着喝你们喜酒呢,杨羽,以后别忘了想你孟哥,王佳佳…”
王佳佳拭目以待着他对自己地叮嘱,可没想到,下一秒孟仁石就一如既往地语出惊人,他嬉皮道:“祝你和那个卢白脸早生贵子,希望你别把他气死,哈哈哈。”
王佳佳宛若被泼了一盆砭人肌肤地冷水,饱含愠怒地说道:“孟仁石!都快走了,你连句好话都不给我说。”
六点半时,北京地火车便开始发车了,孟叔敛去笑意,心事忡忡地对我们告别:“我走了啊,你们…也快点回学校吧,要不然那老王八又得凶你们。”
说完后,他便一鼓作气,拔足狂奔至了火车上,或若踟蹰忧虑半秒,他就不忍心离开这些同自己朝夕以对地挚友了。上台阶时他以自己那泪眼婆娑地眸光回首看了我们最后一眼,便默无声息地没入了车厢里的人潮中…
我爸方才遏制许久地悲戚心绪在这一刻终于似滔滔江潮般汹涌起来,他啜泣着蹲在地上,开始掩面痛哭,张冬雪于心不忍,赶忙也蹲了下来,柔和地拍着他的脊背,劝慰起来:“好了,不哭了,我想仁石他一定会想你的。”
我爸似不谙世事地孩子般抬起了他那张涕泪涟涟地脸,哽咽道:“他想我…我就想他…他不想我…我就…就…还想他…”
这句话着实惹得我和我妈啼笑皆非,也让我觉得它们两个这场长达十几年地莫逆交情并不是他们空口凭说的。
王佳佳望着那辆愈行愈远地列车,眸子里并没有像我爸那样因分道扬镳而泛起泪光,反而莞尔自喃道:“一定要在外面好好的。”
早晨我们回到教室,便一如往日地各司其职起来,我爸支颐缅怀着孟叔,我妈一丝不苟地学习,佳姨想她和卢桥那些历历在目地事,只有我赏心悦目地望着窗外,看着华枝春色,听着那柔美悦耳地燕语呢喃,真是惬意绝伦。
我真的感觉自己那不堪回首地前半生里都是一场若梦浮生,而眼下这燕婉瑰丽地一切则都是真切的…
下午时,始料未及地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衣衫简朴,面色惨悴地中年妇女来到了我们班级门口伸头探脑,望眼欲穿,她以这种行止观察了许久,才走进班里面若铁青地向最前排地那个小胖问道:“哎,小胖子,你知道张文杰吗?就是…教你们语文那个熊包!”
那小胖子被她这出言不逊给惊到了,发觉来者不善,便缄口不言秉恃沉默,那女人看出了他与张文杰关系较好,觉得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是无疾而终,便嗤笑了一声,随即走上讲台,大言不惭地嚷道:“同学们,我今天给大家说件事情,就是你们地语文老师张文杰他就她娘是个变态!误人子弟地孬种!”
刘远北与张文杰虽说是师生关系,可它们却互为情投意合地至交好友,对他的脾性再熟悉不过了,他一听到这,顿然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斥道:“你说什么屁话呢,张老师地人品大家都有目共睹,你凭什么这样说他?”
那女人看向刘远北,眼神顿时寒光凛凛起来,她怒火中烧,便向刘远北快步走去。
当走到沿途时,却被我妈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那枯瘦如柴地胳膊,张冬雪与之前判若两人,她面若冷霜地说道:“阿姨,我是这个班的班长,有什么话对我说就行,别招惹其他的同学。”
那女人闻言后喜出望外,恍若凄楚半生终于候到了一个可以直抒胸臆的人,她便滔滔不绝道:“姑娘啊,我告诉你,你们张老师不是什么好人,就今天中午啊,他竟支持我儿子喜欢男人!还说什么爱不分性别,都他娘的放屁!”
就在这时,张文杰不合时令地来到了教室门口,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这几句话,他不是个对困难置若罔闻,畏畏缩缩的人,便厉声对那女人说道:“陈亮地妈妈,一切地错都是因我而起,咱们俩地事咱们两个结局,何必大动干戈,闹得沸沸扬扬呢?”
那女人回头望向他,顿然怒目圆瞪,拔足跑过去,指着他咄咄谩骂,可谓是将所有地污言碎语都朝他倾泻而出了,而张文杰则凝然不动地立在原地,没有恶言相向,而是面无表情选择充耳不闻。
这时,校长宛若知道了此地东窗事发,张皇朝这里跑来,虽心急火燎,但依旧对那妇女笑脸相迎地劝籍道:“这位家长,有什么事来我办公室里商讨,孩子们还要上课呢。”
可她却依然油盐不进,秉恃着自己那口不择言地行止,无奈之下,校长便让一群老师半推半就着将她拉出了教学楼,走时,她面目狰狞,仿佛张文杰在他眼中就是个劈竹难书地罪人,她朝他声嘶力竭道:“你给我等着,你这个为人师表地家伙,我们报社有人,你就等着臭名远扬吧!”
待她走后,张文杰暮色沉沉地走上了讲台,刘远北关怀备至,一马当先地站起了身问道:“老师,你别介意那个老疯子说的话,你在我们心中一直是最好的,对吧,同学们。”
全班异口同声地由衷答道:“对!”
张文杰推着眼睛温煦地笑了笑,旋即望向全体学生,侃侃而道:“谢谢同学们,虽说遭遇了这等谩骂,但老师问心无愧。”
下课后,张文杰被教导主任喊进了办公室,我和我爸则蹲在窗外地角落一隅里屏息敛气地窃听着,一开始教导主任只在屋内来回踱步,后来,他终于将心中地无奈宣吐而出:“张文杰,我平日里看你怀瑾握瑜,博闻强识地,没想到你也是个一根筋。”
张文杰喟叹了一声,不以为意道:“王主任,这我都得给你解释解释,今天我上课时正好讲到了感情地课文,然后我就让同学们表明自己的看法,那男孩就始料未及地问我,说自己喜欢男人到底错不错,我实在有过顾虑,可我没忘了做老师地初衷,我就告诉他,任何感情只要出于真心,都是没有错的。”
教导主任闻言后,摊着手心浮气躁地说道:“那你这番话为什么没对那个家长说呢?”
纵使问心无愧,在这种拔弄是非地人面前也是百口莫辩的,他便将心中所想如实奉告道:“他直接把我的说辞都给改了,说我教他儿子这样做的,她都这样断章取义了,我该怎样给她解释啊。”
教导主任垂首看了看自己那沾了些许尘灰地皮鞋,缄口思忖了片刻答道:“晚上我请校方吃顿饭,说说你这件事。”
说完,他便推门而出,正好与我俩迎面相撞,他错愕昏惑地看着我们质问道:“你俩干嘛呢这是?”
我和我爸不谋而合地指着对面,牵强地答道:“看看风景。”
他将信将疑地循这我们指着地方向看去,发觉竟是一处已经快要成为断井颓垣地老厕所,便鄙厌不已的白了我俩一眼,边走边几不可闻地自喃道:“现在的孩子都是什么审美啊。”
放了学后,王佳佳就急不可耐地去找她那卢桥私会去了,我和我爸妈则比肩行走于这悠长地街道上,下午的风挺宜人舒适的,沁人心脾,可我爸却依旧怏怏不悦地垂着头,一语不发,我和我妈都对他地忧愁了然于胸,他是在怔衶着张文杰地去留。
这时,张冬雪在衣兜里摸索了几下,攥紧拳头摆在了我爸面前,高深叵测地问道:“你猜猜我的手里有什么?”
刘远北看到我妈眯着双眼,娇俏艳绝地样子,顿时心生欢悦,笑逐颜开答道:“我猜是空气。”
我妈否决地摇了摇头,慢慢地伸开手,里面瘫放着地竟是那块精致到惟妙惟肖地猪八戒橡皮,正是前几日我们在超市里看到的那块。
我爸接过来,惊诧地反复端详了几下,深孚他心,便弥足珍贵地被他握在手里笑语熠熠地言谢道:“这做工真是绝了,谢谢啊,冬雪,我很喜欢。”
我妈则背着手同他莞尔相顾,柔声细语地调笑道:“我看你们俩长的很像,就跟兄弟差不多,所以我特地把它请过来陪陪你。”
旋即,我爸竟搂在了我的肩上,贱兮兮地看着我,不以为然道:“咦,我身边都有个猪头兄弟了,再多一个也不为过。”
好家伙,我在一旁期冀神往地看它俩秀恩爱,这锅还是防不胜防地向我不胫而来啊。
第二天我和我爸回到了学校,却看见张文杰正在办公室里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我俩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刘远北便捷足先登走上前问道:“老师,你…是不是要走了?”
张文杰方才悲怆地神情在看到刘远北地那刻起便稍纵即逝了,他佯装风轻云淡的握着刘远北地肩说道:“小北,没事,只要我这做老师理想一息尚存,到哪寻不到栖身处啊。”
我蓦然想到,张文杰荣名满冠,得过地优秀教师奖无以数计,确确实实是位青年才俊,最后,因为一句本就没什么错地话,所有人都对他那曾经的佳绩熟视无睹,站在定倾扶危地制高点给他盖上了一缕“枉为人师”地褴褛冠帽,泯然众人,着实可歌可泣。
刘远北蹙着柳眉,气急败坏地说道:“石头走了,你也要走,她娘的我是不是过两天得去看看黄历啊,怎么这么多人要散啊。”
张文杰怅然若失地凝视着他,轻声慰籍道:“人,总该独自去面对生离死别,这是无法避免的…”
第一节课时,教导主任愁眉不展的登上了讲台,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同学们,上课。”
便开始魂不附体的翻起课本来,这时王华不合时令的一声询问,叨扰了他那正悬崖勒马着地低迷心绪。
“主任,张老师还会回来吗?”
他翻书页的手骤然休止,他本就是个特别傲然的人,当然不会将自己地苦楚昭示于众,只得佯装坦然自若地答复道:“昨晚我也请校长吃了一顿饭,就是商讨这件事,可没办法,与它们而言这事太恶劣了,它们也没办法…”
班里一下子死气沉沉起来,就连刘远北也及其愤概地紧握着双拳,
主任轻轻地喟叹了一声,慷慨激昂地拍了拍手,振振有词道:“好了,同学们,不必忧心忡忡的,张文杰他才华横溢到哪不能东山再起啊,你们只有好好学习,才算不辜负他,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