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份既然已暴露无遗,我也没想着帮他掩人耳目了,直言不讳道:“刘叔,你怎么在这?”
他几不可闻地喟叹了一声,抬起头佯装从容地回道:“今天不是星期六吗,我在家闷着没意思,正巧这是我老朋友的拉面馆,咳咳,就过来帮忙了,咳。”
看着他断断续续地嗑着,我便于心不忍的问道:“叔,你感冒还没好呢?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啊,可别耽误了什么大事。”
他听了我的话,依旧心无所恐地摆摆手,在那自吹自擂起来:“放心,我前几天刚去完医院,医生说只是流行感冒而已,没事,咳,我身强体健的,还能活个几十年,嗑,无伤大雅。”
说完后,他又耐人寻味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明显再昭示自己地心虚难当。
随即,他悄声低语地向我说道:“孩子啊,这事能不能别告诉刘远北啊,他…他要是知道我在别人店里打下手,非得跑过来跟我对歭,说我毁他尊严什么的,唉,这就是个不孝子。”
听完他的话,我不假思索地便应允了下来,毕竟我同爷爷血脉相承,他也是为一家人遮风挡雨地顶梁柱,自然有自己地想法。
最后,我依旧是以自己那套不厌其烦地良言奉劝道:“行,刘叔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吸烟不准喝酒,到最后真的会害了你,害了这一家子。”
我原以为他会将我的话当作是危言耸听,没趁想,他竟慎重地点了点头,心领神会道:“孩子说的对,以后叔绝对不抽了。”
待他走后,张东来那与生俱来地八卦兴致就勃然兴起,他笑着说道:“哎,你说刘远北他家是不是出啥事了,刘叔这么骄傲一个人怎么会甘心给别人打下手啊。”
我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的脑壳,恨铁不成钢道:“我刚刚还觉得你成长了,知道为家里人分忧了,怎么一瞬间又变得跟小学生似的,吃你的面,少管那么多,对了,这事可别告诉你姐啊。”
他楚楚委屈的撇了撇嘴,喋喋埋怨道:“天天就是我姐,我姐,她在你和刘远北心中怎么就这么重要啊。”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她是我妈,于我而言当然弥足珍视啊。
这时,刘远北给我来了个电话,他那边兴高采烈地对我说道:“羽儿,晚上我家没人,咱们喊上石头和佳佳一块来天台喝顿酒啊。”
正巧我晚上闲来无事,与他们齐乐相容地聚一聚也算不错,便答应了下来。
这时,张东来恍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长吁短叹着调侃道:“唉,真是不思进取,一群酒鬼啊。”
看着他蛮横跋扈的语气,心想要是在这样同他唇枪舌战地鏖战一番,定要吵个天昏地暗不可,于是我便默然腹诽道:“还有脸说我们,你以前不喝的比我们还猛吗。”
夜幕将至时,我们一行人便聚在了刘远北家的天台上,
看着我爸身旁空无一人我便问道:“冬雪怎么没来呢?”
他一边开着啤酒,一边沉闷不乐地答道:“她说今天没心情来,或许是因为她爸去外地的缘故吧。”
我点点头,又看向对面的孟叔和佳姨,始料未及,它们没有如平素里在那欣悦地调侃打闹,而是,怏怏不悦地木然坐在那里,缄口不言,我看氛围如此怪异,便一马当先的准备活跃起气氛来:“都别闷着啊,聊会天吗。”
这时,王佳佳率先开了口:“你说巧不巧,就我前两日见的那个小白脸,额,杨羽知道这事,今中午跟我爸和他的兄弟们在一起聚餐吃饭时,又他娘的碰上他了,他那眼神啧啧啧,直溜溜的看着我,不怀好意,我就忍不住问他一句,咱们是不是认识啊,你们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啊?”
我们三人不谋而合地问道。
王佳佳越讲越投入,竟遏制不住激动,猛一拍桌案说道:“他说我们从小就认识,还在以前玩过呢,我就怀疑了,我小时候也没见过他啊,是不是不经意间惹下什么桃花债了?”
孟叔因感冒地缘故,声色沙哑不清,翁声翁语的反驳道:“得了吧你,你小时候不就是西院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孩子王啊,谁不想活了,喜欢上你啊。”
氛围在倏忽间便开始欢腾活跃了起来,王佳佳听到孟仁石的调侃一如既往的愤然起身,指着他说道:“你看你嗓子哑的,等嗓子好了再跟老娘犟。”
我愿以为孟叔接下来会妙趣横生的说一堆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可他并没有,而是言简意赅的说道:“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既然我是流行感冒的患者,就请你再出门帮我买个土豆丝回来。”
王佳佳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地看着他问道:“凭什么啊?”
孟仁石默然了片刻,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下次我请你吃饭…就请你吃你喜欢的那个酸汤鱼。”
王佳佳看有如此深谙人心地回馈,也不在那强词夺理了,拿起钱包就下了阳台。
等她走后,孟仁石蹙眉不舒地喝了口啤酒,将心绪愁苦向我们娓娓道来:“到星期三我就要跟我舅去北京了,我爹看我学习不行,以后肯定考不上大学,便想着让我去大城市里跟着大舅舅发展发展。”
听了他的话我们两人愀然失色,不约而同的问道:“真的假的?”
他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事可别让那王母老虎知道啊,她知道了肯定得把我揍一顿不可,我可不想带着伤去北京…还有一件事,远北,你能答应我吗?”
我爸豪迈地将杯中的酒一干而尽,信誓旦旦的回应道:“石头,你说就行了,我绝对办的到。”
随即,孟叔开始言恳意切的企求起来:“北儿,我知道你人脉广,以后陶玲受欺负了,你能不能帮我护着她啊,我知道,你和冬雪都不喜欢她,你就算是替我帮她行吗?”
我爸顿然踟蹰不决起来,要知道如果陶玲今后如若真出什么事,自己要是兴师动众帮她的话,未免得让别人嚼舌根,恐怕还得惹得我妈不开心,孟叔仿佛开出了我爸的顾虑,言辞由衷的说道:“没关系,远北,我知道做人不能强人所难的,我提的这个要求也确实有些太傻逼了…”
我爸,扶上他的双肩,斩钉截铁的答道:“放心吧,兄弟我答应你,以后我就以你的名义护着她。”
孟叔感激备至地紧握着他的手,莞尔笑道:“放心,咱们这一帮子人我走到哪都不会忘的。”
“不忘最好。”
王佳佳不知何时回到了天台上,拿着一袋土豆丝正面若冷霜的看着我们。
孟叔茫然无措地挠了挠后脑勺,局促地问道:“刚才…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王佳佳并未言表,而是默然缓步来到桌前,将土豆丝扔在桌面上,哽咽着问道:“你说的酸汤鱼我是不是吃不到了?”
孟叔看她即将要涕泪俱下了,赶忙信誓旦旦的应承道:“这都是小事,我大后天才走呢,明天就请你们去吃,哎,远北叫上冬雪,咱们五个人再好好的聚一聚。”
面对这种南辕北撤的生离,我着实因不忍而感到哀恸不已,我爸更是如此,一滴滚烫的泪珠在不经意间夺目而出,他立马张皇拭去了,怕是不想在自己兄弟面前展露出自己的不堪重负。
佳姨虽说平日里不拘小节,刚强不屈,但她毕竟是个感情细腻地女孩。如今的她已然是泪流满面,她啜泣着拿起啤酒,把盏属故友:“祝咱们的好兄弟一路长虹,余年顺遂。”
旋即,我们四个人地酒杯相碰在了一起,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
长街上的邻里乡亲再不厌其烦地聊着家长里短,空巷里的两只黑猫在昏黑一隅中相依相偎,它们都在享受着眼下这简短地欢悦,而我们却于这天台的方寸之地中恭送走了这独树一帜的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