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楼上那家又开始如火如荼的吵起来了,搞的我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当楼上那男人因盛怒难却,口无遮拦的说了一句:“你这娘们怎么不去死啊。”
我神志顿觉明朗了起来,这让我想起刘远北同我妈争吵时,也是这般不过脑子的将那些污言碎语托之于口,便彻底激恼了我,我义愤填膺的打开房门准备跑上去同那男人评评理,却看见在楼梯口一个削痩萧索的身影正缄口不言的呆坐着,我怀揣不安问道:“你在干吗?”
那人回过头来看我,以一种稚嫩细微的声音回应道:“哥哥,我爸妈吵架,我在这座会。”
虚惊一场,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啊,我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却清晰的看见他眼眶内晶莹澄澈的泪珠在止不住的打转着,或许是因感同身受的缘故,我竟倍感疼惜,伸出手递给他一张随身携带的纸巾慰籍道:“行了啊,多大点事,男孩子总要坚强点。”
他接过纸巾,蓦然间,问了我一句话:“哥哥,你说它们会离婚吗?”
这句话搞的我哑然失色,若是以旁人来讲,它们一定会信誓旦旦的对他说:“放心,吵个架而已,绝对离不了。”
可于我而言,却模棱两可,而今他爸妈的现状与我父母之前大同小异,我虽做不到违心去的骗他,但我可以换一种委婉说辞来讲:“唉,夫妻就这样,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你看我,父母也离婚了,但大多都是怨我爸。”
果真是童心无忌,那男孩满怀好奇的不讳直言道:“哥哥,你爸爸干什么事了吗?
”我心想这小孩从小就这么八卦,长大还了得?但在这个年代里,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同我闲谈旧事的人了,毕竟眼前这个孩子还与我的经历如出一辙,跟他聊聊也无妨:“我爸一喝点酒就神志不清的打我妈,我妈最后受不了了,想要跟他离婚,可我那个因循守旧的奶奶却百般阻挠,还说什么,一辈子就这么长,忍一忍不就过去了,我们那个年代毕竟也是这样走来的,还说我爸是真的爱他,艹,当时我不过十岁,不谙世事都泾渭分明,知道她说的那话纯属谬论。”
那孩子茫然懵懂的看着我,百思不解的问:“哥哥,你学问真大,说的成语我都听不懂。”
确实,我说话文绉绉的方式一直没改过来,也真是为难他了,我爱怜的捏了捏他那白皙如玉的小脸说道:“这些复杂的东西,以后你就明白了。”
我们俩就这样近乎聊了半个多小时,已然成为年龄不相仿的莫逆之交了,临走时,他还塞给我一颗糖说是友谊的证明,为了报他这宽恩厚德,我以一个秘密作为偿物:“哎你知不道我是穿越来的。”
那男孩的眼里顿时熠熠生辉起来,喜悦的问道:“真的啊,那你快告诉我未来世界都有什么。”
我思索了一下,声情并茂的答道:“有投影仪,就是可以讲电视里的画面投到墙上,还有好看的动画片,什么喜羊羊啊,熊大熊二之类的,多不胜数。”
他憧憬的听完后,顿时欢欣鼓舞的站了起身,手舞足蹈道:“天啊,太期待了,哥哥,我明天就回班里跟别的小朋友说我有一个从时空里穿越来的好朋友。”
唉,小孩就是天真无邪,我若是将这些事都告诉刘远北,他非得拉我去精神医院不可,我若不去,他还要怪我放弃治疗。
第二天早晨,我来到餐桌前看见杨羽的爸妈正在沙发上柔情蜜意的打情骂俏,我摇摇头,深谙无奈,这都多大年纪了还玩小年轻那一套,它们看到我后,也收敛了许多,若无其事的走上了餐桌。我一边吃着手中的鸡蛋,一边旁敲侧击的向它们打问楼上那家的讯息:“唉,楼上那家是一到晚上就不分你我的吵架,那俩夫妻到底怎么回事啊?”
母亲蹙着眉,面带愁绪的说道:“你忘了啊,那俩夫妻是结婚前生的孩子,年龄都不大,那女主人就是天天在一楼那小牌场里打麻将,那男主人啊天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外面干啥,每回吵架都是因推卸责任,可真是苦了孩子。”
我幡然醒悟,原来那孩子竟如此的悲凄,我伤春悲秋的叹了一口气,着看面前这对齐眉举案的夫妻俩,由衷感慨道:“爸妈倒是不错,两人几乎没太吵过架,过的也挺幸福。”
父亲调皮的笑了一下,吃了口手中的油条,不以为然的答道:“我俩吵过架,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你说说夫妻俩在一起过日子,哪有不吵的,重点是要互相包容理解,都成一家子是一家人了还这么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的话,那日子谁都过不长,你看我跟你妈,每次吵架都是我先认错,然后你妈也不是那种不依不挠的女人,不假思索的就原谅我了,嘻嘻,其实说来惭愧,每次吵架都是我的错,你说对吧,老婆”
杨羽母亲面露欢颜,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得,这夫妻俩跟我这个还没谈恋爱的人上了一节婚姻课。
吃完饭后,刘远北给我打了个电话,听他那声音倒挺急切的:“喂,羽儿,起了吗?收拾收拾,咱们整装待发!”
啥玩意?整装?待发!
我同我爸和孟叔站在人群如潮的街道旁,看着面前这座雕栏玉砌的餐厅,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早已方寸大乱起来,孟仁石惴惴不安的对我爸说道:“北儿,你说咱们能喝过他吗?”
我爸颇感焦虑的舔了舔嘴唇,佯装盛气凛然的答道:“龙哥为了我都把卖紫色烟花的老板请来了,为了冬雪和龙哥,喝不下也得喝啊。”
孟叔垂头丧气的哀叹了一声,随即紧握双拳,一鼓作气道:“那就…玩命拼了!”
看他俩如此身先士卒的濒临酒场,我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显得有些卓尔不群了,于是有模有样的学着他俩将臂肘缓缓弯曲,做了个“努力”的姿态,慷慨陈词道:“为了我妈…冬雪咱们拼了!”
随即我们仨心有灵犀的点了下头,举步维艰的踏入了餐厅。
到了酒场以后,所看到的场面令我们大惊失色,那老板满脸不屑,衣着花红柳绿的,脖子上还戴了串闪着灼灼金光的大链子,不知是塑料的还是什么的,反正俨然一派黑道中竹难书的架势,龙哥看我们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赶忙堆笑着,将我们拉上了餐桌,毕恭毕敬的向那老板介绍道:“超哥,就是位老弟想买你们厂里新生产的紫色烟花,我们俩呢情比金坚,也算是拜把子弟兄,你看看能不能把你那烟花低价卖给他一些?”
刘远北在这种肃重的酒局里倒也挺会察言观色的,赶忙热情鼓舞的递给他一颗香烟,阿谀逢迎道:“哥,烟不好,别嫌弃。”
那老板木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缄口不言的从桌下拿了一瓶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度白酒,立放在餐桌上说道:“先喝酒吧。”
我顿然感觉不寒而栗,虽说我们人多势众,可也捱不起那老板这样折腾啊,就连孟叔也栖惶不安的对我耳语:“感觉今天咱们仨人不喝的伶仃大醉是出不了这餐厅的门了。”
我长舒一口气,慷慨陈词道:“加油,拼了!”
就这样我们仨人便在这场充斥险阻的酒局中义无反顾的所向披靡起来,可终究奈何不过那在位在生意中身经百炼的老板,我和孟叔败下阵来,我魂不附体的趴在餐桌上,含糊不清自喃自语道:“我…不行…了。”
孟叔比我更为凄惨,一句话还未脱之于口,就不省人事的昏睡起来了,唯独我爸,忍着那一腔醉意,坐在凳子上凝然不动的与那老板咄咄相向:“王老板,我那两个兄弟不能在喝了,我一人陪你一醉方休到底。”
我爸刚要把盏一干而尽时,却被那老板的一声怒斥给制止住了:“等会!哥问你个事,我听阿龙说你买这烟花是为了你对象,可我得问问你,你这样做她领情吗,值得吗?毕竟某些人为了对象忍辱负重的,到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只当你是个唯命是从的傻子。”
我爸闻言后,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醉醺醺的说道:“不一样啊王哥,或许在你们眼中她只是个平平凡凡的女孩,可在我眼里她比任何人都值得,额…比父母同样重要,王哥你尽管说我傻就好了,管它什么的,我拼了命就是要让她开心。”
老板颇为嘉赏的笑了起来,随后拍案叫绝道:“行!是个情种,老子今天给你打五折,让你把这烟花拿走!但,你也别忘了,情这个东西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真的是不堪一击,你要好好保持住啊。”
就这样,我爸花了自己攒了两年的五百块钱买下了这五箱烟花盆满钵满的离开了,龙哥也算讲义气,将我们挨个送回了家。刚一下车到楼下,我就感到胃里开始似惊涛骇浪般翻涌起来,便头晕目眩的扶着墙,开始呕吐起来,我依稀听道,隔壁那个小牌场里有几个女人在那无所事事的闲聊着:“对了,这都两点了,你家儿子中午吃饭了吗?”
随即,一股颓然不振的女声回应道:“他爸中午回家肯定给他做了,别管了,接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