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吃醋啦?”赵若怀把视线侧移,幸灾乐祸地望着我。
“你少跟我打岔!吃醋?你知道你做过的最不可饶恕的事是哪件吗?想想我都恨得咬牙!有时候在梦里,我都能恨得咬牙,梦里我都能恨醒!”
“啥事这么可恨?不,老婆,这事你得跟我说说,必须说!你说我就继续开车,不然,我车都懒得开了。”
“做过些啥伤天害理的事,自己没数啊,还得我说?好好好,怕你了,开车!那年在温州,你和李念给我上演的非常激情的吻戏呀!我跑到桑榆的山梁上去吹了半天风,就为了去坐坐你赵若怀曾经坐过的地方。回到江城的时候,我是精疲力竭,心如死灰。人还生病了。我带病到温州来找你。找到陈忆,他不理我。费了半天劲,他算是透了点风,说你在医院,我找到医院,先是你妈出来把我大骂一顿,然后上场的是李念,她对我是连打带骂,关键时刻你出来了,那一刻对我而言,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分别了三、四年,我总算又见到你了,于是我倾注了所有的精力,贪婪地审视我的赵若怀。虽然比较苍白,嘴唇发青,一脸病容,但在我眼里,依然英俊如昔,因为那病容,又增加了别样的风情。那个时候我是全身无力,我但凡有一点气力,我肯定就不顾一切地朝你跑过去了。我无力,残存的一点力量,只可以用来看你。可是,幸福不到一分钟,你呆愣了一下,竟然大声喝斥我,然后抱着李念,激吻起来。好在有个钟诚,他主持了大局,把我给弄走了。那个时候,我是真正的了无生趣呀!但是我想到了家里的傅文若,她那时三岁左右吧,语言能力已经很强了,说话怪可怜劲的!离开江城的时候,她抱着我的腿不放,一定要赶路,表态说她一定听话,一定不给妈妈添麻烦。我和老傅、杨柳一起哄骗了半天,答应为她买零食、玩具,这才得以脱身的。为了傅文若,我得回去。回到江城我就病了,十多天没能出门,魏无忌劝我说:这么乖的女儿,哪儿找去呀?看女儿的面上,你也得好好活着。打那以后,那副场景就成了我一个恶梦,这么多年了,经常在梦里重复。赵若怀,你倒是说说,你让我如何和你妈尽释前嫌?我除了是你曾经的女朋友,我还是杨木的侄女呀!她怎么能够这么对我?还有李念,你让我如何忘了她?当然了,这之后,李念还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里就不赘述了。这样的李念,你对她手下留情?”
只顾说着自己的话,赵若怀一脚急刹,车被停在了长江大桥桥头拐弯处,我才发现他满眼是泪。他停了车,把脸凑了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亲,没有语言,显然已经泣不成声了。我停止了诉说,他重新发动了车,但一直到走近家门,我们俩人都没再说话。
把傅文若睡觉的事情应付完毕了,回到自己的卧室,我俩才又重启会谈。
两人都靠在床头,望着正面墙上的电视机,但注意力,显然都不在电视里。赵若怀说:“你就那么相信他的话?”
“谁?”我愣了一下,也就明白了,他就是孙思。“其他的我不敢说。至少他应该是一个不至于撒谎的人,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他的性格是这样的:就算要抢东西,也是明抢,他没必要用阴谋。”
“瞧这神情、这语调、这语言,你是不是很欣赏他明抢的行为?”
我看看旁边赵若怀的脸,我刚才那话,他又吃醋了。“那是以前!我承认,以前他是不用阴谋的。可人是会变的。他怎么就没必要用阴谋?他贼心不死!他想离间我们!你动动脑筋!你把赵若怀当什么人了?就当我赵若怀狼心狗肺,就当我完全不考虑你,完全不站在你的立场。我只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我为什么要对李念手下留情?你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万物因果循环!一个人,她必须值得你手下留情,你才会手下留情,对不对?李念的罪孽仅仅是分开了我们、绑架了两个小女孩吗?她骗了我整整六年,她给我带了六年的绿帽,她住在我的房子里,花我的钱养别人的孩子,与此同时,和别的男人的偷情还从未间断。她把一个和别人生的野种,通过把我灌醉,脱光了我的衣服,再通过买活医生,搞了个假的医学鉴定,硬栽到我头上。我花了好长时间,克服我对于李念的种种厌恶,在痛苦与挣扎中,强迫自己喜欢上那个所谓的儿子,就在我渐渐喜欢上那儿子的时候,事实告诉我说,那不是我儿子。我是男人!对一个男人而言,天下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奇耻大辱吗?这种女人,我能原谅她?是!我花了钱,是没办成事!怪只怪赵若怀无能,我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我斗不过丁聚鑫!”
“若怀,对不起!当我没说。我昏了头了,我不该轻信。别伤感了!若怀,那个把梁阿满弄出来的官员,你知道是谁吗?”
“一个副区长,姓胡!”
“果真是他?”我惊问。感觉心掉进了冰窟。
“你认识?”
“太认识了!房地产口子,就是归他管的。这人肯定和梁阿满睡过觉。那年在渔船上,就是梁阿满设下陷阱,想让张扬收拾我的那次,就是通过那姓胡的出的面。姓胡的打电话,让我前去喝酒。当时,我和魏无忌等人合作的楼盘刚刚开始,所以,我明知道那是梁阿满设的陷阱,还只能赴约!”
这话说完,我俩都沉默了。几分钟后,我打破沉默说:“若怀,我都后悔从吴家平手里买那地了。”
“有啥好后悔的?别怕!我还不信了,一个姓胡的能够只手遮天。再说了,他这次弄了梁阿满出来的事情,并不能说明他就有多看重那姓梁的。就是金钱交易!没准丁聚鑫花的那些钱,大部分送到了姓胡的那里。花钱办事,这就是时代的主旋律。钱不问姓名,那些人认钱不认人。咱只要有了钱……”
“若怀,当时我也没怎么细想,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依吴家平的性格,以她对我俩的憎恨程度,她怎么会在那样的价格下把地卖给我们呢?这里面会不会……”
“不是让张扬出的面吗?不是以你公司的名义出的面吗?”
“唉,你觉得就张扬那人,那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主吗?柳源是你父亲的事情,先前我还以为同学们都不知道,想一直瞒着,现在才知道,早在几年之前,张扬就告诉他们了,马蜂他们早就知道。”
“那又如何?不怕!白纸黑字,签了字画了押的……”
“但愿是我多虑了吧!若怀,你就真那么看重那块地?这行业,手续太繁琐了、就工程前期,仅仅需要签的章,就几十上百个。过程复杂,周期又长……”
“可是利润高呀!今时今世,哪还有比这利润更高的行业?咱们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岂能轻易放过?心仪,你可能都没有细细想过,你知道那什么概念吗?只要那块地真正开发出来,咱们下半辈子,那就啥也不用干了。我们全家,就集体移民欧洲。时间也就是四五年时间。那时候文若大了,上初中或者高中了,你把身体养好一点,到了欧洲,我们再生两个孩子。我们全家就在欧洲的原野上纵横驰骋了。喝茶、聊天、看书、下棋、日光浴、家庭音乐会,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了。当然了,老傅、杨柳也得跟去。有了老傅,我们的音乐会才不缺人手啊。老傅,我们三人呢,既可以让欧洲朋友领略中国的民族器乐,也可以让他们见识中国的古典诗词。至于傅文若以及我未来的儿子们,那更是中西合璧,她们是要成为中西文化集大成的人!”
我摸摸赵若怀的脸,说:“没发烧的吧?原来你这么能幻想?我怎么觉得,这目标与你的性格不大吻合呢!你就是一匹野马。你能耐得住那寂寞?就傅家三代人守着你,你就满足啦?就不再需要几个朋友喝喝酒打打麻将什么的?而且,我很快就会老的!我还是觉得,本国的土地比较好!这里有陈忆呀!还有赵羽、钱大有,等等。”
“本国的土地上,可能是好玩一点。可是我得找地方藏你呀!我得把你藏到孙思、黄少游等人找不到的地方。我现在想起一句话,创业难,守业更难。”
“不难不难!根本不用藏,黄少游都已经主动两三月没和我联系了。”
“今天不又重新联系上了吗?怎么样,准备啥时候重逢?这次可是久别重逢……”
“那是黄莺!电话是黄莺打的!”
“黄莺打的电话,你跑到枇杷林里去接?生怕我听到了!一个屋檐下生活着,黄少游不可以悄悄挪用一下黄莺的手机打打电话呀?这样的小伎俩也拿来骗我?钱大有都知道总结,接电话之前,你情绪低迷,接完电话回来,话就多了,人就兴奋了。”
“反正黄莺打的,约了我明天七点茶楼会面。你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