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穆岑命厨子做了数十道江州特色荤素,开在桌上,香气阵阵散出。
只见林楚恒从包袱中拿出一瓶上好的绍兴黄酒,在两只酒杯里斟了酒,各放在江弦和穆岑前面,笑道:“江兄,穆兄,我先敬你们一杯!”那酒黄灿灿的,犹如稀蜜一般,一倒出来便清香四溢。
穆岑和江弦二人齐声喝道:“好酒!”
五人神采奕奕的吃了半晌,都已有了四五分酒意,醺醺微醉,只感十分畅快。
过不多时,林萧栩和穆子瑶二人肩并肩走出厅外。穆岑、江弦与林楚恒三人在厅内不醉不歇。
穆子瑶素来不胜酒力,今晚喝得多了些,脚下倒有些不稳。其时星光灿烂,微风徐徐,轻飘的月光下,林萧栩扶着穆子瑶缓缓走在松林间。
穆子瑶双颊微红,柔声道:“萧栩哥哥,陪我去看瀑布,好吗?”
林萧栩笑道:“好。你想去,我便陪你去看。”
二人沿小道向汉阳峰山腰处走去,行了一段路,便听得远处传来轰轰的水声。伴着声声虫鸣,二人漫步山间,穿过一片树林后,水声愈来愈响。璀璨星空下,只见五道瀑布似一群四蹄生风的白马奔涌而下,顿时溅起层层浪花,随风飘落在二人身上。
穆子瑶拉着林萧栩走到一块大石边,正欲坐下休息,只见林萧栩一脸温柔的盯着自己看,登时害羞起来,微微侧身朝天空望去。
林萧栩自来到庐山后,今晚还是头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庐山瀑布的壮观景象,不禁突然赞道:“好看!太好看了!”语气之中,充满了激动之意。
穆子瑶脸上突然一红,心想萧栩哥哥为何会突然赞自己好看,不由得心下暗自高兴。
便在这时,只听见林萧栩又道:“阿瑶,你快瞧!”穆子瑶登时转身看去,见他伸手指着面前飞流而下的瀑布,这才知适才他所说的“好看”,则是指这瀑布而已。
穆子瑶深知是自己会错了意,不由得面色微沉,心中一阵失望之意拂过,轻声说道:“那我呢?”似在试问林萧栩,又似在自言自语。
只见林萧栩仍是激动地瞧着瀑布,却是半点都没听到穆子瑶方才所说之话。
穆子瑶轻声“哼”了一句,起身便要离开,只见她步履不稳,险些从石边摔落山涧。林萧栩忙抢了过去,伸手紧抱住穆子瑶的柔腰,急道:“阿瑶,当心!”
突然之间,穆子瑶双颊晕红,眼中光波盈盈。二人四目交投,凝视良久。
深邃夜空之下,繁星点点,二人倚石而坐,享受春夜的清爽,凝望瀑布上跳动的月光,东拉西扯的一直聊到半夜。林萧栩想到明日便要离开庐山,心下甚感黯然,但想到终于能与父亲一起生活,又不禁欣慰。
这一晚,林萧栩彻夜难眠,心中思绪万千。待到四更时分,干脆起身盘膝坐于床上,练了一会内功心法,只觉始终无法静心凝神下来,便不敢继续勉强调息运气,只得乖乖躺在床上,静待天明。
次日清晨,众人用过早膳后,林萧栩和林楚恒二人一一与穆岑、江弦和穆子瑶作别。
林萧栩自与父亲分别后,这么多年,早已视穆岑、江弦与穆子瑶如同亲人一般。如今突然分别,不由得泪如泉涌。
穆岑温言道:“萧栩,不用悲伤。如今你与你父亲一同前往江南生活,做一个普通人,远离武林纷争,这是好事。只是记得常回庐山看看便好。”言毕,将林萧栩领入秋水宫祠堂,从墙壁上取下那支玉箫后,伸手便要交与林萧栩。
林萧栩大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忙问:“师父,这是何意?”
穆岑缓道:“萧栩啊,你来庐山多年,为师早已视你如己出。如今你就要离开庐山前往江南,你带着此箫,心中也好留个念想。”
林萧栩一怔,当即跪地拱手说道:“师父,此物乃是九江派前任祖师之遗物,太过贵重,徒儿绝不能收。”
穆岑走上前去,伸手扶起,森然道:“这是师命,切莫再推脱!”
林萧栩神色迷茫,双手轻轻接过了那玉箫,轻声道:“是,师父。”
只见穆岑微微一笑,将口唇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此箫你务必随身携带,危机时刻,可助你一臂之力。”
林萧栩睁着眼睛,心中一惊,半晌不语,只听穆岑又道:“你无需知晓太多,只须记住我方才所言即可,明白吗?”声音虽低,语气却极是严峻。
林萧栩心中大奇,两眼瞧着师父凝重的神情,不敢多问,只能含糊着点头答应。
一柱香后,穆岑、江弦与穆子瑶三人缓送林楚恒父子二人至秋水宫门外。林萧栩望着秋水宫门前的三人,眼泪仍是不断地流将下来,缓缓说道:“师父,师叔,阿瑶,萧栩就此别过。”
穆子瑶却依依不舍的跟着林萧栩,又送出数丈。
林萧栩淡淡一笑道:“阿瑶,你回去罢。”
穆子瑶眼望着林萧栩,突然脸上一红,柔声道:“萧栩哥哥,你还会回庐山看我吗?”
林萧栩两手放于穆子瑶肩头,应道:“当然!”
穆子瑶问道:“何时?”
林萧栩摇摇头,说道:“不知。不过我向你保证,待我去江南安顿好后,便来庐山看你。”
穆子瑶莞尔一笑,问道:“此话当真?”
林萧栩轻轻用指节敲了敲穆子瑶的鼻尖,说道:“你萧栩哥哥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其时旭日东升,天如明镜,春风徐过。穆子瑶目光中含情脉脉,面颊晕红,低声道:“萧栩哥哥,那阿瑶便在庐山一直等着你回来。”
只见穆子瑶站在山边垂泪,不断朝下扬手,直到与父亲过了那凉亭后,这才看不见她了。
忽听得穆子瑶大叫着:“萧栩哥哥!萧栩哥哥!”但林萧栩和林楚恒展开轻功,早已行得甚远,那“萧栩哥哥”的叫声渐渐远去,顷刻间,便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