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谪心中的疑惑更甚,自己确实一直想着来这个地方看看,但是这事除了杨桃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个素未谋面的和尚怎么会知道呢?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可是来这里却不能治好你的病,佛祖的慈悲里可没有你,而且你来这里,心中是否还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老和尚的话不像一个佛法高深的和尚说的话,却说到了白谪的心里,他确实是有放不下的人和事,与其说自己是来这里寻求解脱,不如说自己是在逃避来的贴切。
“大师觉得佛祖的慈悲是什么样的?”
老和尚仍然背对着白谪站在窗前面向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屑,“我听一个老和尚说过,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嘿嘿,可是你好像不在这个众生的范围内,要不然怎么会重病将死呢。”
老和尚话中的语气愈发的和他的装扮不符,可是好像有着不可言状的魔力一样,每一句都像重鼓一样敲在他的心上。
“而且我好像看到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正惊慌失措的在你晕倒的那条街上跑来跑去呢,手里还拿着一个破铁盒子,好像是你扔掉的那一个哦”老和尚脸上一副戏谑的表情,好像看到了让自己高兴的事。
白谪听到这话,没有问他说的是谁,冥冥中却像有一种魔力直击心底,他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自己舍不弃、丢不掉的女孩。
白谪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越过老和尚站到了窗前四下张望,想要找到那个惊慌失措的女孩,可是眼前总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隔着窗纱看世界一样,看不清楚。
老和尚挥袖在他眼前拂过,白谪看到了那个略显憔悴惊慌失措的女孩,除了自己心爱的女孩还能是谁呢?
白谪突然之间好后悔,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可是他可以想像她这一路的坚信与磨难。他真的好后悔,为什么要扔下她,难道离开她自己独自死去就真的好吗?白谪此刻既后悔又心疼的泪流满面。
白谪顾不得屋里的老和尚以及反常的一切,快速的走到门前伸出手就要打开门,他要去找那个女孩,然后深深地将她抱在怀里。看着白谪这一系列的动作,老和尚非但没有阻止,高兴地心情却更加易语言表。
可是此时二人身后墙上的佛像却突然光芒大作,像是有火焰在升腾。白谪虽然看不到身后的镜像,却感觉脑子里一阵空白,晕倒了过去。
墙上的佛画光芒越来越盛,无名火起,白色的焰火将小小的屋子照的一片圣洁。火焰中像是有一尊佛陀在跌伽盘坐,脸上慈祥的笑容中有无穷的智慧与慈悲。当火焰将尽的时候,燃烧殆尽的佛画化作一点白光没入到白谪的眉心中。
“哼,你这该死的老秃驴又来坏我的好事,别以为你燃烧真灵就能得逞,只要老子在,只要她在,这心魔他就除不去。而且别以为只有你会烧真灵,老子也会。”
老和尚气傻了,明明自己是一副和尚打扮,却骂佛画是老秃驴。恶狠狠地骂了一通以后,老和尚身边突然有黑色的火焰在升腾,屋子中像是有来自深渊的恶鬼,阴风阵阵,魔气荡荡。
最终老和尚化作一点黑光也没入到了白谪的眉心中。
折腾了一会的小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躺在地上的白谪身体一会白光炸眼,一会漆黑入魔,一会圣洁如雪,一会邪恶如渊,一会慈悲如佛陀,一会又狠厉如恶魔。
老和尚口中在八廓街跑来跑去的女人正是杨桃。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下了课虽然心有忧愁却又满怀欣喜的去往医院,可是到了医院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病房,追问护士才知道原来白谪在早上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并且在护士台拿到了白谪留下的一只信封。
信封中有白谪的留言和一张诊断单。杨桃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顿时情绪如山崩,跪在楼道中哭的撕心裂肺。
她早就知道这张诊断单的存在,只不过以为他自己不知道,好傻好傻,他们两个好傻好傻,他以为她不知道,她又以为他不知道,然后两个人又都小心翼翼的呵护,她愿意陪着她走接下来的路,他却因为一句不愿而说了失陪。
白谪的留言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没有真切的告白,也没有什么抒情的话语。只是在淡淡的诉说着离别,好像离别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杨桃看在眼里,却仿佛看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接下来的几天杨桃疯狂的在找白谪,打遍了他所有朋友的电话,每天不间断的拨打白谪的手机,心中一直怀着白谪能够回心转意的奢望直到手机没电。
终于在白谪扔了手机然后被拾荒的老人捡到又因为好奇开了机以后接通了电话。这才会有老和尚口中杨桃在八廓街转来转去的场景。
白谪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仙山绵绵,绿水潺潺,有白鹤横空,瑞兽奔腾,有仙雾缭绕,仙音袅袅,有玉宇琼楼,亭台香榭。
然后画面一转,是金碧辉煌,佛音缈缈,佛祖端坐在莲台之上,背后散发着菩提无量光,佛前有一朵金莲在熠熠生光。
再然后是一株桃花,夭夭其明,灼灼其华,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立于佛前享万世之功德,隐于尘世集三生之深情。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颗散发着无尽光芒的舍利之上,舍利之中隐约看到一尊老佛,老佛和刚才梦中的佛祖相似,背后有智慧无量光,眼含智慧,面露慈悲,双手结印盘坐在莲台之上。
冥冥中白谪好像听到有诵经声自混沌中传来,此时的白谪像是一个跪在佛前的痴子,虔诚的接受佛经的洗礼,一点点顿悟一点点脱离尘世。冥冥中又有一声不甘的吼叫传来,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嘶吼,不过这一声嘶吼却突然戛然而止,被来自不知道何处的一生龙吟打断。
白谪悠悠转醒,眼底有两行清泪留下。像是梦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白谪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屋子里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也不知道梦中奇怪事是因何而来,不过他能感受到佛画的善意,不过这一切又能奈何呢?
佛祖救不了他的命,佛法也救了一颗将死的心。即使现在立地成佛就活命,白谪也不愿意,白谪宁愿带着心中的情,去另一世再去寻找那个真爱。
白谪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推开门,满眼仍是白茫茫的一片,闭上眼,却像是看到了满世的繁华。
白谪一脚迈出,像是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便站在了一处悬崖顶上。此处寒风烈烈,风在耳旁呼啸,像是也带走了一个哭泣受伤不安的灵魂。
远处的雪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雪光在眼底划过,在极冷的环境中像是能安慰一颗伤感流泪潮湿的心。
白谪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寒风中留不下一个伤心人的归途。他想要再看看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可是再也见不到了。然后他回过身,闭上眼,便直勾勾的向悬崖倒去。耳旁仿佛有呼声传来,可是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白谪仿佛又看到了刚才梦中的琼楼玉宇,祥云飞鹤。
白谪听见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一生叹息,哎,这一世,便是这样了。
白谪在跳悬崖的时候听到的呼喊声并不是幻觉,真的是杨桃在他身后叫他。可是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无穷时光一样,她看的白谪不真切,白谪听不见他的呼喊。
杨桃一路沿着八廓街走到了这里,像是冥冥中的安排一样又在白谪跳崖的时候远远地见了他一面。
杨桃走到悬崖边上,看着地上还残留的脚印,感受着来自风中熟悉的余温,她内心的伤痛就像是远处的雪山一样,让她的生命再也没有半点余温。
她没有哭,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看着前方雾蒙蒙的悬崖。冥冥中好像听到一生叹息,这叹息像是来自九天云霄的风声一样飘渺,又像是来自地底幽冥的嘶吼一样悲痛,但终究是生离死别的无奈。
忽然杨桃抬起头,寒风吹走了一颗晶莹的泪珠,然后她没有任何的留恋,便一步迈向了前方的悬崖,这一步,空中便再也没有痴情人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