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琬琰醒来感觉头沉沉的发晕,顾宁宁见她醒了,给她倒了杯水,说:“琬琬,你都失联一天了,给你发信息打电话都不回。急死我了。”
沈琬琰喝了口水,看着顾宁宁抱怨的模样笑了,想说话,才发现嗓子疼,只能发出一点声音来。
顾宁宁勉勉强强才听清她说的是,你怎么跟怨妇一样。
“你快别说话了!你发烧了,还晕了半天,吓死我和叔叔阿姨了。”顾宁宁站起来,“我去给你拿粥。”
刚打开房门,沈妈妈就进来了,“琬琰,来,把粥喝了。”沈妈妈把碗递给女儿,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沈琬琰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粥,越喝越难受,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啊?”沈妈妈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琬琬…”顾宁宁小声道。
沈琬琰看着妈妈红肿的眼睛,疲惫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妈,对不起啊…”声音嘶哑。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沈妈妈笑了笑,随后起身,“宁宁,阿姨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麻烦你帮阿姨照顾一下琬琰了啊,厨房里有吃的,你想吃自己拿就好了。”
顾宁宁点了点头,看着沈妈妈出了房门,带上了门。
沈妈妈刚出了房间,眼泪就止不住了,她心疼女儿,也难过自己的妈妈离世,但是她还是要尽快振作起来。
擦干了眼泪,出去坐上了沈爸爸的车,开向了远方。
“琬琬,你别难过了,你看看我,我连爸爸妈妈都没有,不算我阿姨,我就一个人了。”顾宁宁安慰道。
“好了,你就别自损了。我跟你说,你这样安慰人一点效果都没有。我还会想着去安慰你,下次别说了,乖。”沈琬琰摸摸顾宁宁的手,“而且啊,你阿姨不是对你很好了吗?顾大小姐。”沈琬琰努力说完一大段话后,立马咳嗽了。
顾宁宁“哎哟”了两句,“不许说话了!”
“琬琬,我知道你姥姥对你很重要,她也没有离开你呀,你一伸手,你就可以摸到她了,她只是换了种形式陪着你。明白吗?”
顾宁宁把开水倒在杯子里吹了吹,“我小时候还一直不明白我爸妈为什么会离开我,还一直很难过羡慕别人。”
“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宠着,为什么我没有。阿姨说他们出车祸走了我还不信,整夜里都在哭。后来长大了一点,我就想明白了。”
顾宁宁顿了顿,抿了一口水,试了试温,才递给沈琬琰继续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们没办法去改变既定的事实,哪怕是我们不愿意接受,可是它就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是带着去世的人的那一份,继续过活下去。”
沈琬琰看着顾宁宁说完这一大通话,终于笑了,“我们宁宁,长大了。”说完,又咳了几声。
顾宁宁看了沈琬琰一会,难得认真地问,“琬琬,你明明其实很想和同学交朋友,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敢靠近我试试’的样子啊?”
沈琬琰愣了愣,其实她自己也没想过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性格孤僻,所以不想去和别人来往吗?
不是。
是因为自己是校霸所以不想去交朋友吗?
也不是。哪个校霸身边不是跟一群小弟的。
之前也有人找过她做朋友,可是她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呢?
沈琬琰沉思了一会,说,“大概是因为姐酷吧。”
“去你的。哈哈哈。”
外面的阳光明媚,十几岁的少女无畏地披着光,高昂着头去面对一切黑暗。
她说,“骄阳似火,我本身就是骄阳。”
过了几天,许煵才收到医生的回复。
“不好意思!这几天手术比较多,都没空闲。好不容易忙里偷闲,给你回个信息。这都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的!记得按时吃药。祝早日康复。”
许煵盯着屏幕看了会,又看了看纸条,笑了笑,还是想着改天去医院再去道谢吧。
他明显发现自己因为纸条笑容变多了。
“沈琬琰。”
许煵在心里念了遍这个名字。
对他来说,她是像光一样的存在。
对于别人来说,她的光芒是锋利的,是不敢靠近的,是会刺痛人的。
而只有许煵知道这不过是她对自己的保护方式而已。就在她在他晕倒时拉起他的手,一直柔声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在这点上,其实他们都一样。
可是他还是不敢去和她见面,甚至是离她近一些。
他只能在晚上的时候梦到她。
梦到她头也不回地跳下那个深渊。
梦到她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哭着问怎么办。
许煵猜想是不是沈琬琰遇到什么困难了。可是他连去找她的勇气都没有。
她在许煵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用属于她的温暖来照亮他原本黑暗的世界。
遇见她的那一天,也是他重新开始的那一天。
他是黑暗混沌里的一团黑气,可她不一样。她是照亮他世界的光。
怎么靠近?
一个来自黑夜,一个来自白昼。
来自两个世界,硬要靠近,只会适得其反。这次,他没办法赌,也不敢去赌。
他叹了口气,终究是无法相遇的。只是远远地望着,就很满足了。
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万遍,就已经胜过一切了。
宋阿姨和张叔叔的爱是不一样的。
宋阿姨是个急性子,她的爱是火,热烈而张扬。
张叔叔则不同,他的爱是水,细致而长远。
他们的爱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时常被触动,但是他的潜意识,很快就把这种感觉给排除在外了。
这样的反应让宋雅艺很着急。
宋雅艺感觉孩子还是排斥自己。
晚饭的时候,宋雅艺给许煵夹了块肉,“煵煵,多吃点肉,长个呢”
许煵点点头,“谢谢阿姨。”
吃过饭后,许煵回了房间,宋雅艺对张宇城说,“煵煵还是不肯接受我们吗?”
张宇城拍了拍她的肩,“这事急不得。”
“怎么不急呀!我看着煵煵这样我快心疼死了。”
“那我去找医生问问,看看这是什么原因。”
宋雅艺这才满意了。
过了几天,沈妈妈把姥姥的后事都安排好了,才终于回到家里休息了。这样一折腾,她人都憔悴了许多。
沈琬琰的发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沈琬琰知道,沈妈妈还是会在半夜偷偷地哭,所以很心疼。
现在她偶尔都能在沈妈妈的脑袋上看到几根白发。
她这几天一直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发现原来去世的人真的会在记忆里无声无息地被淡忘掉的。哪怕偶尔会想起,也终究只是偶尔。
天气越来越热了,外面骄阳似火,屋子里打了空调。
沈琬琰看着沈妈妈坐在茶几前在平板上打着字,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叹了口气。
“妈,在干什么?”
她靠着沈妈妈坐下,看了看屏幕。
是教案。
她在备暑假给高三学生上的课的教案。
沈爸爸之前也劝过她了,高三压力大时间紧,她这样就不要勉强了,叫学校给她调到高一去,轻松点,放松下心情。
但是沈妈妈怎么会愿意?高三这届学生是她从高一带过来的。她要亲自送自己的孩子们上战场。
如果只是因为个人情绪原因导致她错过,她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沈妈妈这几天一直在调整心态,她知道她不能拿孩子的未来开玩笑。
而且忙碌起来的话,她就不会想到悲伤的事情,也就不会难过了。在这点上,沈琬琰和她妈妈如出一辙。
用认真做一件事去忘掉一些坏情绪,很管用。
“妈妈在做教案呢,下午还有课。饭已经做好了,你先去吃。”
沈妈妈其实已经做好了,在做最后的检查。
沈琬琰摇了摇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吃。”说完,她就抱着沈妈妈的手臂晃了晃。
沈妈妈最顶不住女儿撒娇,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放在沈琬琰手上说,“那你拉妈妈起来。”
沈琬琰点了点头,“好嘞。”
午饭后,沈妈妈去上课了。
沈琬琰躺在床上玩手机,传来一个消息提示,她点开。
“琬琬琬琬琬。”
发自宇宙第一可爱。
“在。”酷拽美少女。
这是沈琬琰的网名。
是顾宁宁非要给起的,说是这样和她的比较像。
沈琬琰点点头,“确实挺像的,传承了你的中二风格。”
“七月十五号早上八点半的水族馆别忘了!a市市中心的水族馆。”
“好。忘不了。”沈琬琰说道。
她收拾了一下,换了套衣服,出门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原先的去姥姥家计划被打破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看着道旁的树木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树枝甚至挡住了上面楼房的窗子。
阳光星星点点地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光圈。
沈琬琰看着旁边走过形形色色的人和驶过川流不息的车,不自觉地站在了饰品店的门口。
“怎么到这来了?”沈琬琰喃喃一句。
这家店的名字和老板娘一样有个性,就两个字“释放”。
“到这来不好吗?”老板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各种零食和啤酒,像是刚从超市回来。
她推开门,回头对沈琬琰笑笑,“进来不?”
沈琬琰跟着进去了。
沈琬琰和老板娘面对着坐在店里的沙发上,今天很意外,没有放爵士乐,放的是《Loving Strangers》。
这首歌曲调很安静,很美好。
沈琬琰浮躁的心出奇的平静了些。
“不开心?”老板娘开了听啤酒递给她。
沈琬琰看见老板娘的手腕上有一处纹身,是一条蛇。
她接过来了。
“谢谢。”
“还不知道你名字呢,认识一下吧。”老板娘又开了一瓶,喝了一口。
“沈琬琰。”
“琬琰。”
“嗯。”
“名字不错。范越歌。”
“你名字也是。”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和我说。”范越歌看着她平淡地说了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亲人去世了,平日里最好,一点征兆也没有。突然就…”沈琬琰还要喝,范越歌拍了下她的手,把酒拿走了。
“哎,可以了。过过瘾就行。你喝这个。”范越歌塞了瓶橙汁给她。
“没趣。”沈琬琰开了橙汁,赌气似的喝了一大口。
范越歌爽朗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预兆的,比如说晴空万里突然开始下暴雨,比如说我突然中了个几百万,比如说…今天我遇见你。”范越歌垂下了眼眸,沈琬琰这才发现,范越歌的声音原来是有点软的。
反差萌。有点意思。
“好好珍惜当下吧。”范越歌拿了包桌上的薯片递给沈琬琰。
沈琬琰摇了摇头,“我不吃薯片。”
她挑了挑眉,自己拆开吃了。
“我看你不像是只因为这个不开心啊。”范越歌嘴里塞着薯片含糊道。
沈琬琰抬头看了看她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开口:
“我一直没想过我到底为什么不愿意交朋友,也不是没有,就是不想交。”
“我也一样啊。我比较看眼缘,我看你就比较合。至于为什么不想交,我大概是因为不想被别人束缚吧。”
“我看你也挺合我胃口的。”
两人相视一笑。
“敬我们的友谊。”
“敬我们的自由。”
“说句实话吧”范越歌弯了弯眼睛,“我喜欢女生。”
“是吗,挺好的。”
“你不介意吗?”
“这有什么的,喜欢就喜欢了,而且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的。”
“谁规定的女生一定要喜欢男生,男生一定要喜欢女生?”沈琬琰不解。
“完全赞同,再敬你。”
范越歌喝完一瓶。
“看你也不大吧,怎么…开店了?”沈琬琰看着她问。
“我在孤儿院长大,我还有个弟弟,出来之后,我就让他读书了。”范越歌笑了笑。
沈琬琰听了,喝了口橙汁。
“你这店名很有意思啊。”沈琬琰望店门口看了看。
“哈哈哈,你说这个?我随便取的。”
“怎么会想到‘释放’这两个字呢?”
“就是觉得吧,人活得太压抑了。为什么一定要听别人的话来决定我做不做我喜欢的事呢?”范越歌又开了一瓶。
“举个例子,比如我纹身吧。上次有个阿姨带着她小女儿进来要买头饰,结果刚进门看到我手上的纹身又匆匆忙忙出去了。”
“不是啊?纹身怎么了?”范越歌气上来了,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纹身就一定是坏人吗?喜欢纹身和喜欢同性有错吗?难道说,就因为别人说我两句,我就不去纹身了,我就不喜欢同性了?我委屈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多憋屈。凭什么啊?”范越歌顿了顿,打了个嗝。
“凭什么要听别人说什么。做自己就好了。为自己而活,别人说什么都是放屁。”沈琬琰用橙汁碰了碰范越歌手里的酒瓶,“干!”
“我就不明白了,偏见怎么就这么多了。所以我就叫它叫释放。我要摆脱束缚,摆脱偏见,我要释放真正的自己。”
“哎,范越歌。”沈琬琰笑了笑,月牙眼弯弯的,很可爱。
“怎么?”范越歌把空的酒瓶往垃圾桶里一丢。
“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沈琬琰。
“是啊,以后姐罩你。”范越歌笑着说。
沈琬琰笑了笑,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这个顾宁宁说看起来很凶的姐姐,其实内心柔软得很。
店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少年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