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三的恋爱
1．那一年，她恋爱了，为了丁浩不管不顾
初三的时候，小放恋爱了。
这正是迎接中考的紧张时刻，教室里记录着倒计时的天数在一天天减少。大家也都没日没夜的伏在了桌上，埋在了书本里，进行着题海战术。
但为了他，小放不管不顾。
他叫丁浩，就是那一年的那一天，那个放学后的那个黄昏下，很偶然的在小巷里，救下了被两个小流氓调戏的小放，然后很自然而然的住进了小放心里的那个人。
在那之后，小放就开始很小心很不动声色的注意起了丁浩，和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小放知道了，丁浩比她大三岁，曾经因为打架留过一级。小放发现了，他和杨骏一样染成了亚麻色的头发，和杨骏一样打了很多个耳洞，和杨骏一样经常穿着很潮的衣服，并很顺理成章的成了学校的问题少年。只是听说丁浩家里有一些钱，老师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爱管不管的。
但田小放还是喜欢丁浩，中了毒般的，不深，却无可救药。
而在初三的那个情人节，小放记得，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城市里到处是东一堆西一堆被扫在了一起的积雪，然后被一些路人或者调皮的孩子弄得黑黑的，不紧不慢开始融化。
接着丁浩就在下课的时候，捧着11朵白玫瑰跑他们班上来找小放了。当时，丁浩在众多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向坐在角落里正发着呆的小放走过来，神气威风的像个王子。于是，小放就在这样寒冷的冬季，羞红着脸，答应了与他的交往。
然后，丁浩将手搭在了小放的肩上，大声的宣布,“现在，田小放是我丁浩的女朋友了，如果谁敢欺负她，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站在丁浩身边的小放，嘴角泛起了笑，开心了，高兴了，满足了，骄傲了，整个生命似乎都亮了起来。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小放都没有告诉杨骏，那一年的那一天没有，现在这一分的这一刻也不会，因为小放了解杨骏，她清楚的知道杨骏是不会喜欢丁浩的，也不可能有多少好感。
丁浩有一部黑色的机车，有时候他会骑着它去和校外的兄弟们飙车，有时候放学了他也会载着小放去兜兜风。
他们就那样自由的穿梭在被灯光照得通亮的夜晚，奔驰在城市繁华吵闹的街道，像被安上了电池，肆意的释放着能量，又像被装上了翅膀，肆虐的到处飞翔。
丁浩的车技不错，车子开得很快，他们都戴着安全帽，小放露在外面的长发总是在风中放肆的飞啊飞，丁浩的外套也常被风吹得鼓鼓的。
很多时候，车子风驰电掣般，小放怕坐不稳，只能伸手环住丁浩的腰，抓住他的衣摆。于是，小放就很不自觉的想起了杨骏。
杨骏读初一的那年，小放才刚上二年级。
杨骏的家里给买了部自行车，所以每天早上杨骏都会很早起床，先把小放送到学校，然后自己再去学校，幸好那两个学校隔得不是很远，杨骏从没有因此迟到过一次。
放学的时候，杨骏通常比较晚点，而小放很乖，总是在学校做作业，好像每次做完作业，杨骏就出现了，然后可以载着她一起回家。
那个年纪的小放有点调皮，有时候让杨骏骑得很快很快，风把杨骏的校衣吹得鼓鼓的，很有趣。有时候放学又让杨骏慢悠悠的骑，想晚点回家，多兜会风。
有时候小放要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杆子上，被杨骏长长的手臂环着，觉得很有安全感。有时候又喜欢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位，紧紧的抱住杨骏的腰。
杨骏什么都依着她。
很多年后，小放回想起来，才知道她的这些座位，是多少女孩都想坐的啊。
杨骏读初中的时候，小放就像个小小的跟屁虫，总是跟杨骏的后面跑啊跑的。有几次，杨骏周末去学校有事，小放也嚷嚷着跟了过去。
当时，杨骏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逗小放玩，特别是女同学，总是毫不吝啬的带着小放去小卖部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们都以为小放是杨骏的妹妹，把小放像小公主一样捧着宠着，小放总是开心的笑，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乳牙，然后杨骏就笑了，那些女同学也跟着笑了。
小放有时候还听到她们的对话中会三番五次的提到杨骏，说谁喜欢杨骏，说谁又多么多么的喜欢杨骏，说谁被杨骏拒绝，说谁又多次被杨骏拒绝。
那时候，小放还很小，不知道“喜欢”和“拒绝”究竟意味着什么，有啥深刻的含义。小放只知道她很喜欢和杨骏一起玩，和杨骏玩的时候很开心很开心，杨骏什么都会答应他。
几年后，杨骏中考的时候，成绩优异，考上了A城最好的重点高中，但是杨骏执拗的不肯去，他说那个学校离家远，他讨厌住校，然后留在了以前读的那个中学。
后来，小放才知道，杨骏是因为担心她，想每天都能照顾她，和她待在一起。那一年，小放正式成为了孤儿，搬进了杨骏的家。很多东西都不在了，但杨骏还在，会每天早上骑车送她去学校，再每天放学后接她一起回家。
每次末了，丁浩都会送小放回家，接着，丁浩还会再去别的什么地方玩吧，小放不知道，这些她是从来不管也不过问的。
小放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她知道丁浩的性格，知道丁浩不喜欢女孩婆婆妈妈，不喜欢被人约束。
而虽然和丁浩在一起，小放依旧是不爱说话，偶尔还是会对丁浩笑的，很淡却很温柔的那种。
丁浩也问过小放的家世，学校里的人都觉得小放的家世像个很神秘很特别的谜，小放只是很简单的告诉过他，她没有父母了，只有个哥哥。
小放甚至都不和丁浩说起她的哥哥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丁浩知道小放不爱说，所以也从不多问些什么。
那些日子放学后，小放常常八九点才到家。每次从丁浩的机车上下来，小放都会有种做错事的犯罪感，会习惯性的抬头，忐忑不安的看看那楼上的小窗里，有没有透出白色的灯光。
因为小放一直都很怕杨骏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会撞见这些事情，然后很担心的问，“小放，这么晚你去哪了？”再很愤怒的看着丁浩，又问“他是谁？”
幸好，每次窗口都是暗淡的，小放才敢放心的走上去。
也是小放读初三的这一年里，忘季的老板，杨骏的表叔在一次意外中，唐突的死亡，他没有儿女，而这几年，他一直都很器重杨骏，杨骏也慢慢的成了忘季的顶梁柱，这一切便顺理成章的交给了杨骏。
于是，杨骏比以前更忙了，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开始学着打理，特别是刚接手的时候，常常很难得回家。
有时候，因为工作上酒吧的事，杨骏需要到处跑，总挤公交车打的毕竟还是不太方便。所以杨骏去考了驾照，但舍不得买新车，就开起了表叔以前常开的那辆有些旧的黑色小奥迪。
他们也依旧挤在那间小房子里，杨骏说这儿离学校近，而小放就要考高中了，或许会需要一笔钱。其实，她都明白的，杨骏为什么不肯买新车，不愿住新房。
因为班主任已经打电话给杨骏了，告诉他小放的成绩在急速滑坡，成了倒数几名。
小放记得那一天，正是周末，杨骏特意抽出时间，让他的兄弟黑子帮着看吧，在家陪她。
当时，小放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很滥情的肥皂剧，而杨骏则在厨房里忙碌着晚餐。
忽然透过半掩的门，小放看见接电话的杨骏，眉微皱，表情也有些严肃，她的心刹时绷得很紧。因为隐约中，小放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和学习连在了一起的语句。
可杨骏从厨房出来时，只是端着碗菜，淡淡的对小放笑，“小放，今晚做了你最喜欢的西红柿炒蛋，要多吃点哦。”
小放的眼眶一圈一圈的湿润了，然后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重重的将眼角的泪抹去，跑进厨房帮忙。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春天，天气开始慢慢的回温，万物复苏，遍地花开，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生活好像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多少，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只是离夏天好像忽然近了点，离中考也近了点。
小放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杨骏当年一样，很风光的考上城里最好的重点高中，或许结果还会更糟糕。
那么中考出成绩的那一天，杨骏会不会还是很难过，恨铁不成钢。
2．他的手上也有道这样的疤，是因她留下的
一天放学后，丁浩照例在教室门口等小放，再骑着车带她呼啸而去，卷起一道道落寞的灰尘，在空中漫无目的飘荡了好久。
后来，丁浩将机车停在河边，他们便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看着夕阳下的河面，橙色的晶莹，像淡柔的缎子。
因为骑车骑得热还是怎么的，丁浩脱下了外套，里面穿着的是件很宽松的T恤。
风吹过，河面泛起微微的漪沦，轻描淡写那样的从容。
丁浩抬手，捋开小放被风吹得遮在眼前的刘海，小放却惊讶了，她分明看见他手臂内侧的黑色衣袖上有一块湿湿的印子。
小放条件反射般的抓住丁浩正要收回去的手，迎上他莫名的目光，“你的手怎么了？”
丁浩嘴角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没事，打架弄的。”
小放突然想起，昨晚丁浩的兄弟打电话来，电话里她听到叫丁浩今天下午去帮忙，而且也听说今天丁浩逃了一下午的课。那么说……
小放小心的撩开了丁浩的衣袖，果真有条不算太长的口子，血还在细微的往外渗，应该是之前砍刀留下的吧。
小放的声音有点哽咽，“等我一下，我去买点纱布之类的东西。”不等丁浩再多说什么，小放起身，拔腿就跑，因为她怕丁浩看到她眼中冒失的泪。
杨骏的手臂上也有这样的一道疤，是被常欺负小放的那些孩子从背后偷袭用玻璃划的。那一年，是杨骏十六年来第一次打架，为了小放第一次打架。
当时，小放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天，她正在书房里做作业，杨骏突然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
小放有些惊愕的停下了手中的笔，看见杨骏的脸色苍白，皱着眉咬着嘴唇，一边脱外套一边说，“小放，快去客厅柜子里拿药箱过来。”
接着，小放就看到了杨骏衣袖上被血浸红的好大一块，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马上跑向客厅，一不留神绊到桌角，还差点摔一跤。
外婆当时没有在家，杨骏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外婆，他怕外婆会被吓得昏过去，所以是小放为他上的药。
小放小心翼翼的为杨骏用盐水清洗伤口，每用棉签擦一下，杨骏的身子就会颤一下。小放很紧张的看着杨骏，杨骏就很努力的笑，露出贝壳白皙般的牙齿。
小放终于忍不住哭了，杨骏用另一只手心疼的为她擦去眼角的泪，一字一句的温柔的说，“小放，不哭，我不痛，一点都不痛，真的。”
小放的泪就更加汹涌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进血里，和盐水一样咸，很咸很咸。
将丁浩的伤口包扎好后，小放躺在草地上，轻轻的舒了口气。丁浩把衣袖放下来，好奇的看着小放，“你经常帮人包扎伤口么？动作看起来很熟练。”
这样一问，小放又想起了杨骏，想起了那些不快乐的记忆，和记忆里颠簸的岁月。
杨骏身上的疤其实不只手臂上那一道的，只是有些伤的不深，慢慢的也就淡去了。这些，小放自然是不想对丁浩说起，她怕丁浩会追根究底的问下去，让她残忍的揭开自己内心深处的伤，所以她浅浅的说，“没有。”
丁浩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看着河面发呆。过了会儿，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熟捻的把它夹在指间，用打火机点燃，瞬间烟雾弥漫。
小放忙坐起身，仔细望着丁浩指尖跳动的火苗，低低的问，“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抽烟呢？”
丁浩似笑非笑的看着小放，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轻轻的全吐在了小放的脸上。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小放本能的用手去扇，却无济于事，还是不住的咳了起来。
看着窘迫的小放，丁浩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在无聊的时候，是种消遣，在烦恼的时候，是种发泄，久了，便是种习惯，其它的，我也说不清了。”
小放很认真很安静的听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在想，那杨骏也抽烟的吗，还是从来不在她面前抽呢。
之前好几次，小放都在杨骏的衣服上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道，她问过杨骏，杨骏说他不抽烟的，她也的确没看到杨骏抽烟。只是这烟味是哪来的呢，究竟是杨骏善意的瞒着他，还是酒吧里别人抽烟留下来的味道，但她不曾追问。
“你来一根吗？”
“啊？”小放微微有些惊讶，迟疑了一下，还是微微颤抖着手，接过了丁浩递过来的那根烟。
接着，小放学着丁浩的姿势笨拙的把烟夹在指尖，丁浩亲自为她点燃。小放还是有点犹豫，很慎重的看了丁浩一眼，再很迷茫的看着烟另一头闪烁着的火星，闭上眼，硬着头皮就把烟凑到了嘴边。
然后，在这个夜晚，在这个因为往事而让小放有点忧伤的夜晚，她学会了抽烟，在丁浩的面前，虽然显得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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