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像个布娃娃
1．他们到了另一个城市，住进了新的家
小放记得，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虽然已是盛夏，却很难得的万里无云。
而就在那一天，在杨骏大舅大姨的帮忙下，杨骏卖了房子，处理好了在这个城市该处理的一切，然后带着钱和小放一起离开了。
当时，在火车站的时候，小放趴在了窗口，车子就要开动了，有个人很不文明的丢了个空矿泉水瓶子下去，干瘪的瓶子就那样在站台的水泥地上，轱辘轱辘，孤寂的滚了几圈，再被奔跑的行人不经意的踹了一脚，飞出去好远。
很多年后，小放发现这个画面好像成了她对这个曾住了十几载的城市最后的记忆，虽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也无关紧要了。
火车的大车轮，在轨道上不知疲倦，麻木的转啊转，就开出去好远好远了，让小放有种再回不去的感觉，不过还可以回去又能怎么样呢，该在的人都不在了，那些所谓的留恋也没有了意义。
很多个小时后，杨骏带着小放就提着大包小包下车了，他们终于到了个离故乡A城很远很远的B城。
他们混在人群中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但闪耀的各类灯光却把城市照得通亮，把夜空照得通亮，小放看着有点呆，却没有因此发出多么大惊小怪的感叹。
小放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因为这个城市的繁华，而是因为这里有个叫忘季的酒吧，有个从小就非常喜欢杨骏的表叔，他是那里的老板，于是杨骏就在里面帮忙。
只是杨骏没有再读书了，小放知道杨骏以前的成绩一直很优异，但为了她，杨骏选择了辍学，再执意的花了很多很多钱，将小放送到了这儿的一所重点中学。
开学的那天，小放本来是赖在家里不肯去的。
当时小放说，“杨骏，你去读书好不好？”
杨骏摸摸小放柔顺的发，“傻瓜，我读书了，那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啊？”
小放急了，跺着脚说，“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啊!”
杨骏温柔的笑，“傻瓜，杨骏说过的，以后我照顾你。”
那一刻，小放从杨骏的眼里看到了坚定，她知道杨骏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然后小放就哭了，抱着杨骏狠狠的哭，哭花了她亲自为杨骏挑选的有着可爱卡通图案的T恤，也哭花了自己身上杨骏跑了好多地方才为她买到的白衬衣。
杨骏还在学校的附近租了间房子，在一个很安全的小区里，是很简单的一室一厅。
小放非常高兴的记得，那天，在他们的新家，是他们一起打扫的卫生，一起刷的新****漆，一起去买的一些生活必需品，一起商量一些家具的摆放。
不过小放也怅怅然的记得，那天，隔壁的大妈跑了过来，送了点新鲜的水果，很关心的问，“怎么只你们两个在忙进忙出的，你们的爸妈呢？”
小放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硬的凝在了那里，是杨骏很礼貌的回答，“爸妈几年前去世了。”
大妈很悲伤的叹了口气，“真是对苦命的孩子啊！你们是兄妹吧？”
小放还是没有说话，眼神幽幽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飘散在了空气中，杨骏微笑着说，“嗯，是的。”
大妈马上又笑了，“难怪都长得这么标致。”
小放也已经记不起，记不起是在哪一年的哪一月，哪一天的哪一刻，哪一分的哪一秒，她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用稚嫩的童声叫着杨骏“哥哥”了，她早就开始懂事了，早就开始学着电视剧里的大人一样，字字清晰的叫着杨骏的名字。
2．大家都觉得，她就像个华丽的布娃娃
读初一的小放，已经是十多岁的小姑娘了，不再是那个童年里矮小得只够的着桌沿的小孩子，而容貌也出落的越来越清新秀丽了。
直直的黑黑的发，有时扎了个柔顺的马尾，有时披着，倾泻如瀑；密密长长的睫毛下，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泉，像是春雨洗过了一样，干净清亮；薄薄的光泽的嘴唇，红如水嫩的樱桃；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齿，洁白如贝。
不过，很少有人看到小放笑，除了每次杨骏到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她好像才会笑。
小放依稀记得，每次杨骏到学校来开家长会的时候，她的教室外都会围过来好多女孩，她们挤在一起，趴在窗台上伸长脖子往里面瞅，还一边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哇，那个人好帅啊！”“我如果也有个这么好看的哥哥就好啦！”“你看你看，他的睫毛好长，眼睛好漂亮啊！”……
小放知道她们说的是谁，她们的目光都凑在了那个大男孩身上了，有些长长染成了亚麻色的头发，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齿如编贝，麦色的肌肤，干净的白衬衣，蓝色的牛仔裤，大方的运动鞋。
小放也知道，平时在酒吧里，杨骏定不是这样阳光纯粹的装扮，但今天是家长会，为了她，为了给老师同学留下好的印象，杨骏心细如尘。
十几岁，正是青春萌动的稚嫩时期，特别是声音开始变粗的男孩。很多男孩都开始给女孩子写情书，表白啊什么的，掺和进了这个年纪里大胆而认真的游戏。
当然，从初一到初二，小放自然也成为了众多爱慕者追求的对象，甚至回家的时候还有人会偷偷的跟着小放，去上学的时候也会有人躲着小放的小区门口。
但小放从来不怎么过多的搭理他们，幸好也没被杨骏发现，酒吧晚上营业，所以他那些时候通常不在家。
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小放总怕被杨骏知道，她心疼杨骏，心疼杨骏为她付出了那么那么多，奔波了那么那么多，她总希望杨骏能少操点心，为她少操点心。
久了，大家就觉得小放是个布娃娃，华丽漂亮，会眨着美丽的大眼睛，楚楚动人，但是常常不爱说话，不爱笑，没有表情，没有感情。一个个男孩满心欢喜的围过来，最后却还都是悻悻的离开，虽然仍旧络绎不绝。
小放也没有什么朋友，即使很多人，男生女生都喜欢议论她，议论她的穿着，议论她的喜好，议论她的言行举止，议论她的追求者，议论她很神秘很特别的家世，但真正接近她，靠近她身边的人不多，少之又少，微乎其微。
小放觉得自己是个有很多秘密的女孩，心里堆啊堆的堆了很多心事。
一大概从十岁那年生命里唯一至亲的两个人死的死，关的关后，小放的心里就高高筑起了一道墙，用一片一片的沉默，把自己封闭在了自己的城堡里面，出不去也不愿出去。这是小放觉得能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吧，毕竟小小的她就已经伤痕累累。
小放也永远记得，那一年，她是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痛苦侵袭而来，却没有力气去奋力躲开，看着不幸，像是漫天浑浊的洪水，一点点把她淹没吞噬。
小放觉得小时候那个爱唱爱跳，常常被幸福围绕的小女孩，在警车和救护车相继开进了小区，在警察冲进满是血腥味的屋子时，就死了。
现在的小放对很多东西都冷漠淡然了，不爱说话，不爱笑，不爱有过多表情，像个精致的木偶，幽幽的，没有灵魂。
除了杨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都陪在小放身边，在她悲伤和绝望的时候，也不离不弃的杨骏，好像才可以让她为之动容。
小放有时候在想，她挥手告别了记忆里那个死去的活泼的小女孩后，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像一次崭新定义的重生。
小放其实也是知道答案的，因为杨骏，那个无数次拯救过她的杨骏，大概就是她生命中的唯一的光亮，支撑着她生存下去的意义。是他的好，让小放此后的生活还不至于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直到，那一年的那一天，那个放学后的那个黄昏下，小放遇到了他，从此生命里除了杨骏，还多了个那样鲜活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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