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特意从老旧的衣橱中搬出了几件厚实衣服，套在了苏瑶身上，搀扶着苏瑶在院子里坐下。
苏瑶小小的身子轻微抖动，有半分心情的起伏，也有半分天气的寒冷。
似乎是很久没有出门，苏瑶的眼睛一直在四周打转。
苏飞从窗柩上取下一块晶莹剔透地冰柱，用平时拉糖丝的工具打磨成圆形。
他走到了苏瑶身边，将烛火点亮，昏黄的灯光散射在苏瑶的脸上，苏飞又将那块圆形冰块放在了烛火前。
许是苏飞长年练糖的原因，他的手艺活十分精巧，圆形冰块经过他的打磨，变成了两边薄中间厚的模样。
而烛火经过冰块，光线竟然有些聚集，在苏瑶的面上变得更加的明亮。
夜色降临，苏瑶身上像是披上了一件黄金色的纱衣。
有些耀眼，也有些朦胧。
苏飞拿着梳子，顺着苏瑶漆黑的长发一滑而下，纷杂的雪花也顺着发丝缓缓落下。
苏瑶的愁绪渐起，突然有些忧郁说道：“苏飞，我们都没离开过村子，那村子外会是什么光景？”
“村子外啊，无非是个更大的村子罢了。”苏飞随口回道。
“是书上说的吗？”
“是苏飞说的。”苏飞有些无奈。
“那苏飞，你说你看的书上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到底存不存在？”
“那都是小说家臆想的，怎么可能会存在，如果真的有，那我可要哭天喊地让他治好你的病了。可事实上，我们依旧是很辛苦地活着，一直没有变过，对不对。”
苏瑶明亮的眼眸突然有些模糊，心里有一份期望像是破灭了一般。
苏飞有些于心不忍，他想起了书里的某些情节，连忙补充道：“可说不定真的有，不然为什么大家都不敢谈及‘魔’这个字，有‘魔’自然应该会有仙。”
苏瑶轻轻摇了摇头，想要把自己的思绪晃出脑袋，她不疾不徐说道：“苏飞，‘魔’到底是什么，大家为什么都怕他？”
苏飞皱起眉头，手上梳头的动作没有停顿，脑海里却不停地翻阅自己看到的书籍，但最终也没有个答案，似乎从一开始，大家都排斥“魔”这个字，与其说是排斥，不如说是害怕。但是却没有人说过，“魔”究竟是什么，是个人？还是一个......东西？
“不知道。”苏飞最后依旧是总结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他捋顺了苏瑶的发丝后，将梳子轻轻放在了木桌上，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糖人，轻声对着苏瑶说道：“等我一下。”
苏瑶有些诧异看了苏飞一眼。
苏飞拿着糖人，身形敏捷地爬上了低矮的院墙，看到了隔壁的小孩，正在雪地中玩弄着厚重的雪花。
苏飞提高了点音量喊道：“喂，小孩。”
隔壁的小孩扎着一个冲天辫，低头玩雪的脑袋微微抬起，看着苏飞，突然有些惊恐，抬起小小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子不由得向后退去，就要跑回房间。
苏飞没有介意小孩的反应，他知道这是小孩听到那个“魔”字后的反应，他仅仅只是摇了摇手中的糖人，语气有些遗憾的说道：“唉，我这想送个糖人给你吃，看来是我多此一举咯。”
听到这句话的小孩，身子一停顿，内心挣扎了许久，然后轻而易举地就被苏飞手中的糖人战胜。
他小跑到苏飞的面前，艰难地爬上了靠在墙角的木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道：“真的是给我的吗？”
“那肯定啊，我这是今天多做的糖人，专门拿给你吃的。”苏飞再次晃了晃手中的糖人。
小孩子的心情变幻就是这么简单，他的脸上瞬间就笑开了花，伸手就接过了苏飞手中的糖人，也不管雪花落在了糖人上，直接就塞进了嘴巴里，像是怕苏飞临时反悔一样。
苏飞单手撑着院墙，笑眯眯地看着小孩子。
就在这时，小孩子的眼神突然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苏瑶。
漆黑的深夜，一片雪白的院子，一个女孩坐在了院子的中间，周身泛着金黄色的光芒。
小孩子有些失神，然后异常诧异地问道：“大哥哥，这院子里的姐姐怎么会发光？”
苏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孩，回道：“因为她是天上的仙女啊，落下了凡间，所以会发光。”
“啊！姐姐是仙女！”小孩子更加惊讶了。
苏飞摸了摸小孩子的冲天辫，压低声音说道：“是啊，仙女姐姐不想告诉别人，所以她才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
小孩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乖，回家去吧。”苏飞微笑的摸了摸小孩子的头，不再理会，径直翻下了低矮的院墙。
苏瑶不知道苏飞对邻居的小孩说了什么，但是她也不会过问。
在她的眼里苏飞做什么事情都是有他的道理。
她看着天上纷纷落下的雪花，心情一片平静，身上的冷意再次爬了上来，她抱着双臂紧了紧自己的衣裳。
她伸出了手指，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手指上，她将手指放入口中，尝了尝雪花的味道。
咸咸的，又像是没有味道一般，大概这就是苏飞口中说的苦味。
“多大了，还吃手指？”苏飞戏谑的声音在苏瑶耳边响起。
苏瑶脸色微红，有些窘迫，但是更多的却是欣喜。
“天色不早了，进屋去吧。”苏飞扶着苏瑶的身子，感受到苏瑶身上轻微的颤抖，缓缓说道。
苏瑶已经见到了雪花，也尝过了雪花的味道，内心充斥了满足感，此时便没有反驳，乖巧的站起身子。
雪花飘飘，苏瑶瘦小的身子裹在了一层又一层衣服里，看起来丝毫不感觉瘦小。
但是那摇摇欲坠的身形，让苏飞心中又是响起了一声叹息。
苏飞将苏瑶搀扶进了屋子，裹上了棉被，看着苏瑶安静的模样，他轻轻说道：“明天外面会有点吵，你就乖乖躺着，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苏瑶有点疑惑地望着苏飞。
苏飞坚定地摇了摇头。
苏瑶撅起樱桃小嘴，微微点头。
苏飞看到她点头，这才去把院子里的桌椅器具抬进屋内。
用一块早已陈旧的抹布擦拭着其上的雪渍。
灯火微黄，苏飞的影子在土黄色的墙上飘摇，像是一块在风浪中的浮萍。
正是应了那句城春草木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