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初,却迟迟没有等来徽娘要带自己去祭奠父母双亲的消息,照徽娘说的,忌日不该是在春末吗?那夜同榻之后,凉夕是一贯喜睡懒觉的,起身就没看见徽娘身影。倒是派遣了原本伺候韩玉璎的小丫头过来,凉夕自然是好奇,才知道徽娘一大早就离开韩府了。说是要出去办点事,要多久却没说。
凉夕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双亲的死忌都不知道,自己以往好似只顾着安乐过日子了。除了在长绝山庄的那段时光,从没有离开过徽娘。隐隐间觉得,这次徽娘的离开绝对不简单。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平凡的生活里开始增设了那么多不正常的东西出来?
“小荷,”凉夕叫了身后的丫头,“我要去一下外公那里。”
小荷抬头,“奴婢跟着三小姐一起去吧。”早就听府中人说这位三小姐是这府中最好相与的人了,要是这次自己表现得好点,兴许以后就能留在这韩老爷手心香饽饽这里了。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凉夕笑着挥了挥手,“你在这扶风阁随便就好,我不过就是去请个安。”
小荷不敢再说,点点头,目送凉夕离开。
一到韩番居住的地方,凉夕开门见山,“外公,你知道徽娘去哪儿了吗?”自之前遇见徽娘总是和他单独谈论些事情,就隐约地察觉到了一点不简单。
韩番正在写字,闻言也不急,只把手中的字写完才抬头,“徽娘没和凉夕说去哪儿吗?我也不知道徽娘去哪儿啊。”
“徽娘没和我说,”凉夕略丧气,“外公也不知道,那会去哪儿呢?”
韩番神态自若。
凉夕想起徽娘与皇帝的不寻常关系,会不会是与皇帝有关?
“外公,”凉夕走到韩番身侧,“你知道先皇和徽娘,是什么关系吗?”
韩番神色一紧,沉吟良久,才缓缓道:“不过是故人罢了,凉夕问这个做什么?”
凉夕想了想,觉得这一番话竟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若是以前,兴许会心中一宽,乐得自在。可是现在脑子里总再不允许自己想得太简单。
施了一礼,凉夕斟酌韩番的态度,恐怕他是有意瞒着自己的,那么就是说徽娘也想瞒着自己?吁了口气,算了,且就好好自由一阵子吧。许久不曾见江服玦了,反正也没人管束着了,那就去江府看看吧。
江府自还是清淡模样,只是原来满园的杏花只剩下一树青叶,算算时间,也的确该谢了。令凉夕欣喜的是,来接自己的竟是很久未见的水晴和水云。
“姑娘!”水晴脸带微笑迎上来,水云虽在一边不曾搭言,也是含着笑的。
“水晴,水云,”凉夕也带喜不自禁,“许久眉尖,你们俩倒是更见窈窕了呢!”
水晴吃笑,“姑娘的一张嘴也越发甜了,让我和水云好不着羞,倒是还是不见的好!姑娘怎么出来也没带个丫环小厮?”
“带着那些不得自在,我带着作甚?”凉夕掩嘴偷笑,四处看看,“怎没见你家公子身影?”
水晴眼眸一垂,“公子今日出去了,许是晚上才要回来,姑娘要不去我和水云的房间随便坐坐?”
“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奴婢刚巧得了一点新茶,”说话的是水云,凉夕自是不会拒绝,笑吟吟地一手一边牵了两人的手。
一路上偶尔见几个丫环捧着红匣经过,纷纷向凉夕拘礼,倒是捧着衣物什么的往另一侧过去了。
“府中来客人了么?”
水晴往不远处小阁楼那儿看了一眼,“是不久之前绣坊那边李管事推荐来的,听说这绣工也是非同一般的,李管事自己是有家室的,公子体恤,就把这姑娘接进府中暂住了。”
“李管事说的可是李泽?”
“姑娘怎的知道?”说话的是水云,神色却颇带鄙夷,“我瞧那女子是个不安分的,整日里赖在我们府上,公子要是一出现就扭着腰肢下来了,我看着好不习惯,害的公子现在也躲着呢。”
凉夕一讷,什么时候就出来这样一个人?
“姑娘不必在意,按我说公子是看不上那样的女子的,”水晴笑着示意继续往前走。
凉夕正要抬腿,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哟,这是哪儿来的贵客啊?”
凉夕回头,一瞬间眼睛有被灼伤的错觉。
她穿着桃红色水袖罗衣,下面配上同色团锦曳地长裙,外罩荷叶边衣摆,系一条镶金白玉腰带,罩一条玫红浅桃枝的披帛。面上正挂着讥诮的笑容,好像这世间万物尽入不得她的眼。
“陈姑娘今日怎的出来了?”水晴和水云见是她,忙使了个小礼,但看态度也不是特别恭谨。
那女人身上带着媚态,她细长的眼睛螺黛轻描,铺着暗紫的眼影,面上的桃花妆散发着香气,“我怎的就不能出来了?听说府上来了贵客?”说话间也全是慵懒的语调,一双眼睛不住打量着凉夕。
“陈姑娘安好,”凉夕在她细密的眼光下有些不自在,既是水晴水云都唤她陈姑娘,那自己这样唤她也是没错的吧?
“你叫年凉夕?”她仍打量着,嘴上却带上了嗤笑,“最听不得姑娘姑娘的叫我了,我也懒得听,我听雨罗说过你,世家闺秀是么?倒真生得是闺秀的模样。”
凉夕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夸赞,倒是鄙夷满满,也不愿多惹事端,只沉默不言。那女子越发出言刻薄起来,“你以后就叫我陈信芍吧,你可知何为尤物?瞧你没有一丝女人的样子,也不知雨罗为何要这般抬举与你。”
水晴担忧地扫了一眼凉夕,在她心里的凉夕是谦和而且不愿争执的。却没想到凉夕见她说话实在是难听,忍不住出声也是讽刺的口吻,“我不知尤物是何东西,只听说有天生尤物一说,看陈姑娘一派媚态,竟不知道尤物也有后天养成的么?”凉夕顿上一顿,声色间涌上些揶揄,像是有点满足,“还有陈姑娘的姓名倒是取得好,芍药本是轻淡之花,怎也有了妖冶颜色?莫非也是后天养成的?”
水晴水云闻言眼角都染上了笑意,这一番话是说陈信芍身上带着媚俗姿容,却自诩自己是一方尤物。想凉夕五官精致小巧,是个标准的美人模样,竟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贬损,何况水晴水云一向还和凉夕交好来着,怎会服气?
陈信芍吃瘪,涨红了脸,冷哼一声,“我怎会听你胡诌”,说罢更是不快地走开。
水云十分开心陈信芍吃瘪的样子,连声赞叹,“姑娘,你这番话说得太厉害了!”
凉夕却不开心,自己本不是尖利之人,奈何次次事情都告诉自己一味忍让是不对的。何况扯上了江服玦,自己心里就像是着了火一般难受。
这下竟是连坐下来好好聊上一番的心情也没了,任由水晴水云殷勤招待,也只是随便喝了两口匆匆告辞了。既然江服玦现下不在,那么晚上来也是无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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