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样过去,无波无澜。
然而凉夕心中始终藏着难以言明的忧虑,那块被徽娘珍藏着的玉饰果真就像是沙漠中的水汽,吹了风似的没了,不知是福是祸。也不是没去找过,只是自己一到假山那边就隐隐害怕,那天晚上的际遇残余着阴影,仿佛有黑暗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一样。凉夕知道,这个山庄里终究还是有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水云拿着一捧簇新的衣裳,“姑娘,先穿上衣裳吧?会,会着凉的。”语气稍显局促,大概是上次雨世惩罚的缘故,水云说话一直都是
小心怯怯地。
凉夕放下花洒,想着怎么能让她变回活泼的样子,不然总也没人和自己玩闹,实在是无聊了,于是嗔怪道:“你穿的可比我单薄多了,”说着猛地拍了一下胸脯,手里的花洒顿时颠簸了一下,水云一惊,生怕里面水会洒出来,凉夕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笑道:“我身子骨厚实着呢,别总是担心我疼了。”
水云抿抿嘴,眼底却有了点笑意,“姑娘人真好。”
凉夕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颇有些受宠若惊,于是略有些撒娇意味道:“以后再这般与我客气,我就当你是疏远我了!”
水云稍稍有些嗫嚅,恰好水晴走了出来,“姑娘这般待我们实在是太好了些,我们说什么也是无用的,只希望多为姑娘做些事情就好了,姑娘定要爱惜身体才好。”说后,就拿起水云身上的衣服往凉夕身上罩,凉夕忽的就觉得水晴的口气像极了徽娘,于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水云也忍俊不禁地笑在眼里了。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雨世就从卷门进来了。雨世一向是不多来的,加上昨晚的惊吓,这次雨世过来,凉夕倒还真的是颇有些惴惴不安。
她身上还是那件灰白渐变的纱裙,走起路来裙摆间打着转转,“姑娘。”雨世恭谨地叫了一声。
凉夕有些局促地扶起她来,“雨世姐姐不必如此多礼的。”
雨世面色淡淡,抬起头来却深深地看了凉夕一眼,“前些日子不曾看望姑娘,不知姑娘是否缺了什么,或者是水晴水云这两个丫头有哪里伺候地不好?”
水晴只是低着头,水云却分明紧张了起来,凉夕总觉得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于是笑着说:“雨世姐姐,她们好极了,比我家的丫鬟还好。”
雨世却“哦?”了一声,语调上扬,“姑娘是京都人士吧?”
凉夕毫无犹豫,“自然是的。”雨世若有所思,眉目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那姑娘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这儿的姐姐们待凉夕都是好的,我就是感激还来不及呢,哪还敢嫌弃呀!”凉夕脸上的笑容再自然不过了,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激吧。毕竟她来到这里那么久,他们又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不仅态度那么温和,还时刻考虑到自己的心情,说是心中没有暖意绝对是假的。
雨世礼貌性地弯了弯嘴,“公子说,来者是客,凉夕姑娘若是住得好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凉夕沉吟一会儿,急急抓住雨世的手,“我其实想问,”看到雨世稍显惊异的表情又缓下语气,“这里,咳,什么时候能回上面去?”
雨世知道她说的是回京都的事,敛下眸子,“是能回的,不过要看公子的意思。”
凉夕还想问,但看见雨世脸上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不知怎的,原本想好的话语就也在了喉头,再也跳不出来了。
雨世淡淡地向身后的水晴水云吩咐了几句,凉夕搭不上话,只好在她走的时候将她寒暄了几句。回到院内,忽然发现无事可做了,原本的闲情逸致也消失不见,是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吗?
水晴见凉夕忽然发起呆来,轻声走到凉夕身边,“姑娘,一般公子不过月余就是要回京都的,府中很多事情少了公子是办不了的......”
这话半明半暗,凉夕却是通透的人儿,一点就透,一来长绝山庄的时候,凉夕就已知道了这里规矩严明,就连水云不过是向自己说了一下名字,就被杖责了,雨世本来就冰冰冷冷一个人,警告时那种眼神更是能射出冰一样。水晴现在向自己说的这番话,其实已经没有顾忌那么多了。
凉夕痴着叫了一声,“水晴姐姐!”
水晴低着头,终究还是露出了一小抹浅淡的笑容,像是春风中的柳絮,不高调,不张扬。这一刻,两个人都是懂的,相互的了解不必说出来,只要意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