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微风,参差在浅浅杏黄中,略带凉意的杏花瓣触在凉夕脸上,衬着一张深漾笑容的粉面愈加明快起来,这样的气氛,实在不像是在黑夜中。黑夜哪能如此轻快呢!
黑夜像是一张大幕,若是没有月辉和星光,就只能是噩梦。
回到槐荫别院,四周已是静悄悄茫茫一片,水晴和水云应该早就歇下了吧,哪会有这么晚了,还在外游荡的姑娘呢。想及此,凉夕不觉愧愧起来,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生怕被别人捉住。于是立马双手提起长长的裙裾,轻轻跨过白玉卷门。坐到床榻上,这才暗暗地吁了口气,两只手握在胸前,嘴角从之前紧张地抿着,后又再次荡起轻快的弧度。
可是,终究还是察觉到不对劲了,凉夕急急地摸了摸胸前,那块盘鲤鱼的白玉项圈还在,可是那掉落山崖后被凉夕拿来系在胸口的白玉额饰此时却毫无踪迹了!凉夕心中一慌,想起徽娘说,那是母亲生前留下的遗物,还是父亲和母亲两人的定期信物。若非是特殊时刻,诸如清明重阳之类的,徽娘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给自己带的。
这下可好了!不过是出去一小会儿,这么宝贝的东西竟然被自己遗失了。凉夕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跺了跺脚,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沉静下来。会丢在哪里呢?出门前还是在的,那是杏林里,还是假山后头?
可是,外面甚至连烛影飘袅都瞧不见了......似乎就是一瞬间,本来生辉的月芒被乌云遮蔽,霎时只剩下一个天地的黑暗。该不该出去?凉夕犹疑着,长绝山庄夜间虽然阴冷应该还是安全的吧,何况那块玉饰还是这般重要!
于是再不迟疑,凉夕走得颇为急快,裙摆和地面擦出“刺刺”的响声,临近杏林,凉夕脚步反而更加急速起来,忽的“啪”地一声踩在树丫上,凉夕一惊,差点吓得跳脚。往额上一摸,竟已有了虚汗。
的确,夜晚的长绝山庄总是太过黑暗寒冷,何况这么低的温度,再加上习习的凉风,稍一吹弄,满树杏花摇曳,窸窣不停,更加显得森森可怖。
凉夕紧紧盯着地面,可惜,并没有白玉的踪迹,凉夕抬头想了想,应该是落在假山那边了吧。
于是凉夕又一步一步往假山那边去,其实夜色太黑了,凉夕根本就看不清路,不禁心中无底起来,手上竟然出了点冷汗。
假山那边早已没了人影,树影忽然就有了水光的神色,假山边上仍旧没有白玉的踪迹,凉夕颓然坐在原先的假山上,冰凉一片。四处张望,这假山另一边还有一条路,弯弯曲曲,被落下的杏花掩覆,深有曲径通幽的意味。
鬼使神差,就连凉夕自己也没想到究竟是为了什么,好像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去看看,想要。凉夕一路走下去,这边路上杏花开始渐渐息隐,淡淡的竹影迎合着融融凉风。
路很长,像是没有尽头,太安静了。
一个转弯,便是一道灰白的高墙,凉夕暗自心惊,这样清淡出尘的长绝山庄怎么会有如此......凌乱的地方?
又是不自觉地,凉夕轻轻地探了头,可惜,只看见黑黑灰灰的,那该是一间屋子吧?里面会住着谁呢?
步履蹑蹑,过了那道高墙,里面果然是一间矮矮的屋子,令人惊愕的是,房门竟然没关。凉夕轻轻推开门,弱弱地问:“有人么?”
里面并没有答话,凉夕又前行一步,身体已经没入了房间里的黑暗,里面更是杂乱不堪,甚至还飘着一股霉味,凉夕不由得心中暗叹,这儿一定是许久未见打扫了,不然怎会是这般模样。
房间里并无其他,凉夕正准备离开,却不了身后传来一声弱不可闻的支吾声,像是闷在被褥里,无法喘息发出的声音。凉夕顿时就停住了步子,半是惊半是惧地回头。
空气里有一丝紧张的味道,凉夕甚至是把眼睛都眯起来了,隐约是有一根黑黑的柱子。
凉夕抚了抚胸口,装着胆子上前,天,天哪!那被绑在柱子上的竟然是一个人!
凉夕就在那人身前,她的样子十分吓人,凉夕甚至被吓到一个踉跄,差点向后摔去。这不能说是凉夕胆子小,毕竟凉夕自小呆在深闺,就连杀只鸡杀只鸭什么的都是没见过的,何况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人现在就半瘫着在自己身前,不惊呼出来已经很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