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并睡得不踏实。
也许真的是孩子心性,昨晚前去假山那边不仅毫无所获,还被雨世吓得够呛,天未放明,凉夕就已十分清醒,再也睡不着了,借着微薄的曙光,凉夕随便披了一件浅碧的外衣,踏着细细小步,向花圃行去。
春寒料峭,山谷里更是。
被凉风这么一吹,凉夕缩了缩身子,以便把自己更好地裹在这薄薄的纱衣里。
于是,寒风里,有那么一个人,她的黑发如同绸缎一样柔和清亮,却又像纱丝一般轻柔摇曳,娇弱的身姿,印在每一个看到的人的眼中,成了这看见了的少数人眼里心中一道绝美的风景。
凉夕行至花圃,首先是桃花映入眼帘,一树的满满的娇艳迎风,接着就是亘古不变淡色的梨花,衬在浅浅的杏花丛中,黄白相间,甚是好看,就连无香的树木此时也不知不觉地捎上了香味。
忽而,杏花丛中的镶嵌着的一抹暗色引起了凉夕的注意。那样的熟悉,黑绸嵌灰鸟图案的长袍,腰际挂着白质螺纹的玉环,下面勒了藏青的长穗子。那......是那晚月下的男子!
凉夕此时的心情有些微妙,不是一个“震惊”的词能够形容的。
生命中不乏这样的道理,苦求的东西总是隐匿在暗处,然而当你有些放弃的时候,那件珍宝却如同戏台上的戏法,“噌”的一声窜到你身前。
凉夕现在就是这种想法,难言的惊喜惊讶一股脑涌入脑海中。
那个男子似乎也看见凉夕了,他的眼里虽是淡漠的,但有零星的一点温和,眼见着他往自己方向走来,凉夕不由得拽紧了耷在身上衣服的衣襟。
其实也是很难明白自己心中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种心境,但那又分明自然的很,凉夕觉得自己是该紧张的,不紧张反而不正常的了。毕竟,自己等了找了这个人这么久......
他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凉夕急急想着,他记不记得自己?自己该和他说什么,他才会觉得自己是友善的?可是,会不会显得太过于随便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有女子的矜持才对呢?
然而......
在凉夕开口的一瞬间,他却像是一阵春风掠过凉夕的身侧,快到凉夕只看见他黑色的衣角,像是远山上的雾霭,只能看着,却不许触摸。
凉夕心中顿时一阵羞恼。
“服玦!”
这时,听到熟悉的嗓音,凉夕半转回头,这时候,初晨的霞光已经从天际淡淡笼罩下来,像是一件浑然天成的五彩的缕衣飘落在两人的身上。
可是,那男子却丝毫不理睬自己,凉夕顿了顿脚,横下心快步踏到男子跟前,伸出手拦住他。
“你,你,你......”凉夕指着手,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霎时间羞也不是,恼也不是,只浸红了脸蛋,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原来清丽的妆容因此反而显得俏皮有余,可爱十足。
男子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凉夕,脸上表情淡漠泠然,凉夕更是恼怒不堪,一张俏脸更加红地可以滴出水来。
凌月楼犹疑地从凉夕身后踱到两人中间,看了看凉夕,又看了看江服玦,迟疑着开口:“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淡漠开口说“认识”的是江服玦,执拗直说“不认识”的是凉夕。
月楼愣了一下,脸上有疑惑,也有牵强的笑意,“到底......是认识啊,还是不认识啊?”
这次江服玦和凉夕两个人都没有讲话,静静地沉默着。江服玦是不变的淡漠,凉夕却是低垂着头,忸怩难堪,一只小巧的金莲小脚,悄悄地摩擦着地面,墨缎绣金兰的绣鞋隐在葱绿的细草上,格外的和谐。
月楼凝神细瞧了凉夕一下,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红晕,不知是方才羞恼着的余晕,还是其他的......
凉夕有所察觉,眼角稍稍睨向月楼,恰触到月楼打量的眼光,又急急收回目光,弱弱地说:“看我做什么?”
月楼轻轻地扬了扬嘴角,语气中充满了揶揄的意味,“凉夕今日还想与月楼对弈么?”
凉夕嘴角一抽,碍于江服玦还在一旁,不好太过张扬,只好直直啐了月楼一口,想羞又不敢羞的模样。
月楼朗笑出声,重重地拍在凉夕削肩之上,也许是月楼太过高兴了,拍到凉夕肩上的力气不觉有些大了,凉夕微微“呲”了嘴角,不经意,眼光飘过江服玦的方向。
一看,不禁呆怔了,那儿,哪还有江服玦的身影?
拍在凉夕肩上的力量还在,可是那瞬间凉夕已经没感觉了。江服玦这样一个来去影踪神秘的人,下次再见会是在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