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离开的时候已经尽染暮色,鸦黄的晚霞笼罩在山谷上空。凉夕有一丝丝的伤惘,山谷中的白昼短暂易逝,晚夜的时间却长的要命,清涩的凉风吹得人眼睛难受。
水晴刚刚才端了棋盘回去,出来时正要收拾了茶盏,却见到凉夕这番模样,不禁有些疑惑。
“姑娘?”她轻唤出声。
凉夕回过神来,轻“嗯”了声,看了眼墙外随风窸窣的树叶,黑水银般灵动的眸子眸色闪动,转过头,“水晴,你,你早些去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说罢,仍是不安地瞅了瞅水晴一眼,一副胆小模样。
水晴一讷,忙忙说道:“那,那奴婢先去帮姑娘收拾了床褥?”
凉夕一听,连忙站起身来,拦住水晴,“嗯......你也去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我自己来就好。”说着,还半推半就地将水晴推到一边接近侧室的方向。
水晴有些疑虑,但又想到今天一日都在伺候凉夕,不知道水云怎么样了,于是也是犹疑着走了。
看着水晴离开,凉夕不禁跳了跳腿,灵动的眸子一转,顺手掸了掸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白玉卷门。
凉夕拉着长长地裙裾,两侧的头发飞扬而起,她简单的发髻上未着环饰,两根飘逸的发带像是着了磷光粉一样,在昏黄的夕阳下,泛着荧荧的光泽。
每个人都是这样,也许是还年轻,也许还没有经历太多复杂的事情,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充满活力的。
但愿,这样的单纯能保持永久。
凉夕像是空中扑腾的小鸟,卷门和一帘翠竹相靠的地方,幽幽地传来一阵轻笑,有点凉薄的嗓音。借着昏黄的夕照,她的脸只露出半张轮廓,极浅极淡,接近模糊,只是她的衣服稍稍明艳,似乎缀着百花,不落地......
凉夕穿过卷门后,却不知该去哪里,心里也开始有些迟疑起来,毕竟这长绝山庄对于自己而言,是陌生的,这时候山风仍旧呼呼地吹着,颇有些凉意,凉夕略微踟蹰,依旧向那晚的假山迈去。
那个月下的男子,可会在假山上吹奏他的玉笙?
渐走着,月牙弯纵上黑绸般的夜空,此时山庄里的氛围就有些阴冷起来了。这么大的园子,一路走来,竟没瞧见一个人的身影,连平时彻夜不歇的虫啾声现在难觅踪迹。
远远看去,假山上是一片黝黑,隐隐掺杂着墨绿的苔藓,一同那天相遇时的风光,唯一不同,缺了那个让人心生向往的人儿。
可是为什么,就这样一点点的区别,会带给人如此不同的感受呢,就好像是约好的春天迟迟不来,让人无奈又期盼。
凉夕走近了假山,那上边似乎是久未打理,竟然疏疏落落地长了一层苔草,还掺有细密的水星,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实在是令人失望啊,那么多天过去了,山庄的主人迟迟没有出现,这个神秘的男子又像是蒸发了般......
正颓败中,假山边上却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
凉夕忽的一喜,即刻转头,看向黑暗中的来人。只是当那个绰约的身影慢慢从轮廓中勾勒出来的时候,凉夕只剩下一身灰败和拘谨。
来人迈着婉柔的步子,一身灰白的衣衫,淡漠的容颜冷然,好似给这样寒冷的夜,这样清泠的月都镀上了一层薄雾,越发显得寒影绰绰,凉夕不由得心中一颤。
“姑娘夜间还是不要一个人出来瞎走得好。”雨世的声音异常冰凉,甚至充斥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脑子里忽的就闪过一个念头,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想起她,明明是这样一个让人感到害怕的女人,凉夕脑袋里纵出以前看过的书里描述的凶悍婆娘,是被唤作“夜叉”的。
凉夕想及此,又抬眸偷偷瞄了一眼,说是夜叉也是不对的,因为雨世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优雅,不容任何人侵犯,不许任何人亵渎。
讪讪地笑了笑,凉夕抿嘴,没有说话。
雨世又道:“雨世送姑娘回去吧。”
凉夕听到,连忙摆手,瞪大了眼睛,“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路,路认得......”
话还没说完,双脚就已离地,因为跑的太快,裙裾飞扬,甚至还带起一层薄雾来,不多久,整个人慢慢模糊在夜色里,再也找不到一丝来过的痕迹。
雨世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一个人久久伫立,直到带着寒意的月辉镀在灰白的衣裙上,都有些接近霜露的味道了,这才毅然转身离开。
都说,雁过,还留声呢......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