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前来倒的确是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孟文究开怀的笑道。
“师傅,这秦孤浩确实是一个有才之人,可不能让他在此荒废了。”那位白面书生点头认同。
“就是不知秦家他们是如何想的了。”孟文究敷着胡须,看起来像是在沉思。
“学生以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如此人才,就这么荒废在末业上。”白面书生以一种非常坚定的语气说道,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对秦家如此埋没人才而有所不满。
“嗯,虽然秦家自开府以来,便没有入仕的案例,但圣皇的情谊毕竟还在,只不过长期以来,由于秦家在商业上的成就越来越大,生活愈来愈富裕,从而导致对于上朝为官的想法没有什么欲求。”秦孤浩推开窗子,束手站在一旁,双眸游移的向外院探去。
“况且因为教育理念的不同,而导致秦家人自小便明白了自己的使命,而与之无关的一切,可能都未在他们心中留下痕迹。”孟文究道。
“学生以为,秦家人等天姿皆为出众,就拿今天设宴的两位掌家人来说,学生突然的发话,不能说是无心之举,而是心中有些想法,想对其稍微试探试探,所以故意放言中伤,但之后那二位的应对却极为得体,并没有因此而与学生画北眉南。不得不说,这二位还真是个人物。我观其行,听其言,无不觉得二位气宇轩昂,风度翩翩。行为举止无不是落落大方,不拘形迹。”白面书生在老者身后拂袖分析道。
“那么你觉得,如若我硬要收秦孤浩为徒,成功的把握有多少?”
“十成。”
“十成?”孟文究有些不敢相信,转身疑惑的望着书生。
白面书生正色道:“师傅你想,以你的身份,这天南地北想做你弟子的人可以说是门庭若市。且不说一个秦家,京都那些富豪商人哪一位不想让自己的子嗣拜你为师。
”那位说话的书生笑道:“师傅你在仔细想想,商人以利为先,拜你为师的好处非常之多,不仅在名气上能有所建树,而且儒商虽然地位依然难登大堂,但是已然有了一种契机,而这个契机使他们的身份有了些根本的变化。师傅,你不是商人你自然不会明白您这种身份对于他们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就这么跟您说,只要你愿意收秦孤浩为徒,我相信那些长辈们绝不会有异议。”
“呵呵,其实这个道理我也知道,且在宴席上我交代来意时,明兄与勐川兄便没有意见,如此又怎会反对。只不过我看那秦孤浩与他的弟弟秦枫和一旁手下人等,好像对此有些不满,所以才问问你。”孟文究把目光重新投射在外院,只见窗外的池塘里有几条金鱼在游弋,周旁的一些仆人正拿着鱼料再喂食。
“那么老师还在担心什么?这种事情让学生去与他叙说,我相信以他的聪慧不会不明白,事情的利弊。况且他其实是有入仕的想法,只不过被一些外物所干扰罢了。”白面书生恭手请命,目光坚定,看样子是做好了打算。
“好吧,就拜托你了,如此他愿意拜师也好。这样你们也是同门师兄弟了,去吧。”孟文究摆了摆手。
书生起身慢退,心中在不断的考量一会该如何劝说。
原来,秦孤浩回来后刚好挨着晚宴,如此便于孟文究见上了一面,在席上孟文究考其儒学道统,秦孤浩一一回答,孟文究叫其自己解读儒学风韵,秦孤浩具答之,且每每说出令人深省的话语。
孟文究断定此为一代大才,特问其所好,与其之打算。秦孤浩微露鸿愿,心有抱负。孟文究乃乘其表达心愿,但到达关键处,秦孤浩却不愿放弃商业,双方好说歹说,最终不意而出,如此便有了之后的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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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深,大地昏沉,家家灯火开始高挂,在前方的街道上,人流渐渐消散与夜色的雾霾中。此时,团团黑云在空中飘荡,几只落幕的乌鸦从城市的顶端穿过。
咻,咻!几道衣襟贴物的破空声在寂静中突然袭来。只见在屋檐上方,几个一袭黑衣的蒙面人在月华的洗礼下渐渐显现,他们踏在结实的屋檐上,从一方到另一方,脚步轻盈,步伐有力。
这时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一家量着灯火的院子,传来了袅袅的泣音。我们从里而望,继续延伸,便发现在厅房内,一个大致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正抱着一个脸圆圆的婴儿,低声低气的哄着。而她的丈夫则站在一旁温柔的看着,时而过来伸手朝那婴儿的脸颊把玩。
“别闹了。”那位妇人身穿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姿色不凡,柳眉旁有着一颗美人痣。此刻她正皱着眉头,把一旁男子逗留在婴儿脸上的手打下。
“切,小气,这难道不是我的儿子吗?”那位被打手的男子在一旁撇了撇嘴,不服气的小声嘀咕。
那妇人白了他一眼,眸中的警告意味可见一斑。
那男子见了连忙摆出笑脸,搂着女子,“夫人,夫人”的叫着。
这个男子吗,身着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面色清秀,箭眉星目,十分醒神。他在一旁摆出异常温和的态度,轻轻的抚摸着女子的肌肤,宠爱似的望着夫人怀里的婴儿。
就在这极为温馨的时刻,一道箭芒自空而降穿过窗纱。
咻,咻。箭如同破空流星,极为迅疾的向沉溺于温室的夫妻袭来。
唰唰,一道血芒溢起,只见那位男子的胸口,插上了一道利箭,红色的液体,血淋淋的从胸口蔓延,缓缓的贴着袖口滑落。
嘀嗒嘀嗒,那是血雨落下的声响,窗口处几个蒙面人翻身而来,他们毫不留情的一刀将妇人与男子的头颅砍下,直接从倒去的妇人怀里抢走婴儿,迫切迅疾的破门而出。
外面火光弥漫,院子里的小厮、仆人、官兵纷纷扬扬的围了过来,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使出浑身解术,脚踏围来官兵的脑袋破空而起,踩在屋檐上,朝着远处的密集巷子里逃窜。
厮杀声,惊恐声,哭叫声在黯淡的黑夜中不绝如缕,像是魔鬼的笛音,在城市的外围引发了极为阴森的意味。
一件震惊朝廷的大事,自此拉开了序幕,没有人知道,在此之后的一系列屠杀,和今夜发生之事的关联,没有人知道那个婴儿究竟被带往何方,而这些都在夜色的飒飒风中,如同扑面寒冰,直击历史浪潮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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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孤浩不知为何,今夜没有丝毫困意。他躺在床上左右翻滚,闭上眼数绵羊,可是无论如何,那旺盛的精力却丝毫没有褪去。
他翻身而起,下床来到靠窗的案台,打开窗子,望着那铺洒银水的月华,只见夜色中,银斑的华光清丽脱俗,像是洁白的婚纱,給黑黝黝的大地披上新装。
这时他的思绪有些飘忽,他想起了今晚与孟学士的交谈,他很敬佩那一位学贯中西的老人,对于他要收自己为徒的想法也是既高兴又惶恐。但是他没有给出答案,因为他在犹豫,而这份犹豫的内涵究竟是什么,可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此在晚宴后,他一直在推想这个想法,哪怕后来那位姓陈的白面书生前来劝说,他也没有注意别人所讲的内容,而一直在想自己那个在心中不断翻涌的疑惑。
他想起了在之前与其弟秦枫谈论的那个问题。
“二哥,你为家里付出这么多,可家里能帮你实现的需求却太少了,你曾后悔?”虚空中的弟弟不紧不慢的道。
“为家里行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何来会有后悔一说。”他记得他是这么答的。
“那你的心肠是真的好,不仅是你,大哥也是为家付出毫无怨言,父亲大伯他们也都是如此。”秦枫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秦家的产业呀,是我们的生存之本,从祖上传到现今,多不容易。怎么到你这好像我们继承发展是错误的?”他有些疑惑的说道,记得那时他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弟弟。
“二哥。”虚空中的影子抚着袖口,侧面游离。“我觉得,人应该为自己奋斗一把,你的梦想也该实现,不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缘由而抛弃。”他转动身躯认真的打量自己。
“额,你二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你今天吃错药了?”他记得他那时本来该打破沙锅问到底,却出奇的不在这个问题上探寻,好像前方弟弟的思想宫殿里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在发光,而他好似感知到了,他害怕那个东西,于是便闭嘴不言,装作无事。
他这时突然想起了那次交谈,好像有些什么在心头流淌。
他将目光放在隔壁弟弟的院落里,那里静谧无声,十分简朴。屋子的窗户紧闭,看不到睡着的人儿。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秦孤浩眼神游离的望着院子。空中,满满的月光扑面而来,他感到了有一丝微凉的意味。困意也随着月华开始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