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缓缓地闭上，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就像梦中坠入深渊一般，一头扎进冰冷的海水里，溅起硕大的浪花，沉入深深的海底……
像寒冬吻过她的眉眼，清风拂过她的鬓角，她能感受到意识的清明，却无法抗拒沉睡的魔力，耳边几人说话的声音不断变成嗡嗡声，似乎有人在唤她，吵得她越发头疼。
渐渐的，时蕴也放弃了挣扎，顺着暗流仰起身子，感受着细小的水流、游鱼从指缝穿过，又再次离去，感受着冰冷的海底逐渐变得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以为自己已经陷入沉睡时。
她仿佛看见远方天水一色，云海浩荡，一位白衣少年御剑而行，狂风将他的白衣吹得向后翻卷，乌黑的长发却丝毫不为所动。
是谁？纪时蕴借着神识，想要看清少年，却离他越来越远。
似乎听见了她内心的呼唤，背对着她的少年忽然显露出俊秀的侧脸，勾勒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我等你来找我。”
……
纪时蕴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吓得她还未穿鞋就下了床，正打算让初秋为她换好衣裳去练武堂，就有丫鬟进来通报。
竟是阿娘身边的陪嫁侍女，古月姑姑。
古月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梳着回心髻，只簪着一根通身碧绿的簪子。
并不似其他侍女，她的打扮一向是素雅又干练。
“姑姑”时蕴揉揉眼睛，给这位平日十分刻板严厉的姑姑行礼。
“蕴姐儿今日不用去练武堂了，”古月顿了顿，继续说“夫人让我带蕴姐儿过去。”
“你再为蕴姐儿寻几身衣裳带上。”
初秋应诺，先替时蕴选了一身较为日常的淡粉色长裙换上，又简单的梳了个双丫髻，配了几只小蝴蝶发夹，随着时蕴走动，扑闪扑闪，看上去格外的小巧可爱。
她的手脚一向利落，不一会就整理出一个小包袱。
“若是缺什么，再回来拿。”古月瞥眼，将小团子牵着向外走去。
初秋低眉答诺，将包袱背在肩上，跟着古月往主母的院落走。
古月虽是华夫人的陪嫁丫鬟，却与夫人以姐妹相称，再加上有练气九层的修为，纪家的仆人一直对她敬重有加。
“姑姑，阿娘为什么要让我过去？是要去见……”
纪时蕴看着可以压慢脚步等她同行的古月，不由有了一丝好感。
“嘘！”古月将手指在嘴边一晃，小声说“蕴姐儿去了就知道了。”
时蕴抿唇，不再说话，随着她穿过花园，向右走过一片假山。
就在到院落时，古月停步，将初秋手上的包袱拿了过去，低声吩咐道，
“你先回去吧，我送蕴姐儿进去就行。”
“是。”初秋虽有疑惑，但到底不敢多问，只嘱咐时蕴切勿贪玩。
时蕴一一应下，被古月牵着向院中走去。
“阿娘。”
还未走到院中，时蕴就如一只游鱼一般，挣开古月姑姑的手，向前跑去。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古月哭笑不得，又怕她摔着，慌忙跟上。
院中却不止华夫人一人，还有昨天见过的大长老。
“来，时蕴”华夫人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大长老身边，“以后你就跟大长老去后山修行。”
昨天见过几位长老后，时蕴就猜到自己不能再留在纪家了，刚才的路上也心有不安，只是真的要她离开华夫人，却又像幼雏一样，万分不舍。
若是阿娘、长姐，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那她岂不是要后悔一生！
但她还没有引气入体，现在只能学一学基础剑诀和步法，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两年，她还有三个月就五岁了，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上一世，阿娘身陨的时候已经有炼气大圆满的修为了，又是在高手众多的坊市之中，却还是被魔门中人暗无声息的杀害。
“你可是不愿？”
大长老凝眉，看着泫然欲泣的小团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
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纪时蕴猛地将眼中的泪水擦干“时蕴愿意！”
她要变强，要变得强大起来！
“好，”大长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斟酌再三，“若是，若是想你娘了，也可以回来看看。”
华夫人诧异抬眸，眼中也满是泪水。
大长老是出了名的苛刻，别说看望，就是弟子下山都会被逮着打掉一层皮，现在肯为时蕴如此让步……
“当然，”大长老补充道，“必须将我布置的课业完成。”
“是！”时蕴破涕为笑，一改以往对他的刻板映像，想不到大长老虽然威名在外，却也并非不近人情。
“从今日起，你就与我去后山修行，”大长老牵起时蕴的手，“现在，与你阿娘叩别吧。”
时蕴听话的随他走到阿娘身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阿娘，我一定会努力修行！”
她眼中含着泪水，暗下决心。
行完礼后，纪时蕴便被大长老带走了。
一步一回首，但阿娘的院落却终究是消失在一片树林之后，她也再看不见阿娘的身影。
时蕴，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