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阴冷的看着面前那些黑衣人,凌冽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可知得罪了本小姐,便是得罪了明月楼?二重山之怒,你们可否承受得了?”
旋即,神识潮水般散出,如无孔不入的秋风般,冰冷扫过众人胸膛处的那一道幽府。
冷笑绽放的脸颊上,泛起浓郁的不屑与厌恶。
“哼,你们这些人大都没有打通那道幽府,连通幽境都未曾达到,凭什么跟本小姐斗?”
阴鸷的黑衣人嗤笑一声,眼神冷冽,道:“明月楼我们当然得罪不起,也自然不敢小觑言姑娘的实力。”
“所以,我们有数十位神照境巅峰的人,且在下不才,区区通幽中境,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言姑娘应该明白。”
“其实言姑娘根本不必动手,那个废物已然舍言姑娘而去,想来必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徒,言姑娘大可掉头回去,不管这些尘世俗事,以免污了你一身高贵,那个乡下来的废物,我们杀定了。”
话音一顿,语气中似乎不耐烦了起来,声音骤然变高:“大家一起上,缠住言慕雪这小妞,然后剩下两人,给我把那废物抓回来。”
黑衣人群闻言,齐声呼喝,刀剑同时出鞘,一起冲了上来。
宁折先前躲在大树之,看到这群黑衣人,蓦然间觉得有些熟悉之意。
不是对这些人熟悉,而是对此时此景莫名的熟悉,像是在哪里经历过。
当识海中,那本破旧的正圆谱隐隐散发着正圆之力,宁折才明白,那些熟悉的感觉,来自于正圆谱。
应该是卓叔叔当年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那些无论情绪还是意志,都模糊间留在了这本他所创作的正圆谱里。
静静感受着正圆谱里,散发着的杀伐果决之意,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知道此时不是逞勇之时,自己这仅仅洗髓巅峰的实力,若是贸然加入战斗,虽能与小雪花并肩而战,但只怕片刻间,便会死于非命。
但也绝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小雪花被人杀害,唯有主动出击,方才能在万千次可能的机会中,化解这次危机。
脚下几抹虚无缥缈的正圆,隐隐凝现。
他的身子来到了一处更阴暗,更加适合的藏身之所。
宁折静静看着场间,没有暴露自身位置。
黑衣人并排冲锋,杀向言慕雪,间接带起一股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惨烈杀伐意味。
他知道这场埋伏必然是大批量的,也得益于他识海中磅礴的灵魂感知力,对于那些依然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敌人,一清二楚,无论是人数,还是他们隐藏的布置,仿佛棋盘一般清晰的在他脑海当中。
于是,脑海中那个大胆的想法愈发成熟。
自己或许可以依靠卓叔叔这神奇而诡异的身法,暗杀那些隐藏在阴暗里,想要暗杀自己的人。
心念一动,一股圆转如意之势涌现,身形随心所欲飘掠,向着丛林深处,闪身而去!
他知道丛林的深处,隐藏着这次劫杀的源头,也是那些密雨般利箭的使用者,与他们暗杀自己的主要手段。
奔掠的身形片刻后嘎然而止,第一个敌人首先映入眼帘。
浑身黑漆漆的夜行衣,完美的隐匿在夜幕当中,两只阴冷的眸子露在面罩外,冷酷而平静,没有任何的表情。
看到这双眼睛,宁折只觉背后凉意慎人。
感知力倾泻而出,同样得益于万中无一的灵魂之力,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黑衣人的修为境界。
“神照中境…”
心里有些发慌,迟迟不敢动手。
因为黑衣人的手上,有一张融入沉沉夜色的长弓,且弓如满月,只等一声令下,便会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射穿虚空。
宁折将自身隐藏在沉沉夜幕中,小心的屏住呼吸,手里不知何处来的木棍,未敢挪动半分。
他静静的思考,却不知该如何暗杀这个暗杀自己的黑衣人。
越思考,便越迟疑。
他的一生虽然不长,却仅仅只在那间茅草屋里执笔书卷,从未杀过人,甚至从未想过杀人。
所以心头恐惧再次如浓烈的秋风一般,席卷而来。
当然,这里的恐惧并不是先前面对死亡的恐惧。
而是一道坎。
对于杀人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想要自救,便必须要杀人,必须要走过心里那道难以逾越的坎。
克服掉那些阻止他自救的情绪。
镇定心神,他的身子行走在枯树落下的长叶之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应该响起的沙沙声音。
仿若一道无声无息的幽灵,利用浓密的枝叶,漆黑的夜幕遮掩着自己的身形,诡异而无声的前进着。
这种诡异依然是宁折洗髓之后,自大青石旁,卓叔叔的正圆谱里悟来。
识海中感知力配合着眸角的余光,四处查看。
附近,这样闪亮刺眼的箭尖竟然有着数十余只。
也再一次证明了,这分明就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狮门的行动,还是言寒的行为。
“难道是…”
宁折忽然想起一个人,骄傲血腥,阴霾而杀意凌厉的少年,关少行。
如果这场刺杀是明月楼的弟子所组织,言寒或许并不知情。
但无论是哪一方的敌人,宁折极力克服着心中所有惧怕的情绪。
目光望着匍匐在地的数人,而他们相互之间的位置,令宁折浓眉大皱的同时,却又心生侥幸。
天不亡我!
先前数十位露面的黑衣人,并排杀向言慕雪,隐隐有股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那种情景,很像是某种阵法所营造出的气机。
而此时,他隐藏在敌人的身后,果然看到了某种排布精密的阵法,敌人的各个位置精准无比!
怪不得,小雪花反弹回来的箭,仅仅只引起一两声惨叫。
对方这般位置射出的箭雨,恰当到形成千军万马般同时射箭的恢宏气场,又相互呼应,万无一失。
而宁折的侥幸,却来自于这样的阵法,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如果有人无声无息闯进来阵法来,实施单个的偷袭,会造成重大伤亡。
比如,此时此刻的自己。
宁折先前藏身在大树枝丫时,早已看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生出那个大胆的想法。
隐匿于夜色的身形悄然潜行,身子鬼魅一般的飘动,无声无息的接近了这个人。
两只脚掌骤然闪电般的一跃,在跃起的同时一直置于身后的长棍,随心所欲般圆转如意的来到身前。
洗髓境巅峰的真元灵力,在此刻疯狂的奔涌而现,急速的凝聚在木棍之上,于漆黑的夜幕中,带起一丝微弱的光芒。
然而,他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如果自己不能一击毙命,敌人出声呼救,引来众多敌人,到时将自己围而歼之,该如何是好?
那时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面前的敌人是神照中境,对比自己洗髓巅峰境,可是高出了整整一个境界与一个品阶。
这种差距,直如天堑鸿沟。
他没有必杀的把握。
却无力也无法撤回那根游龙惊凤般的长棍。
因为他的出手,带起了清风拂背。
“咦?”
黑衣人感受到清风下,有杀意传来。
当他扭头想要看一眼身后的杀意来自何处,却猛然张大嘴巴,正要呼声大叫,又在一声细微的闷哼之后,伴随着脖颈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而身受重伤。
宁折收棍惊慌落地,双脚险些因失措而踏出摩擦枯叶的声音。
他睁大了那双惊惧的黑眸,看着那位在自己强力一击下,仍未死亡的黑衣人,极力克制着心头紧张的情绪。
却忘记了俯身伸手,堵上黑衣人睁大的嘴巴,下一刻,黑衣人必然出声大呼。
他没有注意到,或许自己是第一次出手,有些生疏,也没有学到过任何的武学招式,手里的长棍,竟偏差了几分,没有落在黑衣人的脑骨之上。
却一棍无巧不巧的,击碎了黑衣人的脖骨,脖骨里藏有声带,也随之碎裂。
所以黑衣人并没有发出宁折想象中的惊呼之声。
只是在枯叶之间不停翻滚,似乎有剧烈疼痛,无法承受。
一击之下,敌人未曾毙命,只有沙哑到细若蚊鸣般的痛音,连续不断的击打在宁折的心扉间。
感受着秋风瑟瑟,吹落枯叶的声音,随着敌人的痛苦,他惊惧的心肠仿如万剑加身,刀割一般难受至极。
他看着黑衣人,忘记了再补一棍,眼眸中血丝密布,有几滴浑浊的雾气,从中挤出,一时间,莫名的生出一种天地不容他的怪诞思想。
他只觉天下之大,自己这辈子,将可能会杀出一条腥风血雨的惨烈道路。
实际上,他在出手之前,想到过各种各样自己杀人之后,内心是怎样的状态。
可能是恐惧,也可能是悔恨,仰或极为难受,甚至这几种情绪都有。
然而在他出手之后,这些情绪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最终定格在心头的情绪,是天下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地。
他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或许与脑海中那本隐隐散发着正圆之力的正圆谱有关,也或许与卓叔叔有关。
因为他再一次的感觉到,这种场景真的很熟悉。
熟悉到,卓叔叔当年似乎随意的出手,便可以对敌人一击致命。
他疑惑自问,这究竟真的是卓叔叔所经历,还是上天给他们叔侄二人刻意安排好的一出戏?
宁折沉默着思考了很久,久到翻滚在地的黑衣人已然控制了些许疼痛,缓缓站起身来。
阴鸷的眸子里恨意冲天,黑布蒙面之下,有宁折无法看清,却能轻易感受到的疯狂狰狞。
黑衣随风激扬,一道刺眼的光芒,伴随着短刀出鞘的嗡鸣,一片刀芒在宁折眼前绽放开来。
惊讶的宁折仍然紧张。
但那双浓眉之间,却比先前多了几分从容。
手里的长棍前端,凝聚着凌冽的真元之力,没有丝毫的停滞,斜劈而下,宛如疾飞猎猎的狂风骤雨,涌向已然是强弩之末的黑衣人。
当长棍落下时,黑衣人的短刀也随之落下。